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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uchunlin]

第六章汪书吏解疑执令探监牛匪头抢人蒙面入狱


县衙监狱里，赖五满身刑伤躺在囚室，身上披枷戴锁，呼痛欲绝，等候极刑到来。
钟九与蓉蓉两次来到监外要见赖五，被狱长拒绝。后来只得求助于汪书吏帮忙。
这天，汪书吏来到县衙后厅，捧案牍见施县令，虔诚地说：“县太爷，赖五殴杀陈县丞一案的呈文我已作好，请大人过目。”
施县令接过案卷随意浏览了一下后说：“你经办的呈文我想不会出差错，就照这样办吧。”
“不过，”汪书吏又显得颇认真的样子：“赖五的口供，言语有错落，阅后令人难以信服，且产生颇多疑窦，是否要再增补一些口供呢?”
“我看无须过多麻烦了。”施县令想急事急了，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是书吏，把有些疵漏自圆其说就行了，何须再补口供呀!”
“就是我圆场补正后，也得犯人签字画押才行，否则……”汪书吏有些显得为难的样子。
“好了好了。”施县令显得急躁起来：“你补正后拿到大牢去叫赖五画押便是。这铁证如山，他还敢抵赖不成?快去吧!”
“可大牢紧把狱门，且是狱长持监，我一个小书吏哪能进得去呀?”汪书吏乘机说。
“好吧?本官给你令签，谁也不会阻碍的。”施县令说着，当即发派一枚令签给汪书吏。
傍晚，汪书吏手执令签，带着打扮成皂隶的钟九一道来到监狱审讯室。
待狱长押来赖五，汪书吏有意支走狱长，钟九便加紧审问：“赖五，案发时你说陈老爷抢你的一袋银钱，那你银钱是从何而来?是不是行窃所获?”
“不是行窃，是王捕头给我的赏钱。”
“王捕头为什么给你赏钱呢?”
“这……这……”
“赖五，你口口声声说受冤，其冤何在?这样吱吱唔唔不说实话，难道不罪有应得!”
“我真是受冤啊!只要你们能解救我，我这就全说出来……”
待赖五重新交待了所有经过后，汪书吏让他在供词上画押，然后让钟九拿着新供词先离去，自己则去叫唤狱长押赖五进囚室。可此时狱长不见了，只有狱卒被唤了过来。
其实，狱长凭他的职业经验，第一眼就看出皂隶有假。他押出赖五后，就径直赶到巡捕房报告王捕头。王捕头一听情况不对头，便立即与狱长一道返回监狱来。见二人已经离去，他暴跳如雷，当即狠狠扇了狱长一记耳光，并要迅速召集所有狱卒训话。
就在这时，几个蒙面大汉越过铁门窜进监狱，神不知鬼不觉把正在发火的王捕头及其狱长用麻袋捆住，再捉住狱卒拿出钥匙，打开了赖五的囚室。
赖五手足都上着枷锁，在黑暗中扭动呻吟。忽见囚室打开，一道烛光进来，几个蒙脸黑影过来打开了枷锁，然后将人劫走，一狱卒被打晕在囚室门口。此时监狱里乱成一团，一个个狱卒东躲西藏，各自保命逃生。

位于鄂南幕阜山脉中段的通山县南端，横跨于鄂赣两省边缘处，有一座中华名山，名叫九宫山。该山成名于南宋。那时，朝廷重道教，乃至道教宫殿遍布九州各大名山。在南宋淳熙十四年，湖北郢州云游道士张道清倾慕于此，便迁来占山为本，立坛传道，修造玉帝殿，惊动朝廷并得到皇帝赞赏。宋宁宗赵扩派工部尚书易祓上山督修“钦天瑞庆宫”，使九宫山从此名声大噪。张道清仙逝后，被道家供奉在他的修炼之地“真君石殿”内，阅世数百载，先后受到六个皇帝的敕封。随着道教在九宫山的香火兴旺，以至著名人士黄庭坚八世孙黄守
逸，宋末白玉蟾、元末陈至虚、明末李自成均名留此山，名扬千秋。
就在地貌奇异、风光秀丽的九宫山西侧，有一座突兀的山峦叫做东坑山，位居通山横石潭的东南面。就在东坑山山腰，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观音石洞，它是一个有数十丈长的天然溶洞。其洞口向北，入口向下约为三十度的斜坡道，坡道走完则洞底平坦，洞空之高，洞内有多重洞厅，每重洞厅里都有图案各异的石景。
多少年来，这个人烟稀少的山洞里一直居住着土匪。这些土匪在鄂南一带神出鬼没，到处网罗武帮败类，称王称霸，无恶不作。
这天虽已深夜，观音石洞里却点满松油火烛，把洞厅中央照得灿烂辉煌。在光亮中，可见洞厅中央一樽巨大的天然观音立体石像。石壁上可见到“南海观世间”和“韦驮殿”两樽雕像。还有一些刻于石壁的佛联和佛门诗句。其中一首这样写道：
佛法无涯人共仰，
慈航普渡众家邦,
诵经忏悔从修善，
降福临门万古长.
入洞口处，几个蒙脸人把两个用麻袋捆住的人往洞里搬着，口里怪声怪气地吆喝着。
洞厅天然石像下，匪头牛大王正与修整打扮一新的赖五在石椅上并坐而谈。牛大王五大三粗，肚子鼓得象脚盆那么大，头秃得光光亮亮，长不出一根毛发，两只眼睛有酒盅儿那么硕大，鼻梁却显得扁扁的，口大得牙齿全暴露出来，一张口时，可嵌得进一只饭碗。总之，这个自称牛大王的怪物是匪洞里的头号家伙。他闻悉赖五是崇阳一带在抢劫中最地道的重要对象，所以认准他的利用价值不可估量，故高兴地与之交谈。
正当二位交谈时，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赖五禁不住喊起来：“绍南老兄!”
“赖五老弟没想到吧?”绍南慢悠悠地说：“整个崇阳人都以为我死了!可我还活得好好的。娘的碑!打死龚篾匠就想要老子抵命，多亏牛大王在州府的死囚里抢救了我啊!”
“娘的碑!你还打了人过了手瘾，老子硬是活受冤枉!”赖五叫屈道：“要不是牛大王派人搭救，非冤死我不可!我今生今世都要报答大王的恩啊!”
牛大王用手摸着大肚皮笑道：“老弟在牢里受惊了，该好好补补身子才是，何必先想到报恩呢!本王向来仗义，只要是弟兄们的事，我晓得了，逢难必救，逢福同享嘛!哈哈哈……”
“赖五老弟，你还不知牛大王的根底。”绍南继续说：“过去在崇阳，你是‘癞子头’明摆着的地痞，没有正儿八经地加入邦会，对牛大王的大名还不大晓得。老兄我早年通邦，拜倒在牛大王脚下。”他指着牛大王得意地说：“大王是通山一带赫赫有名的武中豪杰，其武道是明代永昌年间杀死明王李自成的程氏第六代裔钵所传呀!”
赖五耸耳闻听后，赶快下跪长拜。
“好了好了!”牛大王仍然哈哈笑着：“事后你还要向绍南兄弟谢恩，是他在山下打听到你遭难后再通报我的。”他指着一群搬麻袋进来的人说：“你先看看那麻袋里的‘东西’吧!”
蒙脸人脱去黑色缚服、面罩，把捆在麻袋里的王捕头、狱长松绑开来。

崇阳监狱外通往县衙的路上，汪敦高、钟九急匆匆地边走边谈：
“钟公子，你干爹是我进入县衙的启蒙老师，对他突遭不幸我真是痛心疾首，对他的死因我也是非常犯疑的。”汪敦高由衷地说：“看来，赖五并非真正的凶手啊!”
“我想，如果赖五所言属实，”钟九也颇有同感地说：“那杀我干爹的一定另有其人。”
“所言极是。”汪敦高又说：“可现在又该从何着手找到证据呢?”
“从赖五的供词看，嫌疑最大的可能就是王大普。”钟九肯定地说：“因为是他把赖五灌醉，又是他给的银钱。”
汪敦高提醒说：“王捕头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弄不好还会惹火上身呢!”
“只要能查清真相，我毫无畏惧!”钟九说。
“先不要打草惊蛇。”汪敦高最后说：“特别是你手里那份供词，是赖五的有力证据，一定要保管好，万万不可有半点泄露。”
“汪书吏放心好了。”钟九说话间，已到了俩人分手的路口，便叮嘱道：“你在县太爷鼻子底下做事，可也要多多保重啊!”
与此同时，茂盛粮行的老板金茂盛喜冲冲回到粮行，金春华见爹的那副高兴劲儿，心里也乐开了花，边出门迎接边说：
“爹，您这么快又回来了，生意很好吧?”
“生意肯定没得话说呀!”金茂盛笑颜满面地说：“春华，我们这次一千担米一到武穴又脱手了。你看，在海关的生意真好做!我的粮米一运到武穴，当地的官倒就倒过去了，听说那里的官倒要收一大批粮食运到海外去发洋财哩!”
“爹，那我们又能赚多少呢?”金春华急切地问。
金茂盛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这个数!你想不到吧，这比春上还高出一半呢!”
金春华喜形于色：“那太好了!”
俩人进屋，金茂盛从手袖里又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金春华说：“这一千两银票，你明日给县太爷送去，算是我们给他的额外酬金。”
“还给他这么多?”金春华做了个手势说：“我看这次就算了吧。”
“不行不行。”金茂盛显得很老练地说：“舍不得秤砣，就打不到枣子呀。我们为的是把生意做长、做大，懂吗?”
金春华这才会意地点了点头。
通山观音石洞里，赖五、绍南一见麻袋里装的是王捕头和狱长，对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感到幸灾乐祸、大笑不已。
“想不到吧?王捕头、狱长大人!”赖五停住笑说：“赖五再他娘的碑是个臭皮蛋，也还没有你姓王的坏呀!嗯?”他走近二人跟前提高了嗓门说：“老子分明是该得的赏钱，你王大普却好，竟敢把老子往死里送。”又指着王大普的鼻子，“你说!陈县丞究竟是你们害死了后冤老子，还是老子真的失手打死的?嗯?快说!”
牛大王见状不妙忙下位来说：“赖五老弟，你受了点冤屈就算了吧!我看这二位老弟也是身不由己，大伙儿都不要算老帐了!嗯!”
王捕头连忙跪下叩头说：“这位老兄高见!只要能饶了小弟的狗命，就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呀!”
狱长也跪下叩头：“是呀老兄!开开恩饶了我们两个吧，大德大恩小弟终生不忘啊!”
“谁跟你们老兄老兄的?”绍南在一旁喝道：“这是武林高手牛大王，别不要有眼不识泰山!”
“牛大王恕罪!”二人忙又跪拜。
“起来起来!”牛大王对众匪说：“尔等快领这二位兄弟去洞府洗个温泉澡，然后在洞厅进餐，本王今日要陪着喝几碗嘿!哈哈哈……”
由两名匪卒领二人走后，牛大王与绍南、赖五进行商谈。
顷刻，众匪陪赖五、王大普、狱长一道在洞厅里就餐，全是各种野味。
牛大王搬着特制的一只海碗说：“么样?几位新入邦的兄弟还没吃过这种野味吧?今夜就豪饮一顿。哈哈哈……”说笑间，他将一海碗酒咕喽咕喽倒进了肚子。
“深谢牛大王恩典!”赖五也搬碗一饮而尽。
王捕头拉着狱长一齐站起来说：“我俩同敬牛大王笑纳入邦!”二人也仰头喝干。
“你们三兄弟，嗯!”牛大王放下大海碗，用手摸摸大肚皮说：“定要按本王吩咐的去做，嗯!要把崇阳的粮米都跟我囤积起来，嗯!”
三人均点头称是，赖五欲语，牛大王忙拉住他，并对王大普说：“对赖五兄弟，你们只能做个样子，不能用刑动真格的，要是有伤他的皮骨，本王必拿你是问!嗯!”
“小弟决不伤害赖五兄弟!”王大普连声说。
牛大王又端起一海碗酒：“来，接着喝!”
众匪在石洞里狂饮。有的大笑，有的大叫，有的嘴里打着口哨，有的乱说下流话儿……直到天亮之后，赖五、王大普、狱长一道出洞下山了。
县衙后厅里，施启仲慌慌张张地向施启钊禀报昨夜赖五被劫和王捕头、狱长失踪之事。施县令拍案大怒，在屋子里急急地来回踱步。
正在这时，王大普、狱长同来禀报，施氏兄弟忽地惊喜起来。
王大普说：“禀告县令大人，昨夜赖五突然被他的小兄弟们劫走，并打死狱卒一人，我与狱长连夜追赶，抢回了赖五，就地处死了歹徒。”
“干得好!妙极了!”施县令竖起大拇指说：“本官定要奖赏二位功臣!”说着，便吩咐主簿进里屋拿出些银钱赏给二位。
王捕头忽然来至施县令跟前低语一番，施启钊愕然，又来回急急踱步。
“跟汪敦高一道去监狱的人到底是谁?”施启钊突然停住脚步问道。
“恐怕是钟人杰。”王捕头挠着头猜测说。
“能不能确定就是钟人杰?”施县令又问。
“还说不准。”王捕头忽又提议道：“要不要先对付这个小白脸呢?”
“这个秀才颇精明，先别随便动他。”施县令想了想说：“反正赖五并不晓得全过程，只要我们赶紧把这个案子上报定罪后，就作罢了。”
“那汪书吏……”王捕头刚想说什么，又觉不妥，便没有道出后话。
“汪书吏是忠于本官的。”施县令这时接过话说：“你不必怀疑他，有些事是我单独安排他去办的。”
待二位告退后，施启钊连连摇头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