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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美

价值迥异（随笔）
老王收古董已逾二十年。二十年的历程，一路走来，走街窜巷，栉风沐雨。窜寻于大街小巷，勾栏瓦舍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古董是它的命根，它的衣食父母。一提古董他便眉飞色舞，骄傲溢于言表“要是收到的古董尚在，足可装满一卡车矣！”“一卡车！天啊，老王岂不就腰缠万贯。”我打趣。小本生意，现买现卖，功夫不深。老王直言不讳。
说时一脸谦和。
往昔岁月印证着几许骄傲，几许令人扼腕的叹息。走蜿蜒，涉羊肠。挨门逐户探访，寒来暑往，风雨无阻。
他曾远涉边远山村，面临飞檐翘角，廊柱拔壮的古大厝，欣赏，叹服它昔日的非凡与荣耀，服膺其气势磅礴，恢宏大气。小心翼翼地跨进古厝，仰首高大的廊柱，拂慰雕梁画栋的窗棂，隽刻精美的桌椅，心底便装着感叹，装着惊奇。目光巡晙环视，他试图搜寻着足以印证这一切的具物。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眼睛一亮，瞧见橱柜下倒扣着一只大碗。他箭步上前，手嫉眼快，抢置怀中，凭袖拭擦，碗壁犹抱琵琶半遮面，慢慢露出庐山真面目：细腻的质地，青花绘就的一群活泼顽童，嬉戏喧闹：有踢键者，有燃放鞭炮者，有学拜观音者。。。。。。惟妙惟肖，形象逼真。他初来咋道，刚刚入门，连朝代更替顺序尚还不清，岂可弄通丁丑寅卯？只得怀揣端祥，喜不自禁。
原来此碗乃屋内一老者之物。老者说，是只旧碗，久已不用，你要你拿走吧。于是老王以三元钱的价格购得。得之如探囊取物，他万万不曾想到。
县城的古董商老李只要是老王的东西皆来者不拒，价格公道，老王也乐得与之交易。一番吞云吐雾，一番茶水潤喉。老李口吐真言“权作车油费吧！”递过三十元钱，老王伸手接钱，心想，今天莫非遇到活菩萨。
此件瓷器出自哪朝哪代？官窑乎？民窑乎？存世量几何？他俩慨不知晓。于是，束之高阁，闲置待贾吧！
已过经月，无人问津。
春节已至，从市里来了一位姓杨的古董商，是老李的故交。一进老李家的房门，一眼便瞧见闲置一旁的古碗瓷，眼睛直直地盯着，盯了好久，趋前置之掌上，把玩不辍。看看釉色，瞧瞧碗底落款，一会欣赏着生动活泼的婴戏图，却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此碗佳劣。老李近来手头正紧，巴望着老楊能置下此碗。可老杨却出手阔绰，敬奉红包一千元说是给小孩压岁钱。老李感激涕零。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过几天，城里的老杨又来了。老李蒙在鼓里，拿起此碗“权当友谊，分文不取”欲把此碗拱手相送。老杨故意推脱，辞却不就，几番客套寒喧之后，老杨说“无功不受禄”。硬是又塞给一千元。即然水到渠成，老王也就顺水推舟，出手相让，为自己“一石二鸟”之作自鸣得意。一个古瓷碗收了人家二千元，老王喜滋滋，心里淌着蜜。
深谙古瓷鉴赏的老杨自知此瓷乃成化年间出产的成化青花官窑瓷。瞧那胎体薄而透明，瞧那色泽淡雅之致，瓷质洁白细腻，顽童灵动而真实，器型规正，器底以青花楷书双行竖排六字“大明成化年制”。众里寻他千百度，今日得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真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所谓成化瓷器经由洪武，宣德的发展，已日趋完善精美，尽管中间的正德，景泰，天顺制瓷业走下坡路，但到成化年间却进入一个全新的瓷器发展新时期，这就使得成化瓷美伦美奂，弥足珍贵。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老王和老李都知道老杨此碗卖了一百多万元的高价。旧事重提，两个老朋友不禁感慨万千，喝着闷酒，只磞出一句话“怪我俩眼拙！”就不在言语。
那是十年前此只青花瓷碗的价值，今天若把那件古瓷碗拿到苏富比或嘉士得拍卖会，价值又将几何？我想该不下千万元的天价吧。
同一件古瓷碗，经由不同人等之手，知识的殊异，价值却成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