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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淮

邻居小汪

那年城区老屋拆迁，新楼未建，上班的单位也搬迁到城外。我们只好在城郊结合部租民房暂时屈居。

我原以为租房区人员复杂，混乱，邻里关系不好处。哪知住进来以后才知道，情况全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糟。

我们是十二月份搬去的，搬家第二天下午，我脱去棉袄，在小天井里忙活，忽然听到墙头上飘来一声圆润的招呼“阿姨，家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过来帮忙？今天风大，别冻着。”我抬头一看，那作为隔壁楼梯的西墙中间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个头中等，身材瘦小，披肩长发被风吹得有几缕挂在前面，掩着半边脸庞，她不时地用手向后捋一下，露出清秀、白净的瓜子脸。两弯细眉下的杏儿眼水灵灵的。她身穿一件黑色的棉风衣，里面着粉色毛衣，黑色牛仔裤配宽头黑皮鞋。此时正手扶栏杆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直起腰来说：“我家搬来的东西不多，快收拾好了，谢谢你。”我又问一句：“你是房东？”“不是，我家在独山，来这里开出租车，也是租房住。以后我们是邻居了，没事过来坐坐，有事招呼一声，我家随时都有人。”

多么朴实啊！哪像我们原来那个大院里的人，防生人就像防贼似的。这两年，我们那大院也有租房住进的一、两户做生意人家，大院里的老住户平时根本不搭理他们。许多人还抱怨出租房子的人家，不该把院子搞得不安全了。

在后来的交往中，我了解到，她名字叫汪帮华，三十一岁。有两个孩子，大女儿读小学四年级，成绩很好，小儿子也上学了。孩子全丢在老家独山镇石婆店乡，由爷爷奶奶照应着。她和丈夫在外地打工好几年了，去年才到六安来开出租车。她们夫妇都会驾驶，为了多赚钱，她与丈夫白天夜晚轮流开出租车。

开出租车真辛苦，冬天的夜晚是那么冷，时不时还来场大雪。天气恶劣，路上的行人就少，出租车很长时间也等不到一位客人。但是，他们还是要等到凌晨左右才回来休息。有一次夜里，我被他家停车声惊醒，抬腕看看表，已快凌晨三点了，六点多他们又要出车。我深深感叹，这对年轻人真能吃苦。

那段时间，我家开车的老公因为单位停车库太远，每天早上走的也早，小汪他们碰上总要捎带他一程。

一个大雪天的早上，我赶公交去上班，小汪车从我身后过来，她把车停下来，“阿姨，雪这么大，你上我的车，我送你上班。”我忙说：“不行，你还要带客人呢。”“不要紧的，有客人顺路带，没客人就到城里再说。”我不好意思坐，她硬是坚持让我上她的车，我想坐就坐吧，到了单位我付车费给她。于是，我上了她的车。在车上小汪说：“你和我母亲差不多大，还要上班，这大雪天我送你不是应该的吗？”我说：“你们比城里的孩子能吃苦，小小年纪就懂得自强自立，真了不起。城里的孩子大多数依赖父母，能读书的要靠父母付多年的学费，不能读书的也要靠父母养活好多年。”

她一直把我送到机关大院，下车时我给她车费，她说啥也不收，我还是坚持给，她急了“阿姨，你们城里人难道真的看不起我们吗？”我心一惊，在赞赏她的同时，真的有怜悯的成分？她们是自强自立的人，需要的是尊重、真情，不需要同情和可怜啊！我这是在亵渎人间的真情。于是，我马上收起那几个小钱说：“那就谢谢你。”小汪高高兴兴地调转车头走了。

有一次中午，我家对门的男主人生了急病，女主人不会骑摩托车，正准备扶丈夫去大路上打的士。这时，小汪开车回来吃午饭。她听说后，饭也不吃，立即把他们送到医院。那天下午我下班回来后，听对门女主人说，小汪真好，车费不收不说，还饿着肚子帮我忙前忙后，医生说我们来的及时，否则麻烦就大了，这真是远亲不如近邻。

有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忘记锅里煮着鸡蛋，就出门去了。鸡蛋煮干烧焦了，差点着火，小汪丈夫翻墙过来把液化气罐关了。真险啊！有个好邻居真是我的幸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春节前，有一天我下班回来，见她愁眉苦脸靠在大门口，我说：“今天你回来的早啊。”“我驾驶证被扣了。”“为什么扣的？”她说，丈夫上午出车时，把装有营运证的包放进后备箱里了，她不知道。在城里交警查车时，找不到了，驾驶证就被扣了。明天去取证，还不知要罚多少款。我听后，心想他们是合法营运，罚款多冤枉。我安慰她：“你别着急，这个忙我可以给你帮上。”我给单位的同事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第二天小汪没有罚款取回了驾驶证。我一下班，她就过来谢我，我说：“谢什么呀，本来你们就是合法营运，不该罚款，我只是帮你解释一下。”

二月底的一天，小汪站在楼梯道上叫我。她说她家的车卖了，这里跑出租车收入太低，丈夫准备到南京的一个朋友那里去做生意，她也去。并说叔叔（我家老公）的车库太远，早晚要走很远的路，今晚就让叔叔把车停在过道里吧。我听了很感激，又很惋惜，这样一位好邻居要走了。

我想，该送她点什么呢？我记起春节后她女儿来，要买一本书，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们忙，一直没买成。于是，我去新华书店买了这本书，又找出我孩子小时候看得几本书，买了一点零食一并送给她。我过去时，小汪已把简单的行李收拾好了。我说：“我来给你送行，祝你们将来事业成功。以后回来，到六安也来我家坐坐。”小汪拉着我的手，用略带忧戚的口吻说：“阿姨，现在哪里生意都不好做，也不知道南京那边怎样呢，谢谢你对我们和孩子的关心。”我安慰她“你们纯朴善良真诚、又能吃苦耐劳、将来无论生意做的大小，你们的人生都是完美的、成功的。”第二天他们就走了。

时间一晃几年过去了，这中间我只见过她一次，她说在南京做的生意还好。

在人生的长河里，我与小汪萍水相逢，也只能算一瞬间，但她做人的品质、对生活的态度让我记忆深刻，愿好人终有好的收获。

作于二00八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