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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瘦西湖漫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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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福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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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6/10/11
文章: 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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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8-6-28 周六, 上午9:25    标题: [原创]瘦西湖漫笔 引用回复

瘦西湖漫笔 Laughing
柴福善

对于扬州,最初是唐诗里的印象。
李白“烟花三月下扬州”,我想是喝着酒的,喝的是扬州五加皮酒还是木瓜酒抑或秋露白酒,我不知道,反正觉得李白一定是醉眼迷离,一张口,竟把三月诗意成“烟花”,后人也就不绝于口地跟着“烟花”了。
杜牧呢,“二十四桥明月夜”,在桥边不但品着酒,还赏着月,而且依偎着扬州美女,赢得了青楼几缕薄幸名。
诗人尽情潇洒风流出一首首诗章,然后头也不回地远去了,让我从小到大反反复复有滋有味没完没了地吟咏。当我咏着咏着真的咏到了扬州,遗憾竟是九月之秋,而非三月之春!好在“二十四桥”仍在,便驱车瘦西湖。

其实,我才在杭州,船游西湖。苏堤、白堤、断桥、湖心亭、雷峰塔,还一景景蒙太奇似的过眼着,不料眨眼间就越长江,而至扬州了。
到扬州没有停留,出城直去瘦西湖。既然在杭州走了水路,瘦西湖水路再好,也不想重复以往,便择陆路而行。恰巧进南门,是一道长堤,如西湖的苏堤、白堤,我沿堤流连而去。
堤边间或栽着桃树及柳树。扬州人很自豪地称柳树为“杨柳”,并说当年隋炀帝下江南,命在运河两岸栽植柳树,因自己姓杨,便也金口玉言而冠之于柳了。那么,扬州之“扬”与隋炀帝也有关么?一句闲话。
长堤不长,也不甚宽,自是植不了几株桃树,可导游告诉我,电视剧《红楼梦》“黛玉葬花”一折就这里拍摄。真不知摄影师在那几株桃树间长短镜头摇来晃去,竟摇晃得桃树成林落红片片扑朔凄美。艺术敢情可以如此地超越于现实,不能不慨叹:艺术就是艺术!

长堤这厢是水,水面不宽,总觉是条河。问导游,笑说原本就是一条水道,当年乾隆皇帝乘坐着画舫,带着嫔妃,就从这里招招摇摇威威风风热热闹闹浩浩荡荡地游将过去!
如此狭长水道,即使转过弯,略微阔朗一些,又怎能是湖?
问谁呢?又怎能不是湖?什么事完全绝对呢?没见二三百年来始终就这么叫的,不但叫湖,而且堂而皇之的称作西湖,只是聪明地加一“瘦”字,以示区别。
想想也对,这里不似杭州西湖内湖外湖地那么阔大,“瘦”的名副其实。而扬州人叫瘦西湖也叫得自然,叫得坦然,叫得安然,叫着叫着还不时地自我解嘲:“借取西湖一角堪夸其瘦”。只借一角,扬州人不贪,湖能不“瘦”么?

前面一座小木桥,木桥那端连着一座小岛,黛瓦粉墙的券门,上书“小金山”三字。
记得过长江时,见镇江金山雄峙长江南岸,号称“江南诸胜之最”。金山原为长江中流一屿,因大江曲流,至清末竟与南岸连接一起。寺院依山而建,阶梯相衔,长廊蜿蜒,把个金山包裹起来。
金山无非一江心岛屿,称山又高作几何?偏偏瘦西湖也有金山,横看竖看,只见风亭、吹台、琴室、月观几座园林,被树木葱茏着,山在何方?导游乘机游说:乾隆时期,开挖莲花埂,土无处搁放,便灵机一动,堆了这座土山。
这就是了,江南多水,但不一定多山,如瘦西湖,将开挖之物得以再利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不然,瘦西湖就有些平淡了。
区区一土山,又如何称得金山?据说从前扬州与镇江两和尚相遇,镇江和尚带着三分傲气,随口以诗讥讽:“青山也厌扬州俗,多少峰峦不过江。”扬州和尚与之争辩无果,于是二人下棋打赌。不曾想扬州和尚棋高一筹,镇江和尚赧然拱手服输,听凭扬州和尚将此土山名为“小金山”了,而且庭院还书一联:“弹指皆空玉局可曾留带去,如拳不大金山也肯过江来”,所言即是赌棋之事。看来人生在世,言行之间不可不留余地,应以镇江和尚为戒。
扯远了,这些不过是附会之说,平添一点趣味罢了,无须当真。而这里记得还有半联:“移来金山半点何惜乎小”,金山本来不大,仅移来半点,小也将就了。

湖边有法海寺,寺后建有白塔。
且不说法海寺与《白蛇传》“水漫金山”中的法海有无联系,只说这里原本无塔,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至此,顾视左右:“此处颇似南海之琼岛春阴,惜无喇嘛塔耳。”这一“耳”,当地接驾的江姓盐商纲总闻悉,亟请人绘图,塔一夜而成。投其所好,深得龙心大悦。以至“商而优则仕”,江某被“钦赏布政史衔”,一跃而为“副部级”。后因震动朝野的“盐引”案牵扯,削去布政史,侥幸保住一条性命。这是后话。
白塔为覆钵式喇嘛塔,确实仿北京北海白塔而建,却矮于北海白塔。也是,地方之塔,岂能与皇家比肩,那不有“僭越”之嫌?还是规矩点好。所以,这座白塔看去略显秀匀俊逸,有别于北海白塔的厚重工稳。当然,这无疑更与瘦西湖相称。湖都“瘦”了,塔何必“臃肿”?晴云临水,亭亭玉立,“白塔晴云”也就成为扬州一景。

说湖也罢,山也罢,塔也罢,皆为仿造,可扬州人仿得精明,仿得地道,仿得巧妙,仿得令人心悦诚服,以至游者蜂拥,趋之若鹜,最终仿成一道天下名胜,一座世上名园。天下文章还一大抄呢,扬州人“抄”个江山又算什么呢?
话说回来,扬州人终究还有自己的东西,比如二十四桥。
自从杜牧“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诗一出,二十四桥便誉满天下,多少人为之苦苦寻觅,到底哪座桥是?是一座桥,还是二十四座桥?一直难以定论。也怨杜牧,当初蘸着月色,文采飞扬地写了,怎不确切地指明呢?令后人月光一般朦胧得费猜量,难琢磨。
那就别猜量,少琢磨了。想扬州人甚至来扬州的人,数学大概都好,把一些风物纷纷分解为数字,“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榆钱飞尽荷钱出,买断扬州十里春”,“红桥飞跨水当中,一字栏杆九曲红”,“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景点“四桥烟雨楼”、“五亭桥”、“十字阁”,也是如此。而古今联家所写联语,更比比皆是;“斗酒双柑三月烟花来胜侣,湖光山色四时风物待游人”,“开卷神游千载上,垂帘心在万山中”,“胜地据淮南看云影当空与水平分秋一色,扁舟过桥下问箫声何处有人吹到月三更”。
扬州人把瘦西湖已“抄”成绝笔,我别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文抄公了,总觉这些枯燥数字古人今人随手拈来,就拈得贴切拈得恰当,拈得堪称妙笔。不仅如此,尤其现代扬州人一智慧,将争论千百载的二十四桥具化为一桥,玉带湖边,任游人指点流连,品味忘返。
我也不能免俗,主动与二十四桥合了一影,哪怕天上阳光灿烂,而独缺杜牧那轮明月。

瘦西湖往北只管一劲地瘦去,因行程紧密,我不得不惜惜地跟着导游出了西门。
就要告别瘦西湖告别扬州的刹那,回望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寻常的单檐歇山式建筑,倒是门柱一副楹联:“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写得清新幽丽,区区十四字,简直写尽了瘦西湖!
“直到”的山,为平山蜀冈,当年乾隆皇帝的画舫就停泊蜀冈脚下。而山上,有鉴真曾任住持的大明寺及欧阳修祠,扬州行程没有,很渴望一访,谁知以后何时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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