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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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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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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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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2-14 周二, 上午2:22    标题: 三岁的记忆 引用回复

三岁的记忆
我最初记得来这世间的事竟是母亲在夏天生产小妹,她那时把光溜溜的一个小婴孩放在竹篮子里,任之啼哭(没有人帮她,我更不清楚这生产是怎么回事),据说是除去婴孩带来的邪气。等到父亲下班回家,妹妹身上已埋下了肚氙气的病灶。过了几个月,大约是隆冬时节吧,家里少见米煮的粥,三餐几乎是野菜,父亲信了旧友的话,狠下心,锁了木门,挑着值钱的家当,带着一家子投奔他去。我穿的褂子是母亲出嫁时外婆送的,灰色,尼龙料,及我的脚后跟了,于我幼小的身子倒是一件厚厚的大衣。
从小城坐火车到成都大约7个小时。记忆犹新的是我们吃上了一顿大餐。那是一个银灰色的不锈钢饭盒,打开盖子,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几片肥肉蒸得软嫩嫩的放在盐菜的上面,再下面便是白米饭。(80年代后此种服务可能便销声匿迹了)母亲喂了我一口,问道,“好吃不?”我懂事地叫母亲尝尝,她漆黑的眸子含着笑,把第二口送到了姐姐的嘴里,然后是哥哥。这一餐是我们在旅途中唯一的破费。
车到成都站,父亲向母亲吩咐了几句,一个人向前直直而去了。他其实是去买到安徽的票,我跟在他的身后,他越行越快,下了一道长长的阶梯,再往上便是熙熙攘攘的一个大广场,我望不见他的背影,心下觉得自己丢失了,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过了几分钟,两个穿制服的姐姐牵着我的手,哄我说,给我买皮鞋,(那个年代,皮鞋是何等贵重的礼物)让我跟她们走。我记住母亲的教育不可跟陌生人去,除了哭也不说话。大概又过了五分钟,父亲听见广播里的寻人启事,径直找到了我。这段小插曲,父亲后来每每向人提起,都赞我早慧,但又说‘恐怕三儿今后的路并不见得平坦……”
到安徽父亲朋友的家已是深夜,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提着马灯领我们一家大小到田里的草棚睡觉。田野光秃秃的,泥土被冻得硬硬的,所以我们脚下都不曾湿。大人很少说话,孩子也安静,都渴盼着一席地美美睡上一觉。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黑压压的,我幼稚的心灵感觉不出来刚离别了家与这异乡有何不同。
第二日醒来,走出户外,发现一望无际的都是荒颓的田野,没有丘陵,没有树林。我们要去的村庄几户人家的烟囱冒出了袅袅炊烟,他们在煮什么?那几缕热的气息散发开去,仿佛生的希望笼罩着死寂的天空。姓姚的人家(我们投奔的主人)给我们每人盛上了一大碗红薯粥,清清的可以照出人的脸,热腾腾的喝下去精神和体力似乎一下就恢复了。父亲大概同他谈了些什么,眼见此地也不比川内容易,失望、颓丧都写在了脸上,也还是上午的光景,他检点了下行李,留下两床被褥,挑着余下的家什一个人上了回家的路。母亲站在田埂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用袖角抹着泪,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出远门,猛然孤零零的,拖着四个幼子,傍人屋檐之下,前途一片渺茫,心中满是惧怕和无奈。(父亲后来很后悔走时优柔寡断,没带上我们。这是后话。)
姓姚的人家原来是个民间杂技班子,他收了10来个徒弟,再加上自己的儿女8个,走乡串户演出,在那个青黄不接的年代,还能讨到一口饭吃。但他对孩子的管教至今让我想起还不寒而栗。就像张艺谋拍的《霸王别姬》里学戏的小孩时时要受棍棒皮鞭肉体的刑罚那般,我所亲眼见到的恐怕比电影里的还要残酷些。他对于自己的女儿,也毫不怜惜。记得一天早晨,他要练最小女儿的腰上功夫(她大概6岁吧),把她提起来,让她手抱双脚,像折叠纸那般,放在一个圆木桶中。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草垛旁传来她嘤嘤的啜泣声,我猜测她腰上的疼痛,频繁奔跑在草垛与她的家门口,盼望她的父亲抽完水烟就来解救她。那男子按照他的标准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等到他抱出奄奄一息的女儿,她的身子在地上弯曲着,一动不动。他说,“这样骨头才有韧性……”她的妈脸上也不见任何表情。
父亲走后有一段时间了,杳无音信。一天夜里,吃过晚饭,唠着家常,那男子对母亲说,他已帮我母亲物色到一个人物,年纪相当,对方没有子女,趁现在父亲人在川内,改嫁得了。母亲那时虽有了四个小孩,姿容并不见毁损,尤其是她白皙的皮肤虽没有了红润之色,但也寻不出苦难岁月的勒痕。第二日,她毅然决定去火车站。趁那男子没有防备之前,背着妹妹,一手牵着姐姐,一手牵着我,让哥哥背那两床被褥不辞而别了。(值得一提的是,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古来有之。母亲不是没来由的担心)
我那几日肠胃不适,突然的就想拉肚子。母亲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药,期望我自己挺过这关。不知是疲乏,还是饥饿,我们都不说话。母亲默默地买了一张票(我们都是免票),然后解开被褥,铺一床在靠墙的角落里,一床盖在我们身上。让我们睡去。候车室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母亲后来说,她未曾合一下眼,旁边有一两个男人睁着猥琐的眼睛打量着我们,也许想趁机抢窃,或另有图谋。她真有点母狮保护幼子的姿态,佯装出强悍的泼妇样子,所以他们终究没对我们动手脚。第二日,是我们的车次,我偏生又拉肚子,蹲在铁轨旁起不来,眼巴巴看火车呼啸而去了。这样,回到候车室又多挨了一宿。
后来的事都很模糊了。再次踏上家乡的田埂,道旁长满了鹅黄的小草,麦苗儿一大片、一大片浮荡在暖风里。柳枝儿垂挂在水塘边,新叶点点。父亲从水塘那边跑过来,抱过妹妹,眼里噙满泪花,我抱着他的大腿,大声地叫着,“爸爸……”
祖母为我们熬了一大锅粥,一家老小围着桌子,诉说着别后的牵挂。父亲一直责怪自己太草率,如若我们母子有个三长两短,他怎能苟且偷生,独自活在这世上。
这便是我三岁的所有记忆。漂泊离奇的故事里母亲永远是美丽而坚强地若隐若现,像我源自她的一滴血,无论浪迹何方,我的身体里,我的心上都汩汩流淌着她赐予的纯朴母性的那一面。
而今,我在异邦的土地上写下这段文字,像描述几个世纪之前的遗事。故乡的老屋已不复存在,偶尔还可听见母亲的唠叨,“那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我定会满足她的愿望,我的归宿也是那小小的村庄。

雪泥
2006-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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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2-14 周二, 下午5:18    标题: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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