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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军]

5月12日 梦中美丽的金河从我视野消失

李延军


人杰地灵的金河，魂牵梦绕的金河！1989年，命运曾安排我与这个叫金河的陌生地方不期而遇。眼下这场灾难中的金河，从什邡到红白，再到马槽滩、岳家山，她5月12日14点28分后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撕着我的心，扯着我的肺！我不能不拿起沉重的笔，泪流满面地写下这些与金河有关的黑色笔墨。



一



那年的三月，是一个春天，我和我的十余名重大同班同学，在老师叶乃里、颜运熙的带来下，来到这个叫金河的地方进行毕业实习。与我同行的同学有林砚廷、舒先福、黎世凯、吕汉科、于丙中等。那时，我们视野之内的金河，莹华山巍巍连绵，座座峰峦云蒸霞蔚，苍翠如滴，山花烂漫；石亭江浪花翻腾，欢快如鹿，清澈如玉，一路浩荡地奔向高景雄关。缀满亭江两岸的黄色油菜花，争相怒放，阵阵花香，迎风扑鼻；川西民居闲适幽静，错落有致地散落亭江两岸，丝丝缕缕的袅袅炊烟，不经意间就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幅生机盎然的川西如画风情。

山舞银蛇般的山间公路，载着我们那年的青春梦幻，穿过一个个繁华的场镇，一座座忙碌的厂矿，走过洛水，走过莹华，走过穿心店，走过红白，走进大山深处的美丽金河。公路下方的广岳铁路，一路与我们并肩同行。钢轨上长龙般的列车，踏着铿锵明快的步姿，同样载着我们那时一颗颗年轻无羁的心，一路欢畅地向金河奔去。

在我们一行同学们质朴的眼神里，如画的碧野、多娇的河山，一点儿也不亚于我们不久前刚去过的长江三峡。天府之国的父老乡亲把这一带誉为“川西明珠”、“磷矿之乡”。当时我们同学当中的舒先福、黎世凯已准备分配在这里，不知途中是谁不经意间提及此事，大家纷纷向他俩投来了羡慕的眼神。他俩一路上都是红光满面，不知是年少时节的腼腆羞涩，还是抑制不住的内心激动。整个行程中，我们都在想象着、谈论着他俩未来的幸福生活：

他们很快就会在这块风水宝地上落地生根，发芽开花，娶妻生子，生活工作，养儿育女，事业有成……而我可能还要回到北方的老家，而此时还是一个一派干旱萧瑟的季节……我一路感叹着他俩命运的造化！

一下车，我们就受到古镇街头金河和什化公司领导与工程师们的热情欢迎和款待。这里的不少领导和工程师都是我们重大的校友和带队老师的学生。听说我们要来时，早已把我们的实习和生活安排得无微不至，井井有条。当时的我们，一个个傻不楞瞪，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享一切现成果实了。当时的一幕幕，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显得格外地清晰。虽然二十年光阴已逝，却依然如昨天刚刚发生，历历在目。不由得我的眼圈一次次湿润……

我们几个懵懂的同学、一群少不更事的臭小子们，在金河招待所一住就是将近一个月，对带我们的领导和前辈，谁也不知道个大小深浅，甚至还时不时地与他们称兄道弟、吆五喝六。他们有机会也请我们下馆子打牙祭，也不记得我们当中有谁当面对他们说过个谢字，好像他们这样做是天经地义似的，只记得与他们在饭桌上、铁道边，没大没小地猜拳行令，天南海北地胡抡八绉着天下大势。还常常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在红白镇、在木瓜坪、在岳家山，如今媒体报道的已被大山滚石掩埋成一个个堰塞湖、一片片废墟的地方，我们几个傻小子们曾在那里吃过廖板鸭、缠丝兔儿、喝过泸州窖、剑南春、看过风行一时的琼瑶电影、跳过那个年代流行的抽筋儿舞……

记得有一次，我非要拉着五十多岁的颜老师，一块去红白电影院看琼瑶电影。颜老师一个劲地挣脱说，那些电影都是你们年轻人感兴趣的事儿，我老了，不看了。旁边快六十的叶老师说，你怎么如此年轻就轻言老朽呢？我那些六十多岁的农村亲戚，现在都穿西装了！此时，我才注意到两位老师一身都是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左胸口别着鲜红的重大校徽……今天，这片深埋地下几十米深处满目疮痍的土地，还应该清晰地记着我们当年这两位身穿中山装、胸别鲜红校徽的老师，还有那年我们这群臭小子们的年轻身影和踉跄脚步：

在那里的一间间办公室、会议室、档案室里，我们听过这里的前辈们给我们上的一堂堂专业技术课，我们记录过这里的一个个生产技术参数，抄描过这里的一张张图纸资料……我们的学识和人生，曾被这一方的水土、这一方的师长，滋润过，哺育过……在我们人生漫长的成长旅途中，美丽金河的山腰间、碧水边、小桥头，曾留下我们一段很长很深的脚窝……如今，从网上的照片里，从电视的录像里，那里能看到的仅是一片片废墟、一汪汪的堰塞湖，已不见当年的小桥流水、袅袅炊烟、熙攘闹市、烂漫野花。侥幸自救逃出来的师长、乡亲和前辈，少得可怜！一张张记忆中曾经温暖熟悉的面孔——刘总、杨工、李工、崔工、王嬢、张金蓉、何英、张三、彭迪、小蒲……今天在我眼前再次湿润、模糊，然后又清晰如初。在我写下这些文字时，他们一个个依然杳无音信，仍不知他们正魂归何处，又将在哪处天国忙碌？

在金河的矿井下，这些一个个曾经的面孔，带着我们走过一条条巷道、一块块岩石。他们一句句地叮嘱我们的头上脚下，一路操心着我们这些毛头小子们的安危。我们却不知道感恩，还嫌他们啰嗦，跟他们逞强斗嘴。这些一个个曾经的身影，带着我们一起穿劳保衣、戴安全帽、吃保健餐，一同指点他们绘制的张张蓝图，教我们如何把一吨吨的磷矿石从大山深处搬到人间……如今，这一切的一切，这一幕的一幕，已被曾经的青山碧水，深埋于地下几十米深处。曾经用血汗把矿石带到人间的他们，如今又将自己变成了地壳中的一块块矿石，永远地留在了山峦深处，化作永恒！曾经的血肉之躯、温暖笑容，只留在我沾满血污的记忆里！



二



在那些放荡不羁的青春日子里，在如今已成废墟、因砸死上百名学生而频频在电视曝光的那个叫红白中学的操场上，我和我如今的妻子就是在当年的某一天在此不期而遇的。那天她穿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正和她的伙伴罗莹在那个操场上打羽毛球。她们和所有金河热情的儿女一样，与我们一见如故，盛邀我们打她们的羽毛球、骑她们新买的自行车。在那些放浪形骸的日子里，在那片叫红白中学的操场上，在那年的那些日子里，留下了我们跳跃的青春和年轻时节的朗朗笑声。

一个个寂寥孤独的夜晚，这里的小伙子、姑娘们，与我们一起玩扑克、打台球、跳抽筋儿舞。和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个月光如水的快乐夜晚。如今在那片曾经挥洒过我们青春身影、多年来一直熙熙攘攘的红白生活区内，没有了廖板鸭和缠丝兔儿，我能看到唯一站着的遗迹是，我们当年曾跳过抽筋儿舞的俱乐部——在那场浩劫后仅存的几片残垣断壁，正踉踉跄跄地站立在震后死寂血腥的风中，摇摇欲坠，似乎正在向呼啸的风、凄厉的雨，哭诉着她刚刚经历过的这场苦难：

在大灾降临后的几天里，无论她如何哀号，几乎没有人向她伸出过救援之手，眼睁睁地看着废墟下面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慢慢耗尽最后一抹血色，直到喊不出一丝声响！此时，她似乎正在诅咒着我的冷酷与无情！我不敢再看一眼她遍体鳞伤的躯体，她那将死未死的绝望血红眼神，正在死死地盯着我，谴责着我……

那年我们走后，热情大方的姑娘们，在那个没有短信和QQ的年代里，一直用娟秀的字体、别致的信封，和我们保持着书信来往。正处青春年少的我，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里的那位古道热肠、在家里唤作幺妹儿的金河女儿。在以后漫长奔波的日子里，幺妹儿一直陪伴着我，牵着我的手，走过毕业后一路坎坷的人生之路。她陪我吃简单的饭，穿朴素的衣，睡车站，住码头，走过了一个个村庄城市，走过了一片片旷野荒漠，不弃不离地一直陪我在路上，伴我走天涯。如今我们已手牵手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走过了人生一多半的行程，至今还在路上与我携手并肩……在我们行走的路上，她为我生了一个如我聪明、如她善良的儿子。从金河的那条路开始，如今我们已是三人同行了……

这里的一对老人，金河发展史的亲历者和见证人——我的岳父母，还有他们的四个女儿、女婿，一直对我一个漂泊的外乡人，给予过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呵护。他们为我的工作奔波，为我成家忙碌，把我的儿子精心哺育到小学三年级，如今我的儿子已经比我高了，已是市一中高中理科实验班的特招生……金河的这家人，在十余年的风雨中，不知为我倾注了多少心血，增添了多少根白发……

多少次了，我和妻子一直在商量、在酝酿，什么时候有假了，手头宽裕了，带上我们即将成年的儿子，一家人再回金河，再到那条大路旁，再踏一次那条铁路上的笔直钢轨，再到红白中学的操场上，再到旁边的佛光寺，再看一眼那里的松柏茶园、遍野菜花、流水炊烟，重温我们年轻时节的青春浪漫，拾捡我们散落在那里的片片光阴碎片，并告诉我们的儿子，爸爸妈妈当年就是在这里相逢、相识、相知、相爱的，然后才有了如今的他……

5·12后，这一切的一切已变得不可能了，永远成了我们一家人真正的梦境，只能永远地留在我青春记忆的画框中了！



三



如今，从灾难降临的那刻起，我想我遥在金河的这家人，肯定已成惊弓之鸟，惶然不知所措了。而我却远离他们达千里之遥，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束手无策。令我有一丝欣慰的是，在灾难降临后的八小时许，四姐终于在电话上平静地告诉我，深夜中的全家人一切平安，虽然天还在下着戚戚沥沥的细雨，但他们都已顺利地逃到了附近的体育馆操场上避难，让我们不用担心，并不忘嘱咐我们自身的安全。在以后灾难肆虐的几天里，我和远方的妻子，通宵达旦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狂轰乱炸般的灾难滚动新闻，彻夜难眠，坐卧不宁，一直在揪心着金河那边我这家人的安危祸福。我们不间断地一次又一次给一个个姐姐、姐夫们热线联系，电话打不通，就发短信，问候他们在灾难中的安危冷暖、衣食温饱，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我从外面世界获得的灾情预报，提醒他们要千万倍地小心提防。劫后余生的他们，再也不能有丝毫的闪失了！

随后的频频余震、磅礴大雨，越来越令我寝食难安；喜怒无常的天气骤冷骤热，次生的堰塞湖越悬越高，疫情的紧箍咒一声声由远而近……灾区每一条微不足道的消息，对我而言都如千钧之力，牵扯着我不安的神经，压着我已疲惫不堪的心。终于盼到老天睁眼放晴了，我的情绪稍微有所放松时，身处抗灾一线的周哥告诉我，晴天后的情况更糟，暴热的天气加速了尸体腐烂，尸臭开始弥漫，防疫形势严峻。我更担心金河高山上的一个个堰塞湖会突然间溃坝，泥石流裹挟着亲人们腐烂的尸体一泻千里，江河纵横的什邡饮用水源再遭污染……梦中魂牵梦绕的金河霎时不再美丽，瞬间变成了獠牙的狰狞魔鬼，阴森而恐怖，时刻都在跃跃欲试，扑向我的亲人……

我和妻子再也坐不住了，不约而同地开始动员我金河的亲人们，赶紧出来吧，远离那片已是危机四伏的多灾多难之地，劝他们都到我们邯郸的家来避难，只要能离得开的亲人们，都劝他们出来。铁路断了，我建议他们坐飞机；飞机不行，我请二姐用她们家的车，把全家人都拉出来。陕西秦岭方向的路不通，我提醒他们绕道走重庆到湖北或湖南的路。无论他们到我家附近的哪一座城市，我都会请我在家的兄弟姐妹们去迎接他们，为他们压惊洗尘。我让妻子已准备好了一张一万元的活期卡，随时准备着他们的到来……

我还满含热泪地告诉我金河的这家人，咱们金河的那个家虽然残破了，但在邯郸还有他们的一个家。这个家大得很，有宽大的房子、足够的粮食、肥沃的土地、众多的兄弟姊妹，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可我们每一次的苦苦哀告，老岳父都予以一一婉言谢绝，他只是说家里人都平安没事，值此危机关头，道路拥塞，还是把仅剩的残存道路和空港，留给进来救灾的人们吧，这里太需要外面的人来搭救他们！他们人老了，不想走远路了，身体吃不消。劝我们不要牵挂，不要再劝他们了。

我从外界得到了越来越多关于灾区的消息，令我越来越难以相信岳父母告诉我的太平局势。妻子告诉我，四姐给她说了，家里的房子出现了严重裂缝，已不能住人了。爸妈怕我们担心，不让告诉我们。他们从残破的家里找了几件雨披，后来又高价买了一些塑料布，在操场上自己搭好了防震棚，但还是风雨飘摇，四面漏雨，夜不能寐。我不知道年逾八旬的老父亲、老母亲，是如何度过他们灾后的一个个风雨飘摇之夜的？我不得不重新考量亲人们所处的灾难窘况，不得不多次打搅身为公安干警、时刻战斗在救灾一线的三姐夫，请他抽空回去劝劝二老，还是让他们出来吧。姐夫在短信上告诉我，他已在救灾前线两天两夜未合眼了，连说话和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为了老人的安危，体谅我们的良苦用心，姐夫还是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子，亲自回家动员二老。四姐说，从灾难降临的那刻起，三姐和三姐夫那是第一次夫妻相见。三姐夫最终不无遗憾而无奈告诉我，他的劝说没有丝毫的效果，他没有办法，只要我能说动老人，他全力支持，并负责解决交通工具。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平时里豁达的老岳父，此时此刻竟变得如此固执，死活不肯离开那片已是风景不在、满目疮痍、遍地哀鸿的废墟之地，而且他们的态度坚定得是那么不容置疑、毫无商量余地！在重庆的侄儿也同时告诉我，他从重庆开着房车去接姥姥他们，他们也丝毫不为所动，逼得侄儿不得不从成都给他们采购食品帐篷，再长途跋涉送给他们。我甚至无奈而狠心地告诉二老身边的姐姐们，可以不惜采取绑架措施，也要把老爹老妈转移出来。已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岳父最后这样平静地告诉我们：

我们的一片心意，他们全领了。但是，出来他们是安全了，可灾难中的金河，浩劫降临时约有一千多人在矿里上班，如今只有二百来人侥幸逃生。大部分的左邻右舍、熟稔工友，至今生死不明，急待救援！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有那么多刚刚死里逃生的晚辈、亲友、左邻右舍、几十年的战友、同事，有的遍体鳞伤，有的无家可归，有的四处求救。他们一个个正如惊弓之鸟，饥寒交迫，窘迫无状，孩子们嗷嗷嚎啕，大人们苦告无门！平安逃出的他们，怎能忍心抛下眼前所有的这一切、一走了之呢？那样的话，他们会更难过！他们的心里更会不得安宁！他们一生经历过太多的苦难，眼下的这点儿困难，不该难倒他们！

守候在二老身边的四姐，也同样悲壮而无奈地告诉我：“眼下是非常时期，爸爸现在已是我们的领导，负责我们这一片的灾民安置和管理工作。我们都得听领导的命令和指挥，他不让我们走，我们都不能走，这是灾区的纪律。爸妈在，我们做儿女的也不能走，我们只能和他们在一起，共同面对眼前的这场天灾，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您们要保重好自己，也好让我们放心！”

那一刻，我如醍醐灌顶，泪如滂沱，顷刻间就彻底放弃了劝说岳父一家离开的念头，终于真正醒悟了岳父这位金河老人的胸襟。这一切是和他一生几十年的一贯行为，表里如一地相一致着的。我知道，他从解放前当兵起就开车，转业到金河还是开车，退休多年后还在帮单位开车，整整开了六七十年的汽车。不知他走过多少条路，开烂过多少辆车，但在他走过的每一条路上，开过的每一辆车上，都有他主动无偿拉过的数不清、记不住的芸芸众生。他一生都在默默地做着别人根本想不到、也不屑做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好事。我记得他曾告诉过我，当年在解放大军南下的行军途中，他救过路边一个快要饿死的麻风病人。他为他治病，并介绍他参军，后来这人还当了某军分区的政委。在他经常跑车的那条路上，主动拉过的那些无数素不相识的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买菜的、卖鸡蛋的、上下班的或者读书上学的普通老百姓。我在什邡近十年的生涯中，碰到过很多人普通人，只要别人介绍说我是金河刘大爷的幺女婿，尽管我跟他们说话的口音不对，但他们都对我刮目相看，都说认识金河那个开车的刘大爷，嘴巴有点儿扁，声音有些哑，是位好心人……这位老人，叫刘尚礼，人如其名——尚礼，是我岳父，平日里我就深有体会！他一辈子连个芝麻大的官儿也没当过，不料他在此次灾难当中，竟以八十多岁的高龄之躯，当上了难民营中谁也不知叫什么名儿的官儿！他的名字此刻在我的眼里，更加熠熠生辉，令我刻骨铭心！我为他的选择而自豪，为我有这样的一位亲人而骄傲！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在成都天回镇路边等公交车。不大一会儿，一辆小轿车在我们面前戛然而止，请刘大爷上车，我顿感惊讶。上车后人家自报家门，说他是红白的张三娃，从小光脚板就坐刘大爷的车，现在在红白镇当书记……

此时此刻，对于这样一位金河老人毅然决然的选择，我还有什么不懂？面对深处灾难当中的金河父老乡亲，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劝他全身撤离？而我作为他身处安全之地的女婿和儿子，曾经沐浴过金河恩泽的远方游子，此时力劝他们撤退，在岳父面前，我深感惭愧和内疚！我必须选择无条件地全力支持我的老岳父，才能对得起我的良心，才能对得起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金河父老乡亲、兄弟姊妹！

我揪着心、拍着胸，扣问我还在跳动的心！金河，我能帮您些什么？

我先是和岳父商量，给他捐些钱过去，让他给我个账号。他说暂时还不用，眼前的一切还能应付得过去，让我把钱留着给儿子读书用；继而我要求和他一起做志愿者，又遭到他和姐夫的拒绝。他们告诉我，现在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多如牛毛，政府通知不让志愿者再贸然涌入，怕给灾区添麻烦……我茫然四顾，泪眼模糊！那时的我，只能束手无策、心急火燎地一宿宿盯着电视屏幕、一遍遍地搜索着电脑网页，高度关注搜寻着关于什邡、关于金河的灾难消息；一遍遍地祈祷着上苍，早日饶过这群早已不堪一击的巴蜀善良百姓们吧！

[墨竹淡香]

其实你也该欣慰，那么多人在帮助灾区的人……

[李延军]

我已很欣慰了。衷心感谢那么多关怀灾区的人们！

[william zhou周道模]

地震题材的文学作品，一读就眼泪盈眶。你又写得深情感人，更令我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