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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双全]

二妹与“春子”

　　远在六十年代，林区小镇的人口并不象现在这么多。我就是在这个小镇长大的。
　　那时侯，镇里的人家还不兴养狗。我家后院的大亮家里有一条雄壮的长毛大狗，名叫“春子”。每当放学以后，大亮就牵着这条狗在邻居的孩子面前夸耀。我虽然并不喜欢狗，但看着是个稀罕物，也跟着其他小伙伴一道，在狗的身边跑前跑后，似乎也提高了自己的声威。我总想上前摸一下狗身上的毛，看看是怎样“粘”上去的，可大亮就是不让。
　　家里大人不许养狗，说不如养鸡养鸭实惠。同时他们还严肃地告戒我：小孩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能整天玩猫玩狗的。
　　一年春天，中午放学归来，发现炕上的箩筐里扣着十只小鸭，毛绒绒的十分可爱。这是母亲托邻居大妈的抱窝母鸡给孵的。几天以后，小鸭能下地跑了，我和弟弟妹妹们争相给它喂食喂水，家里平添了几分活泼气息。
　　鸭群中有一只最小的麻鸭，两只眼睛的下部各有一块疤瘌，样子特别丑陋。每到吃食的时候其它的白鸭都会把它挤到一边拣“鸭剩”。弟弟妹妹们大都不喜欢它。惟独二妹，经常轻轻地抱起它，单独给它喂食、喂水。日子久了，这只麻鸭对二妹有了依赖的感情。每当二妹上学，它都恋恋不舍地跟出很远；二妹放学回来，麻鸭象有灵感一般，每次都走出一大段路去迎接。
　　偶有一次，二妹手拿食物与麻鸭在屋内玩耍，结果椅子被碰倒砸断了麻鸭的一只腿。二妹捧着麻鸭哭了好久好久。但麻鸭终致残废，那一只腿再也站不起来了。而麻鸭与二妹的友情却更是有增无减。
　　一天，二妹捧着麻鸭，求我给它取个名字。我一时想起了大亮的狗，就脱口而出地说，叫“春子”吧。从此麻鸭就有了自己的称呼。
　　“春子”很能生蛋。每天两个，常常能坚持半月之多。家里的成员们也渐渐地对它另眼相看了。“春子”很懂事，从不象其它的白鸭子那样满屋满院子拉屎。而在吃食时，又总是见同伴们吃完后才去拣那些“残渣剩食”。它对白鸭们很友善，每当邻居的鸡鸭们来自家院中“窃食”之际，总是挺身而出，蹦跳着上前驱赶。白鸭们也终于同“春子”友好起来。
　　“春子”很善于“打食儿”，经常到院外的草丛中、水沟旁捉小虫子，那一蹦一跳的姿态是我经常欣赏的目标。二妹也时常带它去远处的小河边，给它洗澡、帮它抓鱼、与它嬉闹。而每当二妹不在它身边时，我甚至也感觉到了“春子”的失落。
　　家里的鸭蛋腌好之后，我们总是最喜欢“春子”的绿皮鸭蛋，因为那蛋黄里的“油儿”最多。而此时爷爷又总是挑一枚大些的先给二妹，说她的“功劳”最大。吃咸鸭蛋，在那样的年代，是当时我们在家里很快乐而又盼望的事情。
　　时光定格在1974年秋天的一个中午，天下着小雨，“春子”在去学校的路上，由于自身的行动不便，被一挂行走着的马车碾在轮下。二妹放学归来，看着“春子” 血肉模糊的尸体嚎啕大哭。她拼命般的不让我整理，一把从我的手中抢过“春子”飞跑着奔出院门，直到快要上学的时间了才唏嘘着走了回来。此后的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都不知道二妹去什么地方陪她的“春子”。
　　从此，二妹不再吃鸭肉鸭蛋，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