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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河

春夏秋冬集于一身（7首）

沈河

《我替一棵树说话》

一棵树的说话以叶子之间相磨擦来实现的
但人类听不懂，听不懂的话不如卡在喉咙里
一阵沉默也能恢复体力
叫我替它说话——
长在村子的中央，因绿色才有跳跃的鸟群
鸟鸣撒在黑色的瓦顶。属于集体
落地生根花了很多人的劳动
在新时代，地价上涨，周围的土地被人哄抢
我的萎缩像一个死囚。因混凝土的进入
被砍断手臂。我稀少的枝稀少的叶靠风摇摆
而风去向不明。我的古老我的珍贵
提升了我的价值，被一位商人看重，用绿点缀生活
怎么需要迁移，需要动根的位置？
集体共有29人，我的远走要有29人的举手同意
2006-2-15

《雾》

追上大风。在闽中的山地上能承受石头堆
能承受老鹰的迅疾，何况你是轻飘飘的
的水滴？闽中的山地具有足够的宽
容纳千百万只眼睛同时射出的目光
闽中的山地具有足够的高，天堂的国度
伸手可触。雾，不管向高度还是往宽度
由你横冲直窜
但你不能进入街头那一立方的空间
那里蹲着的一位男人
困惑已久。我要选取一个角度进入
把他的迷茫挖走，让他像鸡毛一样的轻松
2006-2-15

《这么多的玻璃》

面前，谁送我这么多的玻璃
无阻力地透过视线
却不能透入外面事物的原始颜色
用肉眼看不见尘埃的存在
送给我，为何把这么多的玻璃重叠
无数尘埃携手了，从哪里爬来，已找不到旁证
布在同一的平面上，改变天的鲜度
改变天给予人的心情
破坏光线完全的进入，我的天
在短时间内转阴
2006-2-4

《坐在蚁窝上》

一块石头表面的平滑，正适合我的屁股
所寻求的舒服。又是一个春天
树冠上的绿重了许多。我不知对蚂蚁的侵害
是以压力的传递来实现的
一只只逃了出来，明明卧着不显重量的阳光
把温暖传到窝的阳光，怎么是人
若是活的人，就得撤离，带上大部队
若是死的人，上去咬几口
一只小蚂蚁沿着我的脚趾缝爬上来
闻到气味后
“是香的，不是臭的，还未见到腐败的痕迹
仍有撞击的力量，一个大脚掌可以压死我们一大片”
我只留片刻的时间在石头上
2006-2-5

《春夏秋冬集于一身》

春夏秋冬表现在景色上，次序明显，层次分明
我在大地上，与景色相同
春夏秋冬集于一身
但我难以分辨我的哪部分身体
属于具体的哪一个季节
我仅知道一些
我的头发，稀疏，黑中透白，是草木上覆盖的霜
应划给冬天
我的嘴，吹入大量沙尘，口渴难当，吞咽困难
应划给夏天
我的皮，经岁月的折腾，出现皱纹和干裂
仍然要面对变化的节气
应划给秋天
我的思想，是从肉体长出来的精华
每一段时间只生长一小部分，如芽壮大
应划给春天
2006-2-6

《半新半旧之人》

年终，把身体交人检查
说我是半新半旧之人，多么崭新的包装
也能检测到一年比一年沉旧的身体
我尽量把话说得新鲜，把诗写得新颖
表现在脸上的，用化装品能对付
关上皱纹和疤痕，如果出现丑陋的一面
经过整治，换上一层虚假的美丽
表现在心上的，影响血流的速度
身体四处缺血，看着它沉旧下去
年终，把每个人的购买力调到最高的状态
往嘴里拚命填充食物
烟花上天，爆竹落地，花开院落
大大满足眼、耳、鼻的需求
能把自己变新吗
野外的景色诱人，活动的手脚仅仅震落
骨缝里的一点点锈色
2006-2-8

《集体的山私人的林》

东村的一片林，与其它林子一样
在集体的地上生长。林子归我所有
已经突破厚厚的荒草，树梢走到上层
不再被羁绊拖垮
根在地下，不再相互纠葛，在各自的穴位
越扎越深，吮吸泥土的芬芳
它们的生长由我牵挂，它们的生长
要高于银行的利息。它们划归视野之中
拒绝刀斧的进入，掉落一块木片
就是从我的钱袋掉下一块硬币
树冠送给小鸟，与蔚蓝色的天空相映衬
树干，唯系我后半生的茶米油盐
2006-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