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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如兰]

□诗歌评论
用心灵奏响的恋歌
——读王耀东诗集《草帽下的玫瑰》
马忠

我一直以为，读书是分感觉的。比如，有的书读之痛快淋漓，拍案称奇；有的书读之哀婉幽怨，夜不能寐；有的书读之如饮甘露，耐人寻味……最近，读著名诗人王耀东的爱情诗集《草帽下的玫瑰》，恰如后者。你瞧，“亮如黄金的清晨/有一朵花/结伴一阵清风/在窗外喊我”（《清晨有一朵花喊我》）这样的诗句，要说有多美就有多美，给人一种春风骀荡、美妙愉悦的感觉！
爱情，这人类最纯真、最伟大的感情，最美好的话题，是文学家特别是诗人经久不衰、反复吟诵的题材。古今中外浩如烟海的爱情诗中，内容不同，表现手法各异，但流传下来倍受读者喜爱的作品无一不是诗人感情的真实倾诉和流露，《草帽下的玫瑰》字字句句皆凝结着诗人丝丝深情缕缕爱意。作品写得纯朴、真诚、执着、激情、睿智、温暖，耐人品读，其中不少篇目让人过目难忘，堪称爱情诗园地的佳作。
我们知道王耀东是以写乡土诗而闻名的诗人，他写起爱情诗来同样具有一贯乡村的质朴与淳厚之美，同时又给人以清新幽静之色，《昨晚下了一场喜雨》即是这样一首作品：“斜在屋顶的一根树枝/总是无言相对/昨晚下了一场雨/一朵花开得让我注视”。滋润万物、心田的雨，潮湿而鲜灵。全诗由一朵雨后之花着笔，喜悦之情洋溢在字里行间。“屋顶”、“树枝”、“花朵”等一组简单的意象，勾勒出一幅静谧、优美的图画，简短的诗行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意境。诗人在这里的叙述留有余地，给了读者极大的自由想象的空间。刚刚步入花甲之年，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的老伴却突然撒手离他而去，面对爱情天使的微笑降临，人生悲喜的急剧转换，诗人真有些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因而此时，他已全然忘记了自己诗人的身份，情不自禁，以“真正的爱/也需要勇气/当芳香向你扑来的时候/只有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才能捕捉到明媚的诺言”（《真正的爱情需要勇气》）、“相爱/是自由天空的主宰/任风云在身边吹来飘去/不要把爱/变成随心所欲的风筝”（《如果你把爱仅作为一只风筝》）等等直抒胸臆的心灵之语，来诠释爱的内涵，道出爱的真谛，完全将哲学之思与形象之诗合二为一了。
爱情使人绝处逢生，也能给人创造一切的力量。请看，“自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刹/我的心就在你的花朵上面/你的枝条每一次的沉浮/都足以击碎我的脆弱//而我随着花的摇动/心也一次次的俯冲/一次次的激情/催使我灵魂新的提升”（《悬念》）爱情使诗人跳出了悲痛，非但如此，爱情更使六十多岁的人有了三十岁的心脏，不然，诗情何以会岩浆般喷涌？其作品感觉与灵性交汇，激情与理智融合，在彰显爱情力量伟大的同时，也透射出诗人独特的捕捉能力和感悟能力。“我等那轻如云朵的莲步/我等那天真纯净的笑脸/我等那动如瀑布的柔发/我等那随风而来的誓言”（《我等 我是痴》）这首写等待也值得等待的诗，让人深深地感动。不是被那些清新而不落俗套的文字和比喻围绕，而是对于诗人那份执著，那份不带一丝凡尘的爱情。我想，一首好诗的定义，应该是作者的感动和能不能传达他的感动，如果感动不了自己，怎能感动别人；如果感动无法传递，那诗歌只能写给自己收藏。世间还有真爱吗？看尽了别人的失恋，听过了所有最悲惨的控诉，什么是世道？如此短缺真爱和对真情真性的信任！因而，诗人在等待自己的幸福和创造自己幸福的路上，即使“天空已虚”，即使“季节过了”，仍“心甘情愿”为所爱的人深刻专一地等待。爱情在此刻，呼之欲出！
希望、失望、绝望，寻找、逃离、放逐；永恒的爱意和执着的信念，过客的寻觅和失意的逃离，这个从俄狄浦斯以来就无从结束又不断寻求的历程，是文学艺术不变的主题，这种努力的趋向悠久而强劲，是文学里最令人感动的存在理由。自然，我们每一个具体的人，在有限的时间和更有限的心智的条件下得到的结果细小而微弱。努力的迹象和过程或许更为重要和宝贵。尤其经历过风霜雪雨的人，对来之不易的爱情格外珍惜。“我总在/阳光与影子/黄昏与清晨中徘徊//自从认识了你/我明白了爱的价值//我面对月亮/珍惜你的微笑/学会把阴影赶走”（《有了你 我学会了珍惜》），诗人对爱情的体悟更多了一层亲历的沧桑。
有“近代美学的真正道路的开路先锋”美誉的德国美学家莱辛，在其美学著作《拉奥孔》中提出著名的美学观点——“有包孕的片刻”，所谓“有包孕的片刻”就是最有含义，最耐人寻味，最能引起人们想象的片刻。王耀东爱情诗的表现手法恰与莱辛的这一美学观点不谋而合。由于篇幅所限，诗歌不可能像小说那样详尽地叙述事件、刻事人物，展现自然、社会、历史和人生，做到“万象森列，纤毫毕露”，即便是表达一种意念，一种情感，一种情绪，也是难以尽吐心曲的。因此，“有包孕的片刻”就成了必然的选择。诗人笔下的具象或意象，必须能唤起读者丰富的想象和联想，“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才能达到“以少总多”的艺术效果。试举诗人《对一只小鸟的述说》说明：“孤独的眼里/是否也有天堂的破碎/我望着树上的小鸟/不停地向远方眺望/等待似乎无奈//突然有风吹过树木/雪花也随之飘落/春天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见发绿的枝条//自从离你之后/心情一直空落/我问村上的小鸟/你可有她的音信送来//就在小鸟/翘翅起飞之时/一个突然地震颤/唤醒自己/千万不要忽略自己/相知是一只/真诚的手臂/就看你是否有/真诚的付出//小鸟啊/你的到来/我已明白/春天已在前方等待”。一只闯入视野的小鸟，缘何可以让沉浸在孤独、悲痛往事中的诗人云开月明、重燃希望呢？诗人没有点破，戛然而止，但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读者自是不难想见。诗人选取“有包孕的片刻”与创作中含蓄的手法相结合，使得这首诗蕴涵丰富，诗味隽永，引发读者丰富的想象和联想。
纵观全集，不论在选取题材的视角上，还是在挖掘细节的隐喻上，都有许多独到之处。正如诗人自己所说：“诗人心中那种深沉的内涵，一定要找简洁的形式，最美的语言，去表达独特个性的永恒美。”王耀东做到了，《草帽下的玫瑰》一百多首作品，皆为他对爱情发生中的一闪一瞬，一景一物，一神一态，作为一种导体从内心深处压缩、消融与拓展，进行刻划与揭示，在更广阔的视野里拓展生命的美好与珍贵，从而形成了这部爱情诗集最显著的艺术特色。
我们说一切文学现象终归召唤和折射出人们的生命情怀。一部作品也是一位诗人人格品位的镜子，时间的流逝，可以改变和抹杀世间的一切，诗集《草帽下的玫瑰》朴素、厚重，诗句新颖而委婉，亮丽而明澈，给人一种难言的喜悦与力量，是对生命的开掘，人性之爱的重新审视和结晶。“穿过雨雪的情结默默/有诗意也有画境/让远山举着夕阳/读读我们的神奇”（《我们的神奇……》）相信这部在人生深处点燃火焰的作品，心灵奏响的恋歌，一定不会随着岁月而淡出！
2006年2月14日写于广东清新






吹醒灵魂的风
——读谢克强的诗
马忠

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喜欢阅读，并且在被那些美丽所吸引的时候，还自然想到构筑美丽的写作者。一个人在文字中打开自己，亲近奢侈的方块字，就像释放灵魂一样，真实而美丽。通过阅读和思索，在文字中还原自己，对现实情景给予一种文本关注。谢克强的诗，如一缕乍冷还寒的二月风，打我的眼底掠过，轻轻抚摸着我那颗易于颤动的心，吹醒了恹恹欲睡的灵魂……
“轻轻/轻轻推开春天的门/一股泛潮的气息/从一粒粒种子里溢出/扑面而来/令我一阵眩晕//不等春的气息弥漫开来/我看见一只小鸟/驾着风的翅膀/从河的那岸飞来/落在河的这岸的树上/在枝头颤动//感念的目光/追着落在树上的小鸟/有种梦醒的感觉/小鸟由暗转晴的歌声/照亮一河两岸的残雪/婉转动人//待等树林打了一个哈欠/我转身一望/只见河岸随风飘动的柳枝上/渐次萌生/一个一个翠嫩的鸟嘴儿/似要唱些什么//于是 在柔情融融的河边/我随意折了枝柳枝/做了一支柳笛/不想用嘴轻轻一吹/竟吹出声声鸟鸣/惊起一片水声”（《春之声》）。诗是一个支离破碎的过程，世界的秩序本来是和谐的，鸟在天上，鱼在水中，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但诗人要做的就是破坏这种原来的秩序，重新创造更新更美的秩序。那是一种陌生的领域，诗人要先于科学家到达那里。从草叶出发，渡过一片雪花，就可以找到诗的国土。在这片土地上：蚂蚁搬走动词，琴弦拔响蝴蝶，都那么真实可信。而且，静脉可以割断刀锋。因而诗人推开春天的门，才让我们看到——小鸟的歌声照亮残雪，树林打了一个哈欠，柳枝萌生翠嫩的鸟嘴儿，柳笛吹出了声声鸟鸣……一个如此神奇、美妙，诗意盎然的世界！
诗歌是诗人整体经验加以诗化处理的产物。她综合了生活、玄学、个体感官、性灵、梦与冥想、信仰、天道、语言抛物和精神磨练，等等。诗歌本身不是目的，它们只是路标，指着我们就要进入的某些未知。“这桑 水边的桑/是谁栽的呢/如今 竟和春天一起/长成茂密的桑林//为了抵达春天/这些从汉乐府走出的桑/积攒了好几个季节的绿色/还有不知源自何年何月/流淌在血里的情/也悄然萌动//怪不得绿色的叶子/充满动感 又水灵灵鲜嫩/惹得一河两岸的女子/怀着别样的情愫/风一样轻轻走来/舞动纤纤十指//水边的桑 装满篮子/楚楚动人的女子/或紫或红 手摘桑歌/流水般起伏涌动的桑歌/蚕一样吐着相思/与布谷鸟的歌遥相呼应//水边的桑/水做骨肉的采桑女/采桑女与桑有关的故事/年年 生动着春天”。这首《水边的桑》将中国古典诗歌的典雅与西方现代诗歌的表现手法相结合，形成其独特的艺术风格。诗中藏画是此诗的特点。简短的诗行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意境。叠字的使用使得全诗淡雅、朴素而又缠绵悱恻。如“轻轻”、“纤纤”、“年年”，充满低回婉转的旋律美。诗行间充溢着清新奇巧的灵韵，气势开阔而又充满深情，奔放却不失细腻，诗句一张一弛，透出了一颗诗心的灵秀和深邃。如果将此诗第二节第一句中的“春天”二字删去，则更臻完美。
诗歌应传达出意志、力量和美。诗人以他个性化的语言方式存在于诗歌文本里。语言是他外显的气质。个性化、独特的语言方式是作为诗人存在的必要条件。因而“每一首诗都是诗人生命中的一个结，里面浸淫着诗人个我的气息，有诗人的血液在流动。”（韩少君）。且看谢克强的《水仙》：“因着这一汪淡泊的水/你偏在最冷的季节/安祥地活着”并“渴望 在水的滋润里/骤以勃发的激情/凌波而开/脱颖而出”，诗人追崇着后物质时代人们对心灵圣化家园以及生命本质的价值。“水仙”不过是一个符号，是象征，表达出了诗人“执著而清贫”的人生取向。全诗主观色调极浓，诗人寂寞而又固执地倾述着，用独特的民间情景和时间流动，通过心理过程抒写抵达内心的感悟。但另一方面，诗作为生活常挖常新的东西，她必须相对无知，必须与生活保持一种“陌生”。在这首诗的结尾，诗人写到：“那一汪淡泊的水/是谁的眼泪”，一下就将我们熟悉不过的场景——水仙的生活，变得疏离起来。“清水”缘何成为了“眼泪”？这里闪动着诗人灵魂的相搏之声，对淡泊人生的向往与担心，崇高的追求与道德情操的抵牾所产生的心灵矛盾。隐晦的言说无疑为诗歌加大了内存，并为阅读提供了更多的冥想空间。
爱伦·坡说：“一首诗必须刺激，才配称为一首好诗。”诗人正是被这种刺激赋予神性的感觉而说出真话的人。现在，有少不人把诗歌理解成是一种无病呻吟，可当你读到谢克强的诗，你就会感到一种透明畅通的语感与节奏营造的情感，很动人很热烈而又很清醒，这种行文的洒脱和情绪的厚重并行不悖是难能可贵的。这种透明，是指他很智慧地发现了这个世界只有爱才可以穿透一切，升华一切，并又埋葬一切；畅通之处是说，他的行文不是压抑的结果，也不谙压抑的结果，那种重量往往令人怦然心动。请看：“就在玫瑰绽开的瞬间/花朵灼人的娇艳/加剧了一个季节的心跳/也唤醒我灵魂深处的妖/即刻骚动起来/我欲握住一缕淡香的宁静/不知花为谁开//在这个有雨呢喃的夜里/真想放肆一回/待我走过九百九十九家花店/可我买不起九百九十九支玫瑰/只好买了一支擎在手中/不知该把这心中惟一的花朵/送给谁//彳亍街头/彳亍情人节的雨夜/我注视着为爱而生的玫瑰/生怕玫瑰的刺/深深扎进岁月的肉体/让我疼痛一生”（《雨夜的玫瑰》）。情人节的夜晚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使紧裹的花朵开得更烈，诗人却一点儿也幸福和兴奋不起来。他用一种平静的、克制过的语调对此作了诗意的陈述，让人生出深深的感念和一种淡淡的忧伤。此诗节与节之间紧凑，句与句之间关联，尤其“我欲握住一缕淡香的宁静”却“不知花为谁开”，玫瑰擎在手中又“不知该把这心中惟一的花朵/送给谁”，不禁使全诗都带有些迷惘、惨淡的基调。在忠贞和纯情遭到现实社会的冷峻挑战的今天，谢克强仍然能够操守着一颗本真状态的古典心灵，这该是他最让人称道的地方，这也是他诗歌感人肺腑的根本所在。
朴实，清新，冷静的写作倾向让诗人自身独立自足的状态饱经风霜。内在的激情使作品在写作中呈现出综合杂陈的意味，以直面现实的勇气面对人类的生存，对芸芸众生保持清醒的认识。在个性的生命体验中，谢克强体现出观念思辨与敏锐感觉的融合，理性与本能的下意识互渗，让诗歌写作向现实与历史的纵深以及个体生命的本质拓展。他的诗基调平静、优雅，对词语的选择明净、清洁，与当下大量泥沙俱下，流于浅薄的写作格格不入。同时，他的诗歌文本还显示出他不凡的想像力和感受力，并具有一种包容心。诗歌生命始终在诗人存在的追问中，谢克强用忠实超越着诗歌的崇高……
2006年5月10日写于广东清新

（马忠，四川南江人，生于七十年代。曾在《火花》、《诗选刊》、《星星》、《扬子江》、《文学世界》、《中国西部文学》、《葡萄园诗刊》、《作家报》等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四百余篇（首），著有诗集《南方吹笛》、评论集《诗意的触摸》、《缪斯的守望与回归》（待出）等。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清远文学院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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