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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父亲啊!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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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老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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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7/01/03
文章: 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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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9-1-09 周五, 下午11:12    标题: [原创]父亲啊!父亲 引用回复

 `父亲啊!父亲
  自父亲走后,每当我想起他老人家时就提笔写几句,如同与他谈话。那些零星的片段记下来放在那也就罢了,不想触痛伤感写文章纪念父亲。今天,读了洪烛的散文《母亲》后,我眼前浮现出父亲那最后的时刻,那情那景与《母亲》竟是那么惊人的相似。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我找出这些零星片段,拼凑成一篇文章以寄托哀思。
  二00八年八月三十日的早上,我刚起床,小弟打来电话:“父亲心脏衰弱在医院抢救。”我和老公立即开车向五十多公里外的父亲家赶去。在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对老公说:“我在脑子里反复搜寻,最近没有什么不详的预兆啊?”老公安慰我说:“不会有危险,那次中风我们都把他抢救过来了,上次又装了起搏器,医院主任说管十年,我看三、五年没问题。”我又联系曾给父亲装起搏器的医院主任,主任说等父亲病情稳定,再接到这里来治疗。
  七月四日那天中午,小弟也曾打来电话,说父亲心跳过缓送到医院住院了。下午我坐班车回去,到了医院,见父亲躺在过道的病床上,刚吊完水。我问他怎样,他说:“现在好了,心跳也恢复到四十多次,刚来时只有三十一次。”
  我去问医生关于父亲的病情和治疗方案,医生说:“心跳过缓已临界危险线,只有装心脏起搏器,否则,心脏随时会停止跳动。”
  我说:“父亲是八十的人了,能动手术吗?”
  医生说:“按目前身体状况是可以装,不装危险更大。”
  父亲自十多年前中风后,常年服用降压药,心跳就慢慢减缓。最近几年都只在四、五十次左右。父亲过去体质好,除了高血压,不常生病,中风后也没有留下多少后遗症,生活完全自理,心跳过缓他也适应了。头年我送他去治疗便秘,医生还说他脉力很强,否则,心跳过缓他就受不了了。
  去年父亲曾提到过装心脏起搏器。我们担心他年纪大了,手术吃不消,又担心装上后会不会因改变他习惯了的心跳而不适应。所以就没装。
  四日晚上我叫来老公,决定把父亲带到我们那里的一家大医院装起搏器。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把父亲带走了。八日下午父亲的起搏器就装上了。手术非常成功,恢复的也很快。父亲的感觉也不错,说腿有力了,脚也不痛了。医生说:“这是起搏器工作的效果,使脉稍神经血液循环了。”十多天医生就说可以出院了。
  父亲回家后几天,听小弟来电话说他感冒了。我让小弟送他再去住院,因为我担心是不是起搏器不适。那个月里父亲断断续续到医院住了几回。
  一个月后,我接父亲来复查。起搏器工作正常,血压正常。不过医生说了一句:“老伯的心脏跳动百分之九十都是起搏器在带动。”我明白了,父亲的心脏是真的衰弱了。
  最近一年多,我们都觉得父亲衰老的厉害,走路颤颤巍巍,声音沙哑无力,坐着就打瞌睡。眼看着渐渐老去的父亲,我写下了《父亲》这首诗。 “魔镜里/走来一位耄耋老人/ 白发苍苍/颤颤巍巍/ 翻转魔镜/ 我看到/百废待兴的新中国/ 红旗下走出/ 雄姿英发的知识青年/我看到/机关门前/一幅幅大好山河的图画/ 出自那对生活 艺术/充满激情和热爱的青年之手/我看到/在篮球场上/ 冲锋陷阵的勇猛队员/我看到/ 肩扛娇女/ 挤进电影院/ 看《三大白骨精》年轻的爸爸/我还看到/七门堰的碧波中/(1) 一位托着女儿下巴/独臂劈波斩浪的健将/ 魔镜的深处/翻滚着阴暗的斑块/ 一块块 一块块/ 只能依稀辨识/ 黑风 阴霾/ 遇上黑风的人影/ 呼天怆地/跌跌撞撞 冲出/一块块暗斑/ 走过来啦/走过来啦/前面没有暗斑了/ 然而/ 时间的魔镜 把/气宇轩昂 身强力壮/ 翻转成/白发苍苍 颤颤巍巍/
  父亲在装起搏器期间,我的文集和诗集付印成书。我把书拿给父亲看,并把这首诗读给他听。父亲无限感慨又非常欣慰地祝贺我一番。
  0八年春节,父亲的所有儿孙们冒着罕见的大雪,从国外、国内回到家乡过春节。全家十五口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县里最高档酒店摆开除夕宴。儿孙们祝贺他八十高寿,父亲脸上漾起满足的喜悦。这次除夕宴碟片我们都珍贵地保存着。
  年初二下午说起全家福照片,父亲想放一张大的挂墙上,孙子们说可能放不了那么大。我从父亲那失望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心思,初三有几个人要走了,以后很难有机会照全家福。我出去找到父亲的一个开照相馆的朋友,当晚又拍了几张,并为他放了一张能挂上墙的。父亲拿到那张照片后,马上打电话给我,那种高兴和满足的声音传到我耳里,我的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八月三十日上午十点左右,我们到了医院。父亲躺在走廊的一张病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手上挂着吊针,心情烦躁,大口喘气。我到值班室找医生,医生告诉我:“父亲心血管大面积梗死,现在抢救只能用打通心血管的药,能不能脱离危险全凭他身体了。”在医院我们只有拜托医生了。
  我再次来到父亲床边时,父亲说:“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我的心好酸好痛,父亲认为我们来了就能帮他再次渡过这一劫。
  父亲啊,现在你的生命已经不掌握在我们手里了,也不掌握在医生的手里,连你自己也难掌握,现在全靠上帝了。那次中风,你醒来后说是阎王爷放你回来的,但愿这次再放你一回。
  坐在父亲的床边,那次父亲装起搏器住院时的一幕出现在我眼前。那是父亲手术后的第四天早上,我从家里带着早餐去医院,刚走上通往父亲病房的那条路,我远远看见父亲坐在窗口,向我走来的方向眺望,当他看到我的身影时,一下子站起来,高高地举起手向我招呼,那情那景真像洪烛先生写《母亲》一样,“表情像一个老了的孩子。”,“觉得自己像(父亲)母亲的家长。”
  近十一点钟,父亲说心里难受,想吐。老公和小弟扶起他头,用小塑料桶准备接呕吐物,我拿着纸准备给他擦嘴。父亲呕了几次突然吐出一口在桶里,连着又吐一口,我们看到的全是鲜血,面面相觑。我连忙叫医生来,医生让护士立即停吊扩张血管的药水。我问医生:“吐血了怎么办。”医生说:“你父亲现在内出血,心血管又梗死,我们无法用药了,止血的话,血管立即停止心脏供血。”我说:“能不能输血?”医生说:“没有意义了,输了还会排出来,老伯除非奇迹发生------”医生无奈地低下头不看我。那时我因绝望而心跳加快,脸色一定难看。我马上回到父亲床边,希望他不要再吐,希望有奇迹发生。
  又过了十多分钟,父亲不吐了,还说心里好受一些了。父亲感到口干,我喂了他两口开水,他就不敢再喝,怕再吐出血来。
  这时的父亲恐怕不知道他的生命只能以小时来数了,即使心里清楚也不愿相信。他问小弟:“我怎么吐的有血呢?”小弟说:“一点血丝,可能是昨晚吃枣子被核划破食道。”无奈的我们只能安慰他,让他心中还存着希望
  几分钟后,父亲说要拉肚子。老公和小弟帮他侧过身子,垫上厚厚的纸,父亲拉出来了。我们三人再次吓傻了,哪里是大便,全是鲜血。我又往值班室跑问医生:“现在拉血怎么办。”医生无奈地说:“老伯内出血,不吐就一定会拉出来,别告诉他,让他慢慢地去吧。”
  接下来,我为父亲做的事,就是不停地送浸透了父亲鲜血的纸到卫生间。
  二点左右医院腾出了病房,我们把父亲移到病房。
  父亲到病房后又烦躁起来,不停地说太热了,浑身大汗淋漓,我在床边一遍一遍为他擦汗,为他扇扇子。
  人体的血排尽了,就像油灯里的油熬干了一样,父亲的生命真的快到尽头了。我坐在床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脸由红变黄又变灰而束手无策。我和洪烛先生一样经历了“一个(女儿)儿子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亲眼目睹(父亲)母亲的死却无能无力。”那时候,我们和医生像一帮无能的牧人,眼看着死神袭击羊羔一样的父亲,却没有还招之力。
  下午六点多钟,我听到父亲的最后一句话,他挥着手叫我们去吃晚饭。我们走到病房门口,父亲说:“忠子,你带大哥他们去饭馆吃饭。”这时他的口齿不太清楚了,我们回到床边,父亲又清楚地说了一遍,并叮嘱小弟给大哥来点酒。父亲不知道自己出了那么多血,还在努力与死神抗争。父亲啊,我理解你是想以轻松的语气来减轻我们的心里压力。
  此刻,我们和父亲都未想到他马上就要进入昏迷状态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回来,弟媳说父亲想睡了。我去叫他,他已经听不见了,只是用手掀了两次被子。小弟叫来医生,医生说:“已经进入昏迷状态。”我一下子蒙了,伏在父亲耳边大声呼喊,似乎听到父亲“哎、哎”应了两下。老公说那是父亲喘息的喉音,我却坚持是父亲那亲切的回应之声。这是我最后听到的父亲的声音。
  九点多,父亲的心电仪器出现了异常。医生说坚持不到一个小时了,小弟请医生让父亲活过零时吧,医生给父亲注射了两针心跳强心剂。
  只要父亲心脏在跳动,我就认为父亲还活着,还会醒过来。以前,我做过父亲死去的梦,我伏在他身上大哭大喊,父亲就活过来了。
  凌晨二点多,父亲盖在胸口上的薄被子看不到起伏了。我一下子掀开被子,父亲那宽阔的胸膛心脏部位看不到丝毫动静,只有颈部大动脉还在跳动,嘴还在喘息。取下假牙的上唇哆嗦着,脸上肌肉因痛苦的喘息而扭曲颤抖。我用洪烛先生的话说:“我不敢看,不忍心看,又不得不看。”
  医生们站在父亲床前,二点四十七分父亲的嘴唇不动了,他们才拔掉针头,取下氧气插头。我伏在父亲的身上大哭大喊,我真希望这还是一场噩梦,醒来后父亲还活着。
  父新一辈子没穿过唐装,老公为他买了唐装寿衣,擦洗干净穿上寿衣,我最后一次为他洗干净假牙,装上口腔以后,看着父亲慈祥的面容,就像睡着了一样。
  父亲啊,痛苦全过去了,你再也不需要承受痛苦了,你留给我们最后的容貌是那样的安祥,你真的睡着了?明天你还会醒来吗?还会在小院子里颤颤巍巍地伺弄花草吗?还会为我们放春节的开门炮吗?还会看我的文章诗歌吗?
  为父亲送葬,我想到父亲心中的一个结,那就是文革期间受压害,下放到基层,文革后虽然平反了,却没有再让他回到原来的机关,以至于退休后工资福利比原先机关的同事少了许多倍。虽说他和母亲不缺钱花,但父亲心中却一直无法释怀。我决定去父亲原先的机关,找领导提出为父亲送葬的要求。经过交涉,他们派人来了,为父亲写讣告,送花圈,主持追悼会并讲了话,也算给父亲送行了。
  父亲啊,在人间你心中的这个结,女儿只能这样为你解了,请你在天堂就别放在心上了。
  洪烛先生为母亲买“商品房”,我为父亲买的是当地最高档的“豪华别墅”,父亲“春秋时代风云乱,渡尽劫波卧春秋”。在春秋陵园,父亲的“豪华别墅”面对正南,前方左右两边两座大山,像为别墅敞开的两扇大门,左邻右舍都是老邻居、老同事、老朋友。大理石墓碑上嵌着烤瓷的父亲彩照,父亲的目光,从打开的大门一直可以看到一千四百公里外的那座改革开放的大都市,那里有他的外孙女和大儿子的家。
  现在我只要站在女儿家的北阳台向北望去,总感觉到父亲那亲切的目光正注视着我。
  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我拿走了父亲在深圳的一张照片和小楷手迹几张。
  每当我与女儿谈心时,经常情不自禁地把父亲教育我的话鹦鹉学舌般地说给女儿;每当我因思念父亲时,女儿总劝我“姥爷活的年龄再高,你也有这天啊。”
  我忽然醒悟人活就是这样,上一代人迎接下一代人,下一代人就该送上一代人,这是人活着的使命啊!
  春节快到了,我不能回家为父亲上坟,谨以此文作祭吧。
  父亲啊!父亲,祝你在天堂里春节快乐,女儿给您拜年了。
  作于 戊子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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