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周心树]

走进高原的感动
——《走出高原的感动》姊妹篇

■甘肃庆阳•周心树作品

父爱，能引领我走出高原，也同样有魅力引领我走回高原。
——题记

为了再次锻炼自己，锻炼一个人的胆量，体验山沟里的气息，我决定重吻2004年冬天，父亲送我出行时的山路！
从西安坐省内班车到彬县，一路翻了数道沟，汽车盘上盘下，让游子的心再次贴紧了土地。每次回家，一看到黄土地，心里就澎湃着热血，真想赤脚在那田野里撒几个欢子①。耳旁的不论是陕西话还是甘肃话，都有一股让人激动的亲切味儿，或许这就是游子归家的一种感触吧。
312国道和部分公路上的拉煤车实在太多了，堵得厉害，客车像羊群中某一只羊，焦急地往前挤着，却不能像羊一样跳跃，只能把心提到喉咙眼。
客车到了一个山脚，司机伸长了胳膊，大转了几圈方向盘，我们这辆车就离开了“羊群”，然后辗转到另一条比较旧的柏油路上。车又开始盘山，发动机一边奋力地“呜呜”着，一边绕着大大小小的坑。
眼看着绿树红花一闪而过，成为山下的风景，汽车终于上了塬地，一车的人又舒了口气，接着看窗外的风景，劳作的庄稼人以各种姿势点缀在田野，或者在瓦房下谝干传，在一锅烟的功夫里沉思默想。叔叔阿姨们有的扛着农具走在公路边，有的背着小孩慢悠悠地走着。时而一辆三轮农用车与客车相对而过，时而又有一辆客车超越了我们，我们不由得白为汽车加把劲儿，或者在谈笑风生中，展现各自的打工蓝图，那些忧伤或者苦痛，都随着回家而淡淡地散落在深厚且包容的黄土地上。
彬县到了，我又转车来到郭家庄，在司机和路上热心的阿姨指引下，徒步40来分钟，疾步走过油菜收获的喜悦，云游般地随着当年和父亲一起超过的路到了山沟边。为了确认，再次请教了一位大叔，他移开旱烟袋，乐呵呵地说，小伙子你真能走啊，现在像你这样走路的年轻人少啊，对面的那条塬就是，嗯，对对对，沿着那一条白白地土路过去就是你所问的地方。
顺着他的手臂望过去，一条天堑连东西，一条大路穿南北，甚是壮观。
一听到家乡，心里美滋滋地，咽了口口水，谢过大叔，开始大踏步下山。
步行山路，空气比塬地还好，清新自然，令人心情愉悦，更何况是重吻父亲送我打工的路，一条具有教育意义的路，感动之余，还没有了城市的压抑和吵杂，岂不美哉。
此时和风徐徐，云儿遮阳，少了些许炎热，在麦田里蚂蚱的叫声中，伴随着一阵阵麦子的香味会把我引到童年时，在砖瓦窑的烟囱边上烧麦穗的情景，常常和伙伴们一嘴巴的黑，相互傻笑着……
梯田里金黄的麦浪一轮接一轮地激扬成熟，上上下下五千年，北方的麦子，南方的水稻，在成熟与欠收之间，数代农民辛勤的劳作，在微风与狂风当中，麦子，还是麦子，水稻，依然和麦子一样的朴素依旧。
越往下走，山路越陡，我不由得脚步迈得小了些，大腿感觉有些硬绑绑地酸痛，便停下来抖了抖腿，放松了下，朝左面的山沟里望过去，油菜大部分已经收获过了，青草和翠绿的酸枣坚守在梯田的边缘，刺槐树大哥毅然树立在山腰的陡峭处，淡黄的酸枣花散发着泌人的香，不细心还不容易闻得出。
看，白色的蝴蝶多么自由和聪明，一会儿飘落在紫花苜蓿上，一会儿又飘落在微小而簇拥的酸枣花旁，还有叫不上名字的深蓝色的野花……
羊肠小道上，边下山边用手机写作，还得留意安全，唯恐遗忘了每个灵感。突然觉得，每当亲近土地一回，都会为新作注入新的血肉。
快接近沟底了，也能清晰地看见四郎河里忽闪的银波，怎么感觉肚子有些饿，就四处瞅瞅，寻找吃的，顺手揪了一根青草，嚼了嚼了嫩茎，感觉甜甜的，一看脚下，啊呀，黑皮鞋变成白皮鞋了，沾满了一厚层尘土，无所谓，反正也没人。
由于饥饿，突然间来了童趣，跑到麦田边上，找了几个快要熟了的麦穗，边剥着吃边下山，又遇到一个酸桃树，此时，也顾不得成熟与否了，随便擦了擦桃毛，吃了两三个，跟嚼槟榔差不多。
走到四郎河边，河水已经不是童年玩耍时的清澈绿水了，也见不到水面上跟苔藓似的植物，有水波的地方不断地有上游漂下来的泡沫，像洗过衣服的水。
我掬了些水洗了把脸，全当纪念对山水的敬意，然后踩着一排石头过了河。我又想起幼年时，父亲背我过河，少年时，父亲送我过河……
如今，以家为中心，父亲在西北方打工，我在东南方打工，我又执着地踏着这条路回来了，我能自己过河了，这完全是一种情结拴着我的心。
走过河，就踏入甘肃境内。上山的路是一种挑战，不过我喜欢挑战，随着刚才洗过脸的清新，我迈大了步子往上走，脚下的碎石清脆做响，回头往上看着一个人走过的路，有种更喜苍山千里绿，游子过后尽开颜的感觉。
正转过一条小路的拐角处，一只红腹锦鸡突然从身边未收割的麦田里飞出，吓我一跳，只见它尖叫着飞往近处的山腰，再看一眼时，已经隐身于麦田了。
回想打工途中，若不是幼时走山路的锻炼，我对学习的坚持和对理想的追求就没有一种精神来支撑，它是一种源源不断的、自然的力量，与半路上所谓的训练是有区别的。
上山和下山都有捷径，但捷径往往坡度很陡，有时候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要小心，这跟做事走捷径而忽略过程差不多。
快到塬畔②了，思绪里几处浮现出幼年时，爷爷带我经过脚下这条路的情景，远或近的爷爷，世事与草木的苍桑。
走上塬之后，再看后面的足迹，跟回家时在沟那边看家乡是一样的感觉，只是从那边“渡”到这边了，在渡的“河”岸，一边是家乡，一边是异乡，我像一只可以进退的卒，没有了界定的规则，按一生来讲，又何尝不是过河之卒呢？
脚下距离家还有5里路，此时的腿脚已经不太听使唤了，困倦而酸痛，我一忍心，一定要走回家，既然选择了，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终于到了街道，居然在我刚到的南街还没有餐馆，所以还得走到北街。面对寥落的街道，我的嘴角露出了些许微笑，有时候，我们似乎成功了，但想一想，目标仍未达成。天包着地，走遍天涯，还在天涯。
走近家里时，新农村建设的路覆盖了前些年“平田整地”所劳作的基本农田，除了中间踩出的痕迹不长草外，原来生长庄稼的地方从石头缝里钻出杂草，村上带领人们铲了好几次，由于雨水好，杂草反而长得特别旺盛，好像在为庄稼树立着什么。
看见庭院的那一刻，只觉得季节的变化深深地印在了一砖一木上。听邻居说，地震时，我在家里垒的砖墙被震倒了，现在，我就站在倒掉的砖块前面，有青苔，也有玫瑰和月季。
夜晚的萤火虫，闪亮在角落，多像这些年微弱而不灭的诗歌。临南墙或者旷野的草木，随四时而盛衰，青春易过，而永怀感动的心年轻又富有激情，活着的意义在于奋斗，只有奋斗的人生才永远向着太阳。
父亲带着儿子走出高原，用感动在高原上努力一幅画面上最精彩的笔触，四年后，儿子独自体验一回，是在收获另一种人生经验。这些都是在高原的内外，在感动中领悟许多。
休假后，我仍坚持徒步翻过沟，再坐车到西安，从而完成这个来回。
2008年6月19日构思，2008年12月7日深夜作于西安市小寨。

【注释】
①撒几个欢子：方言，意为欢快地跑上几圈，形容非常激动而快乐的心情下所表现出的动作
②塬畔：方言，黄土高原是塬墚峁地形，其中塬地呈台状，四周陡峭，顶上平坦，当地群众把一条塬的边缘地带叫塬畔。

[谢子清]

感动的高原,感动的人生.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