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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瓶情人

 山雨

(贵州瓮安县)

 

良薇抱着文件爬楼梯,迎头撞了一个人。

“小姐,大清早,这么匆匆忙忙?”此人嘴角满挂笑纹,不温不火。

“还有两分钟就迟到了,电梯里挤不下,没办法呀!”良薇回顾这个男人,纯白,温和,发丝在额上晃动。她只想赶到韩跃前头到办公室,可仍旧落后。

韩跃把公文包塞进桌框,扯着领带,跌坐在椅子上。

“十点要去蓝星公司谈事,准备一下。”良薇不住点头,随后是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柠檬。把昨天带回宿舍赶出来的工作如数交给韩跃。尽管他们是一对热恋情侣,工作上仍然不含糊,副总是副总,助理是助理。良薇常常暗自把办公室的勤奋与相夫教子相提并论,越来越感到自己为韩跃撑起了半边天,工作起来激情荡漾。只是,每次韩跃一走,她就感到孤独、无端忧伤,站在九层楼的窗口,感受着韩跃的车辗过视线滑入街道,心里荒落落一片。

每日如影随形,居然也这般相思成灾,是天生多愁善感?还是用情太深?此刻,她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水,然后便盯着电脑发呆。同事说,将来谁娶你做老婆只供你喝水也会倾家荡产。良薇笑笑。

如果爱情更进一步又将如何?这种进展是不是太快了,她想,爱才刚刚开始,相思却已轻车熟路。

 

 

良薇推门出来,接听手机,对面的公司出来一个男人,向他点头。

等良薇接完电话。

男人问:“你们副总好像是韩……”

“韩跃出去了,”良薇快语而应,发现跟她说话的竟是早上撞着的那个柔和的男人。

“韩跃……”男人语气狐疑,打量着良薇,随后转为明朗,似乎瞬间恍然大悟,“嗯,韩总是个年轻有为的人啊。”

“是吗?”良薇惊喜难掩,不想由此落入圈套。到底是爱着的人少有警惕,良薇发觉此时再说什么也欲盖弥彰。转身欲走,听见男人说:“我叫白秋。”

“好的,有空过来坐坐。”

 

韩跃打电话回公司,叫良薇速送东西过去。良薇对韩跃的吩咐一呼百应,做自己的事多半会厌倦,韩跃的所有安排总会令她如沐春风。

 

 

良薇跌跌撞撞,打车把韩跃要的东西送过去。

老树咖啡,人迹寥落,轻音乐翩翩滑翔。拐角摇椅上,韩跃与一个年轻女子,面对面,语细声轻。

良薇走过来。

“这是我同事良薇。”韩跃向对方介绍道。

对方伸出手:“良薇你好!”

放开对方粘粘的手,良薇暗想,好有风度的女人。

“这是蓝星公司新上任的莫总。”良薇微笑点头,把东西交给韩跃,准备离开。

韩跃叫良薇坐在身边,抽出Menu:“点一个吧?”

往日,与朋友见面,韩跃总是乐意把良薇拥到面前,向朋友介绍,我的助理,随后补充道,贤内助,然后在良薇的笑眉下与臭哥们一起笑,若干那样的时候,无数琐碎的小幸福便会敲遍良薇的全身。现在,跟韩跃坐在一起,仿佛千里之遥,韩跃与姓莫的女人言语亲昵,近在咫尺,哪怕是商业上的交谈呢。

 

 

良薇提前回公司,对着电脑落泪。

“良薇你好!”白秋推开玻璃门,良薇收住泪水。

“你好!”良薇问,“有事吗?”

其实早上良薇邀请他过来坐坐的。

白秋坐在对面的皮椅上,顿了顿,欲言又止。

“你们公司做什么的?”良薇故作轻松。

“专利认证。”白秋用语简略。

“哦!”良薇不说话。

“不开心就到楼梯间透透风,或者打开窗看看远处的高楼,说不定就会好些!”白秋看着良薇。良薇也看着他婴孩般的脸孔,觉得能做朋友的人只需一个照面就能判定。

走到楼梯间,白秋问:“你受他的委屈了?”

“谁?”

白秋轻声说出两个字:“韩跃!”

“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哭呀?”

……

 

 

下班时,白秋在楼梯间等电梯,遇到良薇。

“不用加班吗?”白秋搭讪。

“不用的,我宿舍有电脑,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在宿舍加班,不过今天没事了。”女子的话毕竟比男人多一点,一路走着,到路口,良薇指指楼房的尽头说:“我要回去了,我租的房子就在里面,拜拜!”。

良薇走了一段,白秋赶上来。

“我也住这边呀,就那里,二楼!”

白秋与良薇并排走着,像两只并排飞行的蜻蜓,良薇感觉是受了宠,步子极慢,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积极与白秋的步子合拍,觉得两人都要是无意的才好。

短短的一段路,一个个小小的话题,两人都能说到开心处,见好就收,于是又拉上另一个话题。

“你是射手座的?”白秋问。

“当然,你怎么知道的?”

“大胆,敢爱敢恨的射手座,射手座好女生,可爱!”

“那你呢?”良薇问。

“水瓶!”

“水瓶又怎样?”良薇问。

“只交朋友不谈恋爱!”

白秋到家了,拐进旁边的院门。

 

 

韩跃打电话给良薇。

“良薇,我在商场门口,有朋友到家里,我买了很多东西,你过来好吗?”

良薇听着,久久不说话,韩跃并没有挂电话。

“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就休息,好吗?今晚我陪朋友。”

良薇挂了电话,仰躺在床上,只觉家徒四壁,电视机里有掌声哗哗啦啦,似水声之后的空白,留下的是惘然。

 

良薇打车过去,厅里杯碟交错,韩跃躺在沙发上,有微微的呼噜。

收拾碗碟,清理客厅,半个小时,也只是一会儿的事。良薇灭了灯,开门要走。

“薇薇,”韩跃抓住良薇的手,“这几天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要回去了。”良薇开门向外面走。

“薇薇,你难过了?”韩跃轻声问,“是因为我吗?”

“没有,我很好,真的很好!”

“好就是了!”韩跃拉住良薇另一只手,“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良薇望着韩跃沉静的脸想,这样的话,他不知跟多少女人说过,现在的男人说“我爱你”是不是都像他们喝醉了酒时说“我没醉”那么容易。

 

 

早晨,手机拼命地叫,良薇从睡梦中惊醒,接通电话,是白秋。

“没有睡醒吗?”白秋似乎有知道别人的超常功能。

“嗯!”良薇话语朦胧,“星期天不睡觉要干什么呀?”

“好了,你睡吧,不打搅你了。”

“准备去哪里?”良薇急迫地问。

“隐湖,喜欢游泳吗?”

“喜欢,你在哪里等我?马上我过来!”

白秋说了个地址。

 

良薇与白秋坐在凉棚下喝冷饮,欢赏湖中的一对游伴。

水中的女人着黄色泳装,在水里的体形极美,良薇非常想近一点看看,两人游过来了,只是偶不小心,良薇瞥见了那张男人的脸,白秋立即发现了她的异样。

“那好像是韩跃!” 白秋一惊,话已出口才觉不妥。

默默不语,良薇离开座位,脸如明霞,此时,水平如镜的湖面卷起了一轮轮涟漪。

白秋想,良薇这样的女子,修炼到这般境界,究竟需要多少功夫。

 

 

三十来岁的女人,比良薇大不过四、五岁,气质里蕴积的沉着,以及胸怀,何止四、五年的历练能及。

见到良薇,那亲如姐妹的神情,浑然天成,不露破绽。

良薇正要站起来。

“叫我莫嫣好了!”来者说道,良薇为她的到来不知所措,昨日韩跃已飞上海,要一周后才回来,难道她装糊涂。

“莫小姐好!”良薇为自己表现的单纯吃惊。

“好女孩!”莫嫣微笑着,有怜爱也有关怀。良薇摸不着头脑,是不是商界老手都笑里藏刀,包括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

两个女人的较量,柔情掩映下的刀光剑影,说到底是温情与耐性最最高的厮杀,因而更显得险象环生,危机四伏。

“你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少年得志。”

“不是女孩,是女人,”莫嫣努力纠正,“我跟韩跃是商业上最好的合作伙伴,生活中的朋友……”

 

 

韩跃回来,在家里打电话给良薇,叫她下班后过去。

好似久别重逢,良薇收拾完东西,呆坐着,盯着电脑右下角,内心在争分夺钞。

 

到韩跃家里,韩跃已叫人做好饭菜,几个朋友,围坐着桌子等她,良薇挨着韩跃坐着,心中满是快乐的云朵,飘浮摇曳。

晚饭结束,朋友皆着鸟兽散,良薇仍旧收拾杯盘,来回忙乎,每一个步子若踏琴弦,都是开心的音乐。

“顽皮的小姑娘,搬过来吧,别再犟了。”韩跃从良薇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良薇挣着,挣不开,也就罢了,就这样,过往的不快,此刻忘得极为自然,了无痕迹。

韩跃与良薇的爱情,太平铺直叙,没有波澜的爱情可靠吗?夜里醒来,良薇目睹身边的男人,以旁观者的身份想道。

 

虽是都市漂亮女郎,良薇免不了有几分淑女遗风,到底没有搬过去。她说,距离产生美,这自然是爷爷奶奶辈谈恋爱时的理论,可良薇不愿妄加篡改。

睡觉的时候,良薇给韩跃打电话,凌晨一点钟的光景,一个多小时,拔打十多次,韩跃手机一直占线,良薇不相信此时他还在“洽谈业务”。良薇不哭,只掉泪,删掉韩跃的号码,关机睡觉,以为会一夜不眠,居然闹钟也没有把她吵醒,上班迟到了半小时。

 

晚上,白秋约良薇逛超市,白秋答应为良薇买单一次,以良薇拎得起为限。不劳而获,何乐而不为呢,良薇有坐享其成的感觉。良薇推着购物车,东挑西拣,选了一车的食品。

“机会难得,要狠狠宰你。”良薇得意洋洋,恬不知耻地笑。

白秋微笑着,似春暖花开。

“吃零食可以忘掉不快,拿回去慢慢吃。”白秋照样哂笑。

水瓶座男子,哪来的这些心眼,是体贴、关心,还是窥穿了我。这样思想着的良薇,瞬间又被戳了痛处。

白秋啊白秋,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十一

 

恋爱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如天下大势,大分之后的大合必有繁华盛景。

事业型男人,韩跃哪里懂得痴情小女子内心的牵牵绊绊。

搬到韩跃家的第一个晚上,听了良薇的倾诉,韩跃感慨万千,试想世间有多少痴心女子,必有多少该堕入地狱的负心男人。

“纯属多余,你呀!” 韩跃万般怜爱。

良薇犹如骤雨初霁的天空,甜蜜得湛蓝湛蓝,清风流淌在一马平川。原来,爱情,却是这般水到渠成。

 

良薇一直想请白秋。

周日下午,白秋敲开了韩跃家的门,韩跃不在家,良薇迎在门口。白秋尽管脸色憔悴,仍然一脸温和,伪装的平淡很难做到真正的天衣无缝,掩饰不了的沮丧还是有几分流溢于外。

坐在饭桌边,都不善饮酒,两人喝着可乐等韩跃。

几分钟过后,韩跃与莫嫣一起回来。良薇以主人的身份给莫嫣让坐,莫嫣笑着,是嫉意还是谢意,良薇从容面对,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饭局才到一半,坐机电话拼命地叫,韩跃示意良薇接听,莫嫣靠得近,抓起了电话,一听便怔住了,把电话交给旁边的良薇,良薇拿电话的手在发抖,不知她是知道了韩跃有家室而发抖,还是因为韩跃孩子病危而发抖,良薇挂了电话,众人看着她踉跄蹿回来。

“韩跃,你孩子病重,你快回上海吧!这边的事交给我。”韩跃拼命拨打一个上海的号码,一遍一遍,没人接听。

 

十二

 

白秋推开玻璃门,良薇正坐在韩跃的位置上,没有往日的忧郁。良薇递上一杯水。

白秋说:“我要离开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