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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什么?

汤深

 

“找到工作的大学生,过着狗的生活,依然在校的大学生,过着猪的生活。而依旧在大学里的研究生,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那我是什么?”拖把看看眼前杂志上的字眼,半晌才闷出这句话。眼睛缓缓地向天花板移动,然后垂头。

我只是个大专生,连这样的生活都过不了。

拖把消瘦而黝黑的脸,眼圈深陷,嘴唇微微的泛紫,想必是嗜烟过多,再看看指甲熏得黄而发黑,便是又多了几分肯定。昏暗的灯,昏暗的墙,昏暗的天花板。

拖把拉开窗帘的时候,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几天来看着自己枕着肮脏的被褥,猩红色厚重的窗帘把拖把和那个城市隔绝开。因为它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它。拖把在跑了十几家企业却无功而返之后,这样恹恹地说。

然而拖把依旧沉默不住,依旧被嘈杂的声音和繁华的灯光所刺痛。傍晚的时分,远处的倦鸟飞速逃离了城市的喧闹,此刻谁也不愿意在半路呆上一分钟去想自己的工作。听着广播里传来那女人的慵懒声音“高架桥过去了,路口还有好多个,这旅途不曲折,一转眼就到了,白云苍白色,蓝天灰蓝色,我家快到了……”看那些“结束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生活,去远方的村庄找自己。”的文字。

但是我不想。

拖把雕像似的坐着,鼻子里有些酸涩。“我这么渴望这个城市能够眷顾我。”拖把垂着眼帘,慢慢动了动酸疼的身子,然后双手抱膝让自己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颤抖却没有眼泪。只是抽噎。

“多少大专也是一文凭啊,有能力不就成了么!”拖把每天会用身上仅有的IP卡打给四面八方的弟兄。而每天她都在重复一个主题,那就是这个世界不公平。而在话筒那一端的兄弟,大部分都是活的逍遥自在无牵无挂的人,要么出国,在国外泡洋妞睡宾馆,乐得找不着北,要么三姑六婆不知远房远到哪儿的亲戚有关系,自个儿天天人模狗样的泡茶坐办公室看报纸,却连莎士比亚和伊丽莎白都搞不清。想想看拖把在那学校多少还算一成绩优秀的人,还不伦不类的来一句:“不进人才市场的人生是残缺的人生啊……”今天才方知着残缺人生还是极具诱惑的。

“你得从最基本的干起嘛,比如刷刷盘子啦,给别人当个家教啦,做个化妆品推销员什么的,哈哈……”拖把听着对面兄弟的“谆谆教诲”,一阵阵的心里犯恶,心想他妈的老子当年当你老大你到现在来跟领导似的教育起我来了,丫的当你是兄弟,想取笑爽快点啊!

可惜的是这样的倾诉还没多久,那帮原来称兄道弟的人听烦了,干脆“啪”挂掉电话。拖把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在他愣着被挂掉n个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他妈的×!”拖把恶狠狠的拧灭烟头,用力太过猛,不小心烫到自己。然而他的暴躁淹没了疼痛,他拽着衣服,像只暴怒的狮子。

“你能不能付点押金啊?!”老板看这个一脸穷样的小子好不容易从房里出来,喝斥道。“你闭嘴!”拖把第一次对这个城市的人大声的嘶吼。老板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笔掉在账本上,弄得一纸的墨水。

拖把蛮横的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灯火下的城市,显得比白天更有资本。街上的行人,有漂亮的女子大冷天穿三折裙,鱼网袜和高跟鞋,有成熟而内敛的男子在昏暗中与她们接吻。小孩在美丽的poppy前哭闹,却从指缝里看父母掏钱顿时绽放笑容。这是城市小孩才有的精明。

然而没有我。

拖把的血管渐渐从开始的扩张到收缩,沸腾的血液被城市的繁华冷却得冰凉。眼睛被头发藏起来,腿一点点支撑自己往回走。回时看见旅店老板震怒的脸。“××的跟我犯横,老子走黑道的,你要敢在这里赊一分钱,看老子不治死你!!!去你妈的!”老板一抬手,拖把被泼了一脸的墨水。然而拖把已无力再去还击,“对不起。”拖把哽咽着从胸腔坚定而轻声地发出。

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像个小丑。墨水的晦涩陈腐的味道充斥着拖把的鼻腔,泪水混合着黑色的墨水流下来。拖把浑身蜷缩,不停的颤抖。然而她依旧很快恢复了平静,洗把脸,对着镜子只是说了一句:

“这个世界不公平。”

第二天,拖把拿着自己的材料依旧昂首挺胸的走出旅馆,心里想着自己今儿个有了工作还怕什么,然后向着自己心仪的报刊杂志社一次次的进进出出。

“我们不需要人手,再说我们这样高知名度的杂志社一般不招大专生的,除非你是韩寒那种人。”女人慢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得清晰,尤其“大专生”三个字故意高了一个调。

丫的我是韩寒我还来求你?!拖把看着自己被女人拒之门外,脸上无奈而倔强。

拖把走在小路上,周围全是清一色的小饭馆,污水的脏臭让拖把几次差点作呕。看着路上的行人,或放纵的微笑,或冷峻的面容,这个城市里的人总是把自己藏得很深。拖把开始肆无忌惮的大笑,招来别人鄙夷的目光。

“臭小子,走大马路上装英雄啊?杵在面前我开什么车啊?”

“小鬼,你走路不长眼睛啊,踩着脚赔个礼就算完了啊?”

“年轻人,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呢,家教不好……”

拖把看着别人,只是笑,而拳头握在袖子里,手心里大把大把的汗。

一天下来,拖把依旧又游了一天,看着自己的财政赤字,脸上依旧残留着僵硬的笑容。

“本店招收男员工2名,月薪600~800元,均提供员工宿舍。”

拖把被脚上的易拉罐带到这张启示前。拖把端详了好半天,觉着自己似乎可笑,一个堂堂大专生去帮人刷盘子?那不被人笑死啊。而正要离开的时候空空如也的肚子抗议了。拖把记不清在哪个星期吃过泡面了。拖把最终屈服了,一心想要进入文坛的拖把屈服了。

他满怀失落的拿出自己的材料,等待那饭店老板惊呼“你是大专生!”的声音。他想起了兄弟们嘲笑的声音,想起了父母儿时不断和自己争吵分数、学习,想起自己曾深爱过的女孩看着自己玩世不恭自作聪明的样子皱了皱眉头。现在都已经晚了,拖把只能靠着刷盘子养自己了。

而半晌,那个老板随手看看,只是清叹:“又是大专生。”

拖把惊愕,半天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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