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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祖母的“债”

傅智祥

(四川简阳,澳洲彩虹鹦会员)

在乡政府办公室里,邮政所的老王,把一封信交给我,一看信封,顿时,全身热血沸腾:台湾来的。拆开信封,一见落款“你父”字样我便匆匆地沿故乡的羊肠小道,朝西北方向的巴#山飞奔而去,并自言自语地说:

“还祖母的‘债’去!还祖母的‘债’去!!”

……

记得1949年严冬的一天,我的父亲随军去台湾后,写了一封信回来。信辗转到家时,已经是1950年的春天了。

当时,由我把信念给不识字的祖母听。

“台湾在哪个方向?什么样子?“祖母不等我结结巴巴地把信念完,就急迫地问。

“在东南方,是个岛子。”我回答,“听老师讲,台湾是个物产丰富的宝岛。”

“什么叫岛子?”

“海洋中,由水围着的一块一块的陆地,就是岛子。”

“什么,由水围着的陆地,不沉陷下去吗?你的爸爸一定很危险喽!”祖母惊讶地问我。

“大概不会危险吧!”那时,我正在读小学,还不能把有关地理知识向祖母解释清楚。

“祥子,你要加紧学习,下次把你爸爸写回的信念得清清楚楚的。”祖母说这句话时,眼中噙满了泪水,一串一串地往下掉,与她那眼角上的条条皱纹,构成了大小不同的角度。满头银丝覆盖下的干瘦的脸,显得格外凄楚。她那拿着信的手,不停地颤抖。接着,竟然“儿啊……”大哭起来。

“奶奶,我一定好好读书,下次把爸爸从台湾写回的信,念得清清楚楚的。我一定要替爸爸好好孝顺您。”

事与愿违,大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了。

几年过去了,病危中的祖母,把伯父和我叫到床前,用微弱的声音嘱咐说:“我死以后,你们要把我安葬在西北角的巴#山上,坟墓要直向东南方。”

奄奄一息的祖母,还断断续续地对我说:“祥……子,我……不行了。我死后,你的爸爸从台湾的来信……一定要先拿到坟前来……念给我听。”

“奶奶现在您是不会死的。将来,您百年归山后,我收到爸爸的来信时,一定首先拿到坟前,念给您听。”我安慰祖母并向她许下诺言。

祖母与世长辞了。从此,我也就欠下了在祖母墓前念信这一“债务”了。

20多年来,我总为欠下祖母的这笔“债”,倍感不安,有时想,不如写封假信,拿去祖母墓前,把“债”还了,但仔细一想,不对。这不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古语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白发苍苍的老祖母,昼也想,夜也想,早也盼,晚也盼,盼望的是海外游子的信息。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怎么能用假信哄骗含悲九泉之下的老祖母呢?!

而今天,父亲的信终于来了。偿还祖母的“债”的日子,终于来了。

我来到祖母墓前,一口气念了父亲的信,这时我感到,多年积压在我心中的一个结,终于解开了。

此时,我抬起头来,今日坐落的巴#山的坟墓,空气格外清新,苍松、翠柏郁郁葱葱。馨香的小白花群,遍放在树林间的每一处间隙,祖母的坟墓,安静地躺在这优美的丛林中。

放眼向东南方望去,坟墓的向山中心,落在一条红薯状的山脉的中峰上。准点有一棵较大的落叶树,看上去,这棵树似乎半枯了,又似乎很有活力,已经开始萌发新芽。

虽时值仲春天气,但尚有微弱的寒流。

在小草复苏的绿茸茸的山巅上,那棵孤零零的大树,在习习的东风中颤动。看上去,真好象“独在异乡”的“异客”,在登高探望久别的故乡;又好象漂流远方的游子,在向离别多年的母亲挥泪。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当年祖母之所以要在这个自然村的制高点选择墓地的意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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