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筆扶貧款下來了

（中國貴州都勻/付楊）

 

 “二叔，吳鄉長讓你去開會勒！”翻完了最後一道山梁，二娃回到村子，對老村長說。

 四十多裏的山路，村長走得寂寞。布鞋上的灰土積了半寸厚的時候，老村長推開了鄉長的辦公室。鄉長吳子虛見是老村長，拍了拍村長削弱的左肩。凸得老高的肚子一下子就把老村長的肚子頂了回去。老村長立即把腰弓成了蝦米。“這是縣裏撥下來的扶貧款，扶貧你們村的！”吳鄉長指著桌上的一摞碼得整齊的鈔票說。

 “……”老村長一時沒回過神來，“哦，扶貧款？好，好，俺一定把村子發展起來，爭取與市場……市場經濟接軌！”

 吳鄉長又拍了拍老村長的右肩，點了點頭。

 同樣是那點路，老村長卻趕得沉重。夕陽西下時，他才遠遠的看見自家的茅草屋頂飄著煙，他知道是女人在做飯了。“回來了？”女人邊說邊把一塊牛糞塞進灶膛中去便問：“都說了些啥？”“嗯，”老村長一彎腰便滑進昏暗的茅屋中去了。

 日出日落，月圓又缺，一幢二樓一底的紅磚青瓦房便立在村東頭那棵樹大銀杏樹旁了，像只鶴。有人便開始猜疑是老村長挪用什麼資金修建給自己用的。

 “二叔，吳鄉長找你……”二娃從梁上下來，扯著公鴨般的聲音沖正在銀杏樹下抽旱煙的老村長喊到。

 “老譚，有人反映你挪用扶貧款？”吳鄉長一見老村長便直言。

 “不，鄉長，莫聽他們的，你還信不過俺嗎？”老村長揮著乾癟的手，脹紅著臉。

 “沒有就好，我是怕你一時的糊塗。國家撥下來的扶貧款，最好都用在正道上，否則我們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吳鄉長踱著方步對老村長說：“好，不說這些，這是第二筆扶貧款，希望你好好幹！”

 回到村子，來不及拍去褲上的灰塵，老村長便沖著正往那紅磚青瓦屋裏搬進東西的女人吼道：“不搬，這房俺不住！”女人停了下來，無辜的尋思：這老頭咋又反悔了。

 有人看見那紅磚青瓦房中住了村中最窮的四戶人。所有的猜疑被眼前的現實擊碎了。

 “俺村長真是個好官啊，”二娃如是說，“他想民所想，解民之困……好官啊！”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茶餘飯後談得最多的就是這件事，以及這件事的主人——老村長——一個好官。

 銀杏樹邊的第二幢一樓一底的紅磚青瓦房就在這一聲聲“好官”中立起來了，還像只鶴。

 “二叔，吳鄉長……”二娃從梁上下來。“曉得了！”老村長正拉雙拖鞋，叼支極長的旱煙鬥，斜坐在那根銀杏樹下，望著那像只鶴的第二幢新房。

    又一筆扶貧款下來了！老村長知道，他拿煙斗照面前的土疙瘩磕了磕，那土疙瘩便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