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峰的雪

皖青陽縣/吳紅旗

 

 儘管是特意而去，她——獅子峰的雪，還是給了我意外的驚喜。

 元旦將近，江南的大地還沒有飄過雪花，九子岩，已經是冰雪的世界。岩壁、叢林、竹海，還有廟宇，都披上了銀裝，嚴格地進入了冬令。如今，雪似乎越來越稀罕，九子雪海，自然令人很興奮。而越向獅子峰挺進，雪就愈加奇麗，上到獅子峰，那神奇的圖畫，讓人激動得心快要蹦出來。

 獅子峰的雪，決不再是隨意披搭在叢林和峰岩上，而是與之進行了最奇妙的結合。從樹梢到樹枝，再到樹杆，全被白雪厚厚地裝扮起來，非常到位，又非常勻稱，於是，樹，實實在在變成了玉樹，林，完完全全化作了瓊林，像千萬條玉龍盤臥，又似無數隻銀鹿聚會，漫山遍谷，犄角林立，我於是不敢放聲歌唱，像往常那樣，我生怕驚動了它們。山高風寒，雪都是緊緊凝結著的，任憑罡風陣陣，你卻用不著擔心雪花會散落，無數的犄角都只是輕微地攢動，仿佛神秘的海底那千姿百態的珊瑚叢。

  獅子峰，我是常年親近的，日出與星空，雲海與島巒，春華和秋色，禪語和經聲，……，無一不是人間難得的美景，正是她的熱情饋贈，使我足足成了個大富翁。然而，四季當中，獅子峰的深秋還是有些無奈，漫山灰禿禿的雜樹林，給人以蕭條的感覺。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恰恰是這些看似多餘的雜樹林，這些高矮適中疏密恰當的雜樹林，加上獅子峰特有的山形、走向和氣候，便構建了雪花的美妙家園，形成了雪花新健的體骨，組成了雪花定格的舞姿。曾經觀賞過黃山的雪景，松林都太高大，無法被雪完全打扮起來，總脫不了蒼翠的底色。因而，獅子峰的雪景，不僅是九華一絕，也堪稱江南一絕了。

  為了營造獅子峰的雪景，峰岩也決不甘落後。那些身處高險又巨大光滑的峰岩喲，頂著勁風迎接雪花，必然是微效的，可它們並不灰心，抱定了“花香不在多”的信念，一點一滴地爭取著，雪花終於感動了，毅然在岩面拼成了各式各樣的圖案，讓人賞心悅目，頻頻叫絕。特別是九龍攀天上那些巨大圓石，正當穀口，風力強勁，雪花簡直就是拼命地往岩面上紮，最後竟形成了一支支羽毛，或兩三寸，或四五寸，層層密密地長在岩面上了，於是巨石變成了臥伏水面的大天鵝，憨態可掬。這又使人不禁聯想起動物羽毛的進化，不就是為了適應惡劣環境的需要嗎？那羽毛的形狀，不也正為了有效抵禦自然界風力嗎？造物主的這一神秘原理，竟被雪花仙子巧妙地實踐了。

 由於一草一木全被白雪染透，加上紫靄陣陣，此時的獅子峰更是充滿了神聖感，儼然一位仙子，神采奕奕，令人敬慕不已。別的季節，我都攀登過獅子峰，惟有這個時節，我無法接近她，她太莊嚴太高雅了，我只能用意念，用心神，去與她相會，和她攀談。

  諸天寺裏，一位從四川康定來的喇嘛——金剛法師正在閉關修煉，在追求那心靈的聖境。他在佛前點亮了二百多盞“智慧”燈，又陳放著二百多杯“清靜”水。寺內成天地燈火通明，香霧繚繞，經聲回蕩。這可是我所見的諸天寺最盛大的景象了。以往，總要到寺內去許許願的，今天，融入了這片純淨而神奇的冰雪世界，內心竟然淨化得連一點願望都沒有了。

於是又走出寺外，返身瓊林之中。我忍不住向雪地輕輕伏下去，美美地擁抱起這片清淨的世界來，我要讓雪花仙子的靈氣，一陣一陣輸入自己的身體；我又禁不住親吻那朵朵瓊枝，她們都是極具品質的，決不因為我的親吻而銷魂，只是極理智又極和善地，向我的體內輸送縷縷仙韻。撫摸？萬萬使不得，我的手太粗糙了，只怕會傷著她。

  我真的無法想像，陽光照耀著她的樣子，她將是怎樣的晶瑩剔透，怎樣的富麗堂皇！她那麼聖潔，不曾染絲毫的俗氣，我真想永遠在這瓊林中流連，在瓊林中沉醉，一任這神聖的雪景，刷新我以往所有關於雪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