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龜腰

中國江蘇/金國旗

張龜腰的腰要是能直起來，人足有一米七的個頭。可惜，張龜腰天生只能弓著腰。他走起路來，十分吃力，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張龜腰活得不容易，村裏的人大都是這麼認為的。這麼認為的人在平時都處處同情他，也事事照顧他。

但是，俗語說人分三六九等……與張龜腰一牆之隔的王大頭，自恃虎背熊腰、體壯如牛，就常有意無意地欺負張龜腰。

早些年，王大頭緊貼張龜腰的地邊栽了一行樹。如今樹幹越長越粗，樹枝越伸越遠。張龜腰的菜地早就被王大頭家瘋長的桑樹、槐樹的枝枝叉叉的遮蓋下，成了一片不毛之地。相反，王大頭自家那邊的地裏卻長年陽光明媚，四季滿園翠綠。朝他自家那邊伸出的樹枝，被他一一砍掉，根本妨礙不了他自己的農活。

對此，連外人都瞧著不順眼，張龜腰的老婆就更生氣了：“他王大頭家的樹，幹麼要長在我們的地裏。我這幾分菜地還種不種了?”張龜腰的老婆幾次欲找王大頭說個明白，卻幾次被張龜腰勸了回來。“算了，算了，何必那麼認真呢。不就是那二分菜地嗎，長出金豆子又能值幾個錢?為人在世，忍事饒人不為孬，想開些也就無所謂了。”

張龜腰的話．妻子雖然不服。但又一想，這等事男人不出頭，一個婦道人家又能怎樣呢?於是，她只好恨恨地罵:“龜腰子，算我這輩子瞎了眼，跟了你這個天下少有的窩囊廢！”

今年開春時，王大頭又不知從哪兒弄來幾株佛手瓜苗，栽在和張龜腰隔牆的自家那邊。那瓜苗春風得意，沿牆而上，很快就隨著人願地爬滿了牆裏牆外。夏過奔秋了，瓜秧開始掛果結瓜。本來承擔著把張、王隔成兩家的那道十幾米長的牆頭上，如今卻綠蔭滿掛、碩果累累。

佛手瓜,型同人手緊握，以形得名。視之青翠欲滴,食之香甜可口，是近年剛從國外引進的一種食用價值很高的經濟作物,一株一年能結瓜上百斤。望著滿牆的瓜果，本該高興的王大頭，卻常常心生不悅。他想，我這邊結多少瓜，張龜腰那邊就掛多少果，自己平時又與張龜腰不搭茬，怎好去人家院裏摘瓜呢，不摘吧，那不是太便宜了張龜腰這小子了嗎?

王大頭越想越生氣，一生氣王大頭就拿自家正在爭食吃的豬啦、狗啦出氣，一邊打、一邊罵：“你這愛吃便宜食的畜牲，叫你不得好報,叫你不得好死!”罵翁之意不在豬，其所指十分明白。

一晃已是深秋，到了快拉瓜秧子的時候了。一天下午，王大頭又在胡嚼亂罵，張龜腰卻突然破門而入，只見他弓著腰，十分吃力地挑著滿滿兩大筐足有一二百斤重的佛手瓜，艱難地挪動著雙腳送了過來。

“老張……你這……這……”張龜腰這出乎王大頭意料的舉動，一時間竟弄得王大頭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哈，你家的瓜嘛，就該送過來，一個不少，全在這哩，你就收下吧。”神態平靜、自然的張龜腰，倒下瓜就笑吟吟地走了。

張龜腰走後，王大頭整個一個晚上寢食難安，坐臥不寧……

第二天一早起來，張龜腰終於也出乎意料地發現，王大頭家長了幾十年的那一行樹，一夜之間全被砍倒了，張龜腰家的菜地和王大頭家的一樣，終於也充滿了陽光。

見此，有人說：。張龜腰的腰終於直起來了。”但也有人說:“張龜腰的腰從來就不曾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