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秀

中國湖北/東虹陽光

阿才在單位是同事們眼裏的模仿秀。他學啥像啥，模仿誰像誰。起初成名的哪一嗓子來源於老局長的一句口頭禪：差，差得很！老局長是隨州人，與他現在工作的宜昌有三、四百里的距離，口音多少有些懸殊，每當數落起單位裏幾個不聽話的小夥子來，老局長便一連聲地說：差！差得很！！！那個“差”字被讀成了“詫”，“很”字是用高音讀的第二聲，每當此時，滿辦公樓的宜昌人聽了，都免不了竊笑不已。

一日老局長下鄉歸來，見機關裏年輕人正在值班室裏紮堆兒，不禁大為光火：你們年輕人呐，什麼素質呀！簡直是差——！差——得很！！！滿屋子的人便立馬作鳥獸散，一個個都笑著，躲到自個兒辦公室裏去了。

直到挨晚快下班的時候，阿才的一份材料終於殺了青，只覺得腰酸背痛，眼冒金星。他拿個空茶杯準備去值班室倒水，才走到走廊裏，但見整個樓層萬賴俱寂，從每個辦公室的門裏都照出一縷雪白的燈光來。於是他雅性大發，脫口就是一聲：差——！差——得很！！！嘖嘖，字正腔圓，活脫脫就是一段老局長的錄音。

“嘩——”幾乎是同一時間，從各個辦公室裏傳出來一片爽朗的笑聲。沒等他來得及得意，他一眼瞥見老局長正坐在值班室裏看檔，這時正鐵青著臉虎視眈眈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呢。

打那以後，阿才整整三個月沒有表演過模仿秀節目，直到三個月後他的本性才慢慢地復蘇過來。那是一次去四川出差，一個多月的行程，大大地豐富了阿才的表演素材。天府之國不管男女老少，那不緊不慢的川腔“咯老子硬是好聽得很”，這“很”字幾乎念成了“哼”字。阿才如魚得水般地徜徉在川腔的世界裏，大腦裏那塊特殊的CPU只幾天工夫便裝得滿滿的。

回家那天已是晚上12時左右。梆梆梆！阿才伸手敲門，他要給久別的老婆兒子一個驚喜。開門——！狗日的娃娃開門。一遍。是地地道道的四川話，比他家門口飼料廠幾個在這裏打了幾年工的川軍還要字正腔圓。

咦，啷個冇得動靜呢？！梆梆梆！開門！開門！狗日的娃兒開門。又是一遍。一連喊了十幾遍，屋裏就是冇得一點動靜。

正在阿才不得不無奈地從一大堆行李裏頭翻鑰匙的當口，一輛警車呼嘯而至，車上跳下幾個手執微型衝鋒槍的員警，不由分說一把將阿才撲倒在地。你涉嫌騷擾婦女，擾亂治安秩序，請跟我們走一趟，民警說。錯的錯的，這是我各人的屋頭嘛。依然是一口川腔。

這當兒，房門“呀”的一聲打開了，老婆顫驚驚地探出個頭來。嘿呀，這不是阿才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剛才有幾個川軍來敲門，幸虧我打了110，不然就慘了喲！老婆說著說著，不由得哭出聲來。唉呀，是我各人叫地（呢），啷咯來的川軍嘛。

民警核實了真實情況，正拿出記錄來讓阿才簽字。這時，老局長穿著背心短褲，手裏拿著一根雜木棍子，急急地趕了來，得知是一場虛驚，氣得他七竅生煙。

老局長說：你，你，我說你呀，嘿！差——！差得很——！！！

這回，阿才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