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

中國遼寧/李興濂

 

我喜歡朝露。

朝露之美，讓我驚歎上蒼的神來之筆。“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一美人，清揚婉兮。”，“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那一定是很美的。

朝陽初升，每一顆朝露霎時映現七彩晶瑩，猶如夜間的星河燦爛。樹葉上的朝露是垂吊的，懸於 樹葉尖上，欲落而未落；荷葉上的朝露是盛在一樽樽碧玉杯盞上的，“盈盈荷上露，灼灼如明珠”；更多的朝露戳在柔韌的草尖上，尖銳穿出渾圓，清朗爽舉，靜止未動，發出晶瑩的光，綠的光，酥軟的光，那光芒把草葉照亮了，草葉豐腴了，滋潤了。這是長夜無眠的天使，完成的如此美妙的傑作。微微的晨風，甚至稍稍呼吸，都會成為破壞它的魁首，製造消失的遺憾。

朝露絢爛之極，正是人們傷悲的緣故。因為不須太久，它就在絢爛之中萎縮下墜，沉入土壤。它們像流星劃過天空一樣，那壯麗顯然只是一瞬，光芒卻是耀眼的。想當年，那位三國鼎立時的橫槊賦詩的梟雄就歎息過：“人生幾何，對酒當歌，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的。譬如閃電，譬如流星，譬如彩虹，譬如朝露。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瑞士作家海塞說：“永恆是沒有時間的，永恆就是一瞬間。”這些一閃即逝的東西，正是在一瞬之美中得到了永恆。

世間，不是一切事物皆因恒常，皆以持久而為可貴。瞬間的輝煌遠比恒久更震撼人心。人生精彩的片斷都閃現在輝煌的瞬間。人生的大智慧，往往在一瞬間獲得；人生的大頓悟，常常在一瞬間萌生；人生的大亮色，每每在一瞬間閃現；人生的大建樹，也大多在一瞬間完成。一瞬就是永恆。

生如閃電之耀亮，死如彗星之迅忽。人生需要創造輝煌的瞬間，譬如晶瑩剔透的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