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綜合症

山東/王洋

早飯後，丈夫和妻子手牽著手逛街去。初春的陽光像一把碩大的透明掃帚，掃過人們的臉龐，也把妻子的心裏掃得癢癢的。那絲絲縷縷的瘙癢感覺，從身體裏朝外散發著，妻子的手腳像患了瘙癢症，癢不可耐。妻子站在一家服裝精品店前站住了，她的手和腳癢得更厲害了。她不停地撓著。她的目光像長了腿，拉著她走進店裏去，最後定格在一件青草綠的套裝前面。那件套裝明亮的色彩和撲鼻的芬芳加劇了她的病情，她全身瘋狂地扭動著。丈夫的目光在價目牌上停留了兩分鐘，他終於從兜裏掏出一個鼓鼓的錢包。他掏錢的時候，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然而盡職的售貨員卻把發票遞到了他手中。他的那些新嶄嶄的鈔票在他眨眼之間就這樣溜走了。出門的時候，街道上豔陽高照，熱浪翻滾。丈夫和妻子又走在人流滾滾的街道上，妻子在前面走得飛快，他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妻子的手中此時多了一把太陽傘。丈夫的眼睛好像使不開，滿街是女人的秀腿、翹臀、豐胸，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他有些眼暈、也有些口渴。他剛要對妻子說坐下來歇一歇時，一回頭他看見妻子正快步向一家時裝店走去。丈夫看見妻子站在一件韓國網眼短袖小花衫前，她的手腳撓癢似地抖動著，長長的眼睫毛像一把大刷子，不停地掃過小花衫上的朵朵小花。丈夫用手拉了她一把，可他沒有想到，他輕輕地一拉，竟然把妻子身上那件套裝扯開了一個大口子。一瞬間，妻子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她的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丈夫趕緊掏出錢包，買下了那件韓國小花衫。於是乎，妻子手腳的顫抖才緩解下來。

丈夫走出精品店的時候發出一聲歎息。然而，這歎息太弱小了，剛一出來就被一股秋風吹得無影無蹤。丈夫和妻子繼續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道上，妻子的嘴裏哼一首流行歌曲，丈夫則顯得心事重重。他在心裏尋思著，這樣一直逛下去，他的錢包將會扁扁地癟下去。妻子在前面興致勃勃地走著，逛街的時候她似乎永遠都不會感到累。現在，妻子就站在一家精品店櫥窗前，盯著一件時尚的波西米亞風格的外衣。她那雙蔥白般的手，反復地揉搓著，兩隻腳在旋轉著，蹦跳著。丈夫假裝沒有看見，他背轉過身子看著一個在空中飛舞著的透明塑膠袋，它飛過人群、飛過交通崗亭，消失在遠方……丈夫回過頭時，看見了讓他心驚的一幕：站在櫥窗前的妻子像得了羊角風，她的手腳瘋狂舞動、口吐白沫，最後跌倒在櫥窗前的地面上。當丈夫攙扶著妻子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他看到妻子在瞬間裏老了許多，她的臉色暗黃、目光癡呆、步履踉蹌。在醫院裏，醫生用盡了各種辦法，也沒查出她患的是什麼病。最後，醫生對丈夫說，這可能是女人們的一種“逛街綜合症”吧，目前還沒有對這種病症作深入研究，所以無法對症下藥，你可以帶著你的妻子回到她發病的地方，設法滿足她的所有要求，也許她會好起來的。於是回到那家精品店的櫥窗前，妻子看著模特身上的那件時尚的波西米亞風格外衣，她蒼白的臉上竟然有了紅暈，但是她的手腳又開始輕微地抖動了。丈夫急忙拉著妻子進了店買下了那件衣服。當衣服放在妻子手裏的時候，她的手腳竟然在瞬間裏停止了抖動。為了讓妻子的病能更快地治好，丈夫領著妻子去了數家服裝店，回家的時候，丈夫背著一大包衣服，跟在妻子後面一路小跑。妻子的雙腿也像安上了輪子，輕快地行走著。到家後，天已經很黑了。妻子在鏡子前一件一件地試著衣服。丈夫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打起呼嚕來了。後來，妻子感覺屋子裏有股滲入肌膚的涼意，她打開窗戶朝外一看，就發出一聲尖叫：“天哪，下雪了！”接著，她看著一屋子剛買來的衣服，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叫嚷起來：“我要去買過冬的衣服！”說完，她的手腳又開始抖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