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眼睛(三章)
徐敏
[一]
風喘息著停留。在枝頭上歇息,擠出幾片葉子的位置;下落啊下落!一地哀傷的眼淚。靜極的夜,月光黯淡,星辰寥寥無幾。河邊一個洗浣女人敲出時緩時驟的聲響,讓這世界顯得不再寂寞。不遠處的一頂平房亮著一燈盞,搖曳著裏屋的男人的咳嗽,鋒銳的咄咄逼人。
不知從哪兒嘯過來的嗚咽,如四月的海,一浪高過一浪,蓋住洗浣聲,咳嗽聲,驚詫了一條小道的距離。
女人收拾好未發出的洗浣聲回巢,男人打理好咽下去的咳嗽聲出門,這是船在靠近岸?還是岸在靠近船?這種靠近是守侯,是相依,是溫暖。
[二]
背井離鄉的身影,是留給鄉村的傷口。巴掌大的希望,承載著一家人的生計。
累贅的歲月,壓在他有點駝的背梁上。一根扁擔,伸入城市的喧囂中,再怎麼擺弄,都舞不出一把鐮刀深入麥叢中那樣的自如順心。
城市生活的單調無味如一堵牆,妻子一封封的信箋似藤爬滿心間,纏繞得緊緊繃繃。這鄉愁啊,濕了鄉村點起的嫋嫋炊煙,比後院落滿地的月光還多。
他,從鄉村飄過來的一朵白雲,流放在城市的空格裏,在濤濤的人流中,常孤獨在被人忽略的仰頭的姿勢中。
[三]
月臺,一道敞開的疤痕,被湧過來的陌生人一次次的包紮。
鐵軌,一條失眠的路;火車,接納著疲憊。
裝點行李,備好沉默,擱放在月臺冷卻。
相擁是潮漲,離散是潮落,在反反復複的重演中,城市開始厭倦這動作,累得氣喘吁吁。
月臺的夜,是寂寞四溢橫流的高潮。徒步的眼睛無奈地尋找內心的黎明,或放任在異鄉漂泊成一葉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