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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老街东侧那条幽深的古巷（云樵原创散文）

发表于新华网文化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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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曾祖父购置于清朝道光年间的老屋，就座落在有着千年历史的闽南古县—长泰县县城。老屋前有条历尽沧桑的老街，老街的北端对着历朝历代的县衙门，南端通至古城门—南熏门，出南熏门，可直达明朝宣德年间高中状元的林震的出生地—京元村。


老街的东西两侧，原先是鳞次栉比的低矮的民居，有许多条供人行走的小巷。如状元巷、土垅巷、观音亭巷等等。其中，令我印像颇深的是观音亭巷。老街的中部曾有个供奉观音大士和善财爷的环珠楼，信众如云，香火鼎盛。环珠楼前建有一个古亭，谓之“观音亭”，可供行人遮阳蔽雨，驻足小憩，老街就穿亭而过。而观音亭东侧有条幽深古老的小巷，被当地百姓称为“观音亭巷。”


“观音亭巷”两旁的巷墙由青砖砌就，巷壁或悬垂着碧绿的藤萝，如直泻而下的瀑布。或爬满蓝紫色、绯红色、桃红色的牵牛花，笑靥迎人。巷道由花岗岩古板铺就，经过人们千万次的踩踏，石板已磨得甚是光滑。在我的童稚时期，乡亲们都比较穷，男女老少大多出门并不穿鞋袜，而是穿木屐。人们经过观音亭巷时，木屐敲击在古板上，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响，至今回忆起来，犹觉有趣。农忙时节，也时有荷着犁耙的农夫，赶着耕牛，从观音亭巷走过。暮霭低垂的时候，就会有三五牧童，骑着膘肥体壮的水牛，穿过观音亭巷，优哉游哉地走上老街……
观音亭巷的另一端巷口附近，就是幼儿园、实验小学，大操场 ，再走出不远，就是长泰县的母亲河—龙津江。我读的小学，就在观音亭巷东端的巷口。多少个晨昏，不管是晴空丽日，或风雨交加，我和小伙伴们踏着观音亭巷的石板上下学，观音亭巷常常飘荡着天真烂漫的小学生的笑语欢声。我曾和小伙伴们在老师的带领下，穿过观音亭巷，到田野上去拾稻穗，去帮农民割稻。或在老师的带领下，兴高采烈地列队经过观音亭巷去远足。在热火朝天的大跃进年代，跟同学们从学校出发，到县城北门的石英山拾石英，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硬度极大的石英粉碎成细粉，供学校做大炼钢铁的高炉的耐火砖。星月皆无的夜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漆黑漆黑的观音亭巷，到小学里为同学们自砌的灶台状的“炼钢炉”添煤球。现在回想起来，为当年干的愚不可及的荒唐事甚为好笑。但在那“一天等于二十年”的火红年代，为了实现“万吨钢水，烫死美国鬼”的惊天壮志，大人们都在为放卫星大干苦干拚命干，更何况我们当时还是幼稚无知的小学生呢。



烈日炎炎的夏天，我还无数次和小伙伴们穿过观音亭巷，到龙津江或劈波斩浪，尽情畅游。或在沙滩中摸河蛤，捉沙鳅，捉虾。或是举着钓竿，在龙津江边钓鲫鱼，鲤鱼，柳叶般的溪鱼。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钓到甲鱼，鳗鱼。当然，鱼饵不能都用蚯蚓。钓鳗鱼要以螺蛳、小鱼、蚬、虾为饵，而钓甲鱼即要用泥鳅或猪肝为饵。记得有次钓起一条怪模怪样的鱼，肚子象胀鼓鼓的皮球。有个小伙伴自作聪明，说那是鬼鱼，是水鬼变的。吓得大家甩掉钓竿，一个个溜之大吉。后来才知道那是河豚，又名气泡鱼。



父、母亲均已仙逝数十年，然而每次忆及观音亭巷，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两位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母亲是位温良贤慧的慈母，在我能记事时，母亲为了替做生意失败的父亲分忧，默默无声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可谓起早贪黑，任劳任怨。晴天的时候，母亲总是在晨曦熹微时就出门，挑着满满两大竹篮家人换下的衣物，穿过观音亭巷，到县城东门的内河或龙津江浆洗衣服，再挑着压弯了扁挑的两大竹篮沉重的洗净衣物回来。多少次当睡眼惺忪的我从床上爬起，母亲已把洗好的衣裤、被单、蚊帐晾在天井的竹竿上，并把煮好的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饭桌上。待全家老少吃饱饭出门而去，母亲才吃残饭剩菜。寒风凛冽的严冬，母亲常为洗全家十多人的衣服，雄鸡尚未报晓就穿过观音亭巷到河边，浸在砭肌刺骨的江水中洗衣，手足都被冻得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裂缝。令我疼惜不已。母亲除了操持繁重的家务，煮饭、缝补、洗衣，打扫房间厅堂，还得照料大姐的四个孩子，要到离家遥远的农村拾枯枝、扫落叶做为家中升炊之燃料。再后来，母亲还到离家十数里的山中割茅草卖钱，或不辞劳累到老街两侧、或穿过观音亭巷到大操场去拾猪粪卖给生产队，用以贴补家用。可以说，母亲为了撑持艰困的家庭，尝尽辛酸苦涩，唯独欠缺的就是甜蜜。


记得有一天，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却突然风起云涌，雷声大作，下起倾盆大雨。放学的钟声响过，天色越来越黑，同班的同学一个接一个被带着雨具的家长带走了。我未带雨伞，若要穿过观音亭巷急跑回家，肯定被暴雨淋成落汤鸡。我正在惶惶无计的时候，忽然看见拿着油纸伞的母亲，裤管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正站在教室门口对着我微笑招手。我热泪夺眶而出，三步并作二步跑向妈妈身边。妈和我相扶相携，小心翼翼地穿过黄水漫过小腿的观音亭巷。头顶上暴雨滂沱，妈妈尽量用伞遮住我纤弱的身子，任凭雨水淋湿她的头发、衣裳。回到家门口，父亲正戴着大竹笠准备出门到学校看个究竟。回到家中，尽管母亲遍身湿透，却匆匆为我换掉湿衣，就忙着升火为我熬红糖姜母茶，生怕我雨后感冒……



我就读的小学校门口，正对着大操场。大操场顾名思义，应当是过去兵士操练的广场。大操场边有个司令台 。应是过去长官检阅士兵用的主席台。解放后即用来当体育场，也供中、小学生做体操用。节庆时即用做演戏的戏台，放电影时即用以挂银幕。记得我童年时每逢春节期间，稚气未脱的我，拿了大人给的红包，欢天喜地，买了鞭炮，和小伙伴们嬉闹着穿过观音亭巷，一路哼着歌谣，放着鞭炮。来到大操场和大人们攻炮城。只见大操场的一个角落，竖起一根又粗又长的竹竿，竹竿的顶端悬挂着用竹子编成的圆形骨架，周围环绕一串长长的鞭炮，象征古代的城垣。攻炮城开始时，炮手们把点燃的鞭炮对准“炮城”投掷，只听得毕毕剥剥的鞭炮声响个不绝，震耳欲聋。炮城周围纸花飞扬，硝烟弥漫，旁观者呐喊声声，煞是壮观。如果谁抛掷的鞭炮刚好触燃了炮城中的炮芯，引起炮城爆炸，旁观者就会欢声雷动。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位幸运者去领取丰厚的奖品。我的小伙伴也有一位成了攻下炮城的幸运者的，但攻炮城也有危险，因为万炮齐轰，如果鞭炮在快落地时才轰然而炸，就可能会伤人，我的一位小伙伴的脸蛋就被快落地才炸的鞭炮炸成大花脸，很久很久，脸上还是红一道白一块黑一道的。春节，每逢夜幕降临，观音亭巷就会熙熙攘攘，热闹异常。因为大操场要连演好几夜的芗剧。邻里乡亲们扶老携幼，扛着长凳或靠背交椅，拿着装有两节建设牌电池的手电筒，络绎不绝地经过观音亭巷，涌向大操场。时有手电筒雪白的光柱划破漆黑的夜幕。母亲会带着长椅条，父亲会拉着我的小手，随着人潮到大操场看戏。大操场中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小贩们往往不会错过这种赚钱的良机，卖甘蔗的，卖柚子、香蕉、芦柑的，卖棉花糖的，卖瓜子、炒栗子、煮豌豆、炒花生的，还有卖玩具枪、炮仗、木制刀枪剑戟和纸面具的，无所不有。母亲会抱住长椅条在靠戏台的地方占个位置，父亲会买来一些我喜欢吃的瓜果或者甘蔗，让我坐在他和我妈的身边边吃边看戏。由于人太多，我又是个孩子，视线常会被前面的大人挡住。父亲干脆把我拉出人堆，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看戏。至今回想 起来，父亲让几十斤重的孩子骑在脖子上看戏，时间长达几个钟头，肯定累得够呛。这是何等伟大的父爱！



还有一件事，至今令我回想起来不胜唏嘘。那是在一九六零年的夏天，我已经参加完小学升初中的考试。那一天的下午，我和几个同学到就读的小学的秋千架荡秋千，我和一位小伙伴面对面共用一个秋千板 ，他蹬一下，我蹬一下，他蹲下我直起身，秋千越荡越高，我们就象在蓝天白云间飞翔，兴奋得尖声大叫。正当我们玩得入迷时，忽然听到有人在狂喊：“涨大水了，堤岸垮了！”原来，那是一场本县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洪水。我待秋千停止飘荡后赶紧跳下了秋千板，冲出校门口一看，只见浑黄的洪水滚滚而来，大操场上的跑道、跳远沙坑、排球场、篮球场瞬间不见，洪水也淹入幼儿园，而且逐渐上涨。小伙伴们惊慌失措，一哄而散。而傻乎乎的我看见眼前黄涛汹涌的惊险景象，竟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知危险已经逼近，丝毫没有望风而逃的打算。当我痴望洪涛肆虐，那些低矮的民居逐渐被洪水吞食的惨象时，忽然听到父亲暴怒的斥骂声，我刚回到头来，只见怒形于色的父亲不由分说，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吼道：“你小学毕业了，还这么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妈都快急哭了！”我捂着火辣辣作痛的腮帮，虽然不敢强辩顶撞，心中却暗恨，平素慈祥可亲的父亲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粗暴凶狠，我无非看看涨洪水是什么样子，又不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何至于狠狠打我的耳光。但父亲眉头紧锁，阴沉着脸，立刻拉着我从小学的后门飞也似的跑入观音亭巷。好家伙！洪水已经涌入巷中，水流湍急，让人立脚不稳，摇晃欲倒。我几乎惊呆了。迟疑间，洪水已浸过父亲的腰部。父亲毫不犹豫地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吃力的用手扶着巷墙，一步一步艰难前进。须知那是正是瓜菜代的大困难时期，我虽然身子较瘦，但已经小学毕业，身重可想而知，而父亲那时也是食不能果腹，营养不良，体质衰弱。但他却咬牙挺胸，硬是淌着洪水，驮着我蹒跚前行，好不容易到达巷口。只见老街的街面全是浑黄的洪水，有些百姓撑着竹排，竹排上堆放从家中抢搬出的物件。也有人在老街上撒网捕鱼。水势凶猛，只差一尺左右，就淹到我家老屋前那个雕刻有“桥梓联芳”字样石匾的石牌坊。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根本就不谙水性，可谓舍命救子，若不是他，我恐怕就在那场可怕的洪水中遭到灭顶之灾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往往为了养育、保护自己的孩子，可以忍饥挨饿，可以历尽磨难，在紧要关头，还可以置安危生命于不顾。父母隆恩，天高地厚！天高地厚！！！


文革以来，随着县城的拆迁改建，那些古巷大多已从县城消失。观音亭巷，只能算故乡的寻常巷陌，论名气，比不上“状元巷”响亮。然而，在我的脑海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像。甚至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乡。因为这条古巷，曾伴随我度过童年、少年、青年、中年的大部分时光，给我留下了许许多多温馨的或悲苦的记忆，尤为难忘的是父母双亲的隆恩厚泽，还有那浓厚如香醇的乡情友情！

[海滩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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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戏浪]

[海滩戏浪]

[云横翠岭]

古巷虽不复存在，那刻骨铭心的记忆永难磨灭。

[清风明月孤舟]

《雨巷》
戴望舒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个女郎；
她默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清风明月孤舟]

[海滩戏浪]

古巷
　　
　　古巷无声日影迟，
青墙有隙长苔茨。

　　秋千笑语疑前世，
小院花香似旧时。
　　豆蔻多情终不悔，
梧桐半死始相思。
　　单车岂载闲愁远，
浪迹萍踪只自知。

[云横翠岭]

[云横翠岭]

[云横翠岭]

[海滩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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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戏浪]

[云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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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

新华网友“小学朋友”赠诗
http://xxpy.home.news.cn/blog/
七律 读云樵网友文老街古巷


街入南熏古巷斜 观音香火护民家
牵牛笑靥夕阳好 踏石清音细雨夸
桥梓联芳父避水 云雷并猛母烹茶
故乡叠印童年梦 泪眼婆裟一朵花

[云樵]

新华网友的评论

人民政协张新民

拜读感人的散文！“观音亭巷，只能算故乡的寻常巷陌，论名气，比不上“状元巷”响亮。然而，在我的脑海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像。甚至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乡。因为这条古巷，曾伴随我度过童年、少年、青年、中年的大部分时光，给我留下了许许多多温馨的或悲苦的记忆，尤为难忘的是父母双亲的隆恩厚泽，还有那浓厚如香醇的乡情友情！”故乡，那里是我们的根啊！问候并祝福老师！秋日吉祥，全家安康！

[云樵]

作者：幽谷啼莺 于 09-18 10:58 发表　
满怀深情的回忆,时光虽逝,古巷无存,但那份浓厚的亲情乡情,难以割舍,刻骨铭心.

[云樵]

作者：童布果 于 09-25 13:22 发表　
看了这篇散文，瞬间怀念我儿时长大的小山村了

[云樵]

作者：grandchen 于 09-27 16:48 發表　
好！
文章寫的東西很多，在寫作時作者能做到繁而不亂，一層緊接著一層地寫。這可足見作者的文學功底。收藏本文。

[清风明月孤舟]

畅游神洲摄影

[海滩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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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逖]

问候云老
/巫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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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江南
追瘦
鼓浪月

（2013-11-22 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