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山佳]

[size=241、批斗会上的电话

早上旭日穿空，秋天南北拉锯东西不定的风，一会儿，裹着燥热难忍的南风，一会儿，又挟着微凉爽快的北风。摇撼着校园内的柳树、杨树、枫树，迎着老绿、枯黄、艳红的秋叶。吹的教学楼墙上的大字报和大字报棚上的大字报“哗、哗哗、哗哗哗”作响。顺着大字报棚向教学楼前，操场的北侧望去，一个很大的批斗台子已经搭好了。远远看去，台子的左侧竖着用大字报纸写的：打到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忠实走狗！台子的右侧竖着用大字报纸写的：批臭封建主义卫道士现代的孔老二！台子的横额用大字报纸写的：批斗反动教育权威阮得中大会，阮得中三个字用红墨水打了个叉。校文革主任原校篮球队的高个投手，白净稳重面孔的高三、二班的谭学仁同学，边走边对一位比自己矮半头的，长着山东人固有的后脑勺，一张眉清目秀的长方脸，再配上一个高鼻梁、薄嘴唇，给人一种文质彬彬又毫不在乎，气质高雅的校文付革主任校足球队核心前卫，初二、四班的施援朝同学。说到“可以了，一会按时开会，你都准备好了么？”“没问题！”施援朝很痛快的答道。说话间各班的同学陆陆续续的拿着凳子，来到操场指定的位置坐好。这时初二、三班的校红后代红卫兵纠察队队长，一脸黑里透红，膀大腰圆的原名叫魏方仁，刚刚改的名叫魏文革的兴冲冲跑过来，瓮声瓮气问道：“两个老头有点站不起来。”此时谁都明白说的是都快六十岁了的，全校仅有的两名国家二级教师，语文教师阮得中原校长，与历史教师史学风老师。“分别找两个人架着他们吧！”施援朝答道。“那个牌子太沉呀！”魏文革说到。谭学仁思索了一会说到“给他们俩分别换个纸壳的吧！”施援朝也附和道“可以呀！快去吧！要开会了。”魏文革答了声“好的！”向教学楼里跑去了。这时，两个女生向谭学仁和施援朝这边走来。来的稍矮一点的，一看就给人一种端庄、秀丽如芳的原初二团支书，施援朝的入团介绍人的靳淑燕，和今天要批斗的原校长阮得中的三女儿，一见就使人感到清新、飘逸如仙的外语课代表阮宜思，走到眼前了。她们俩不但是施援朝的同班同学，还都是住校生。“我先走了，你快点啊！”谭学仁边走边说。“好。”施援朝答道。这时靳淑燕快人快语的先说到：“宜思就是想问问今晚上她爸爸能不能回家呀？”施援朝看着两眼通红多思善感的宜思，多少思索了一下说到：“宜思呀！你能保证你爸爸能随叫随到的接受大批判，就可以正常的上下班回家。”宜思很快的答道：“能呀！“。”那好！我这就与魏文革说一声，让阮校长在批斗会游街完了，按时下班回家。还有已经给你爸爸换成了纸壳牌子了。”宜思小声的说道：“谢谢！”“不用！你放心吧！”施援朝答道。

此时施援朝望着快步离开的淑燕和宜思。昨天下午抓阮得中在其家中静坐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原来前天上午批斗原校党总支书记郭仁君时，原校长阮得中就没有到场，全校师生非常气愤。文革工作队与校文革和各红卫兵组织的头头共同决定，于今天批斗阮得中，但是阮得中一直不上班不配合。于是会议决定昨天下午到阮得中家静坐抓阮得中到校。于是施援朝与魏文革于昨天下午带领二十多名纠察队员和部分红卫兵共五十多人，分乘坐着两辆于机床厂借来的解放卡车，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一栋四层住宅楼的三层楼上阮得中家，采取静坐的方式抓阮得中到校。这是一户两室的老式住宅，施援朝曾经与几个住校的同学来过宜思家玩，因此也很熟。五十多人少部分人在楼外贴标语与大字报。大部分人把屋内屋外楼上楼下都站的满满的，只有一个南屋反锁着。在一阵阵的口号声中，宜思把援朝拉到厨房间，怯怯的求到：“援朝你说这怎么办呀！？”援朝看了一眼喊口号的同学，小声说道：“宜思呀！你也知道的，各学校都这样，阮校长必须回学校接受批判的。”“是呀！可我爸他就是这样倔，怎么办呀？”宜思毫无办法的说到。就在这时南屋的门开了，宜思的大姐宜静出现在门前，听到屋内阮校长有气无力的说到“让他们进来吧！”援朝边向同学们挥手边说到“请大家静一静。”便一人走进了南屋。看到往日援朝非常敬仰的，总是很亲切的阮校长，现在低着满头没有梳理过的花白头发的头，很沮丧地坐在床边说到:“是援朝呀！你坐下吧！"对此施援朝虽然早有准备，但此时又真是不知所措。可怕的寂静过了一会，还是施援朝很平和的说到”阮校长您应该上班，到学校参加大批判。“阮校长“咳”了一声说道”我还是什么校长。“援朝接着改口又说到：”阮大爷！这可是参加不参加文化大革命的立场问题呀！是对OOO忠不忠的态度问题呀！是执行OOO革命路线的大问题呀！“这时阮校长抬起头来，微肿的脸上有些激动的说道：”我明白呀！我不明白的是我虽然不是党员，但我们九三学社一直是在党的领导下工作的呀！我也一直是按照校党总支的要求工作的呀！是按照OOO的教导办事的呀！我！我！我错在哪呀？！“援朝好不犹豫地答道”都需要继续革命的呀！XXX都被打倒了，你又有什么的呀！？“此时阮校长稍有些气愤的争辩道：“XXX怎......？”这时，坐在床里面的阮校长的爱人赵老师使劲地推了一下阮校长抢先说到”你别犯倔了！“援朝也知道阮校长下句话要说什么了，抢着说道”你可别说了！这可是天大的问题呀！！"阮校长无可奈何的看了施援朝一眼，说到：“好吧！我跟你们去学校。”援朝弯下腰去正准备扶阮校长站起来，这时，坐在床里面的阮校长的爱人赵老师与二女儿宜华下床来，赵老师双手颤巍巍的握着援朝的手很担心的说到”靠你了！援朝呀！不会有问题吧？“阮校长的爱人也是另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援朝轻声回答道：”赵老师您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就这样阮校长穿上了一件灰色的上衣，在一片口号声中走出楼来，施援朝把阮校长让进了自己做的驾驶室里，与跟在驾驶室外边的宜思说到：”你放心吧！“随即卡车驶离了住宅楼。

“施援朝！请马上到台上来！”广播声的召唤把施援朝拉回了批判会的现场。施援朝快步登上了主席台。在批斗台子的正面北侧里面，一溜摆了九张学生桌椅组成了大会的主席台。这时校文革的头头，工作队领导，和各主要的红卫兵组织的头头已经都到齐了。谭学仁右边坐着的是黄字红卫兵的头头，文革高中部副主任，经常爱出点难题显示显示的高二、一班的费世中；施援朝在与谭学仁隔着的是工作队张继祖队长的左侧坐了下来。互相打了一下招呼后，施援朝看了一下因需要最近才带上的，爸爸的半自动飞鸽手表，向谭学仁问道：“谭主任八点二十八了！开会吧！”“好的。”谭学仁答道。这时，施援朝站起来走向主席台前左侧的讲台，双手扶着讲台在麦克风前，面对着大会会场大声说道：“静一静！”霎时间全校近两千名师生的会场一片寂静。“现在我宣布：金都市八十一中学批斗反动教育权威阮得中大会正式开会！”“全体起立，首先由校红卫兵文艺宣传队队长刘香春指挥领唱《东方红》等三首革命歌曲。”随着全场起立，初二、四班的原文艺委员刘香春走上台来，飒爽英姿的站在立式麦克风前。在刘香春地指挥领唱下，随着校文艺宣传队乐队奏响的《东方红》乐曲声，整个会场唱起了“东方红，太阳升，......”接着又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最后又唱起了”......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随着歌声的停下，施援朝在讲台前宣布“下面把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郭仁君，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忠实走狗！封建主义卫道士现代的孔老二！反动教育权威阮得中等十个牛鬼蛇神压上台来。”施援朝的宣布刚刚落音，一男一女两名红卫兵战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立式麦克风前，相互交替的领起全场高呼口号，一时间“OOO万岁！万岁！万万岁！！”“OOO思想万岁！”“坚决誓死捍卫OOO的革命路线！”坚决打倒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X、X、X！””坚决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打到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郭仁君！”“批倒斗臭反动教育权威阮得中！”“阮得中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誓把牛鬼蛇神打到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它们永世不得翻身！“……等等革命口号。随着响彻云天的口号，由每两名红卫兵压着一人的原校党总支书记郭仁君，原校长阮得中，原副校长教导主任、团委书记、历史教师史学风等五名年部主任和老师，还与一个穿着清朝服装的原校食堂管理员陆续压上台来。原来据揭发，初二、四班班委会贴出的全校第一张大字报，批判的就是这个食堂管理员，其祖上是清朝的遗老遗少，并在抄家时翻出来了清朝的服装，和很多封、资、修的古书。随着口号声的结束，十名牛鬼蛇神都已压上台来。随后施援朝宣布“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工作队张继祖队长讲话！”随着全场热烈的掌声，张继祖队长拿着稿子走到讲台前。施援朝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就在张继祖队长刚刚开始讲话时，魏文革走到施援朝后面轻声地说道：“援朝你妈妈来电话了，很急的！”“哦！”随即施援朝向谭学仁说到“我要去接一下电话。”谭学仁皱了一下眉头说“快点呀！”“好的”施援朝快步跑下主席台。跑进楼里二楼的原校长办公室，现在的文革主任谭学仁办公室。这是一部里外屋串联的电话。红卫兵纠察队值班的小队长于连见施援朝走进来，马上站起来很谦卑的说“施主任！是你妈妈的电话，很急的。您上里屋接吧。”“好”施援朝边应声边走进里屋，拿起电话“喂！妈妈呀！”“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正在开校批判大会哪？！”“你快回来吧！”“不行呀！怎么的了？”“哎呀！你爸爸被什么车辆厂的'联总’和省委机关的'全无敌’抓走了！“”怎么回事呀？“”不知道呀！临走时你爸爸满头大汗呀！你是知道的你爷爷就是因为心脏病没的呀！！“”啊！！！“这时爷爷去世的画面闪现在施援朝的脑中，那是施援朝上小学五年级的一个春节的前夕。施援朝的爷爷六十多岁了，但身体很硬朗，闲不住总是上省直机关行政处挂号干零工。春夏剪个树枝了、扫个院子了等，冬天就烧自家的锅炉。那天施援朝的爷爷烧锅炉到半夜回来，进屋就照例推醒援朝叫道”傻小子！上厕所了！要不就尿床了！“爷爷奶奶总是这样的称呼施援朝。对此，施援朝的妈妈还嬉笑着说过”再这样叫，把我大儿子真都叫傻了！“施援朝上厕所回来后又睡下了，可是还没等睡熟，就听到奶奶不是声的叫道“傻小子你快起来，你爷爷摔倒了，快去叫你爸爸妈妈！””啊！“施援朝醒来看到爷爷躺在地上，奶奶扶着爷爷的头，”“快去呀！“奶奶又喊了一句。施援朝光着脚跑上楼去，急切地叫醒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披上衣服就跑下楼来，爸爸一看就说“叫车上医院！”这时楼下的邻居娄叔叔吴阿姨也过来了，娄叔叔说”来我家打电话吧！“援朝家的电话在楼上。”好的“施援朝的爸爸答道。一会司机王叔叔就来了，爸爸妈妈在娄叔叔吴阿姨的帮忙下，把施援朝的爷爷抬上车，向医院疾驶而去。这一去施援朝的爷爷就再没有回来......。”你快回来吧！！！“施援朝的妈妈在电话里又急促得又催了一次。”好的！妈妈你别着急呀！我这就回去！“施援朝放下电话，看了一眼旁边的魏文革和于连，就跑向楼下，魏文革也跟了下来。刚跑出楼外，突然施援朝止住了脚步，回头思索了一下对魏文革嘀咕了几句，”知道了！援朝你放心吧！“魏文革爽快的答道。施援朝快步跑上主席台到谭学仁后边，轻声急切地说到”谭主任呀！我得回家一趟，我爸爸心脏病犯了，很危险的去医院了。“”啊！那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的话，来个电话呀！我们有人可以帮一下的。“谭学仁很关心的答道。“好！谢谢！那就让魏文革主持会吧！”因费世中近来嘴上长了个疮，援朝说到。“他砸档案室什么的还行，主持会不行！”“还是由我自己连总结带主持吧 ！“”那好！“说罢施援朝转身跑下主席台，直接向大门跑去。当跑到为游街准备的三辆卡车前，听到谭学仁由喇叭传出的声音”现在大批判开始！请红后代红卫兵代表孟建军同学批判发言。“孟建军是原初二、四班的学习委员。援朝不由自主地回头向远处的台上望了一眼。这时却看到了初二、四班的甄念中挥手跑来。援朝迎了过去，看着长的虎头虎脑的，又有一张南方人特有的文雅气质的脸，个头略高于自己的甄念中问道：”念中你有事么？“念中气喘吁吁的问道”你、你去哪呀？"念中也是住校生，与建军都是施援朝的好友，因此，援朝毫不介意的说到“我爸爸被造反派抓走了，也有可能是心脏病，情况不明，我妈妈急的不得了了，我得马上回去！”“啊！需要我帮忙么？”“现在还不需要！你有事快说！"”我、我、我就、就是想问问我、我加入红后代红卫兵的事。“急的念中磕磕巴巴说到。”“咳！不好办呀！甄大爷原是国民党党员，现在又被定性为反动学术权威 ，你是知道的，我们红后代红卫兵是最纯洁的贫农、下中农、工人、革干、革军的红五类组织，你爸爸现在属于地、富、反、坏、右、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的黑七类呀！你先不要着急，现在红外围中参加文革吧！我这还不知道怎么地哪？！得马上回家看看。”“那好吧！你快走吧！”念中哭丧着脸无奈的说道。施援朝刚要走，看到魏文革急冲冲地跑来，说到“谭主任说让卡车送你回家。”“那怎么行呀？我家在站前区很远的，要耽误游街的！“施援朝看了一眼开车的师傅，又说道”要不让师傅送我到环路车站吧！”说着施援朝坐进驾驶室，又挥着手对魏文革说到“谢谢谭主任啊！”卡车随即驶离了学校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