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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朝晖]

文字是唯一可统一传承文明的核心

文字，是人类文明唯一可统一传承的核心形式

我一直认为，文字，是人类文明传承中唯一能够实现跨时代、跨语言、跨意识统一的核心形式。无论我们身处哪个时代，哪种文化背景，哪种语言体系，如果剥夺了文字，人类的历史和智慧将瞬间崩塌。我们当然可以画画、说话、唱歌、录影，但这一切，在没有文字的精确结构和标准之后，终将走向失真和湮灭。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爱因斯坦当年只是靠语音讲述相对论，或者画了一些示意图，没有留下“E=mc²”这组精准的文字表达，今天的物理学还能站得住吗？我们怎么可能跨越语言和时代，理解那一瞬间的思想闪电？

再看另一个角度。一个数学定理，不论在中国、美国还是埃及，用图画去描述，其含义会因文化背景、绘图风格而千差万别。但一旦用文字和符号表达，如“a² + b² = c²”，哪怕是2000年前的古文明，今天我们仍然可以无障碍解读。这正是文字的力量——它是文明的压缩包，是思想的最小编码单位，是人类智慧的持久存储结构。

我曾在图书馆中翻阅过20世纪初的一些中文诗刊，那些已经泛黄的纸张上，一排排手工铅字印刷的诗句，依然在我心中泛起波澜。相比之下，哪怕是十年前的视频作品、网络音频，只要格式一变、设备一换，就变得难以打开，更无法引用。图像和音频、视频，从未成为标准的文明传承媒介，它们太容易被情绪左右，被技术更新掩埋。

有些人以为，视频比文字更真实。我说错了。视频记录的是“表象”，而文字能穿透现象直指结构。你看，一段视频表达一段故事，不同人看到有不同解读；但一段文字，虽然也可能多义，但在法律、科学、技术层面，它必须是精确、可检索、可验证的。而且，只有文字，才能做成全球通行的标准文档、技术说明、法律法规、历史记载。

更关键的是，文字有“跨语言编码”的能力。譬如“汉字”可以翻译成英语、法语、阿拉伯语，只要原始文本还在，就能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理解。但视频、音频却无法准确翻译。一个演员的一句台词，其神情语调、语速语境，很难准确传递到另一语言。所以，语言只能靠文字跨界，音视频却做不到。

再看图像。图像的魅力当然不可否认，但图像没有语法。你无法靠图像准确表达“如果A成立，则B将以C速率在D时刻发生”。你可以画图辅助说明，但表达的主干，仍然依靠文字。否则，全世界的科研论文都该画画了！

绘画、图标、照片、甚至是 emoji 表情，都有情感性、模糊性、主观性。但文字，是可以反复确认、推敲、重构、核对的。这就是文明的基础工程。

然而，进入数字时代后，我亲眼见证了无数珍贵文字资料的灭绝。很多文学网站、一整代作家的作品、甚至是已出版的电子文档，全都在一次次服务器关闭、系统升级、平台迁移中被彻底抹去。没有备份、没有存档、没有纸本，只留下几行“页面无法访问”的404错误。

这就是所谓的“数字海啸”——看似信息爆炸，实则文明崩塌。尤其是华语网络文学，在上世纪末至2000年代初曾经蓬勃发展，许多作者倾尽心血上传了成百上千篇原创作品，今天却连影子都找不到了。更讽刺的是，那些作品往往连作者本人都未备份，因为当时大家都相信“网络有记忆”。结果呢？网络只会选择性记忆，或由权力结构决定谁的文字能被保存。

我清晰记得一些论坛、文学网站的名字，那些地方我曾留下无数思索、诗句、技术笔记与人生感悟。有的消失在某个系统升级夜晚，有的被资本收购后一键清空。每一次“清站”、“整顿”、“改版”，都像是对人类文字文明的无声劫掠。

有人说，那没关系啊，可以用音频、视频重新记录。我想说，那只是另一场灾难。音视频的存储成本更高，格式更新更快，技术依赖更强，几十年后能打开今天的MP4、MKV、MOV 吗？更何况，如何在视频中快速检索一句诗？如何从音频中查找一个技术公式？没有文字的索引，音视频不过是海里漂浮的泡沫。

此外，视频表达还因人而异。每个人语速、声调、表情、体态不同，即使内容相同，也会因人传人中失真变形。而文字，不论你是谁，只要写下“温故而知新”，它就是孔子的思想。只有文字，才是人类跨越身份、声音、面貌、文化、时代的真正桥梁。

所以，当我看到越来越多年轻人不愿写作、不愿阅读、只看短视频，我真的忧心忡忡。不是他们懒，而是这个时代让“图快”、“图爽”、“图颜值”掩盖了文明深层的传承结构。如果有一天，地球遭遇毁灭，只能带走一块存储设备，我希望那里面不是视频，不是图片，而是一整部的文字经典。

因为只有文字，才有望让一个文明，穿越黑暗、超越灾难、直达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