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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故事之晏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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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故事小说[600字内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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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波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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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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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1-09 周一, 下午4:41    标题: 宋词故事之晏几道 引用回复

宋词故事之晏几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读到这首词的时候,已经是在许多年之后。我想:他词里的小苹,究竟是不是我呢?这么多年以来,曾经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每一次,都以为会怎么样,而结果却都没有怎么样。我已经没办法再相信别人,同样,也没有办法相信自己。有时候,自己是没办法做自己的主的;就像自己没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命运是很奇特的东西。奇特得就像一杯酒,看起来是很清很静的一种液体,却能够叫你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人的一生,是应该有各种各样的感觉,否则,这样的人生又怎么算得上完美?
我六岁的时候被父亲卖进了乐坊。我已经记不得父亲的模样了,自然,更加记不得父亲与我分别的时候,他有没有流泪。我没有恨我的父亲。因为在乐坊中多的是跟我一样的姊妹。“你的天赋,很好。”教我们演唱的孙大娘这样对我说道。孙大娘其实也不是很老,可是已经没有人请她去唱新词了。我们这一行,就是这么残酷,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到十四岁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出入豪门。本朝词风大盛,那些达官贵人们几乎都会填词;词填出来了,自然就需要有人唱。我便是这样的一个唱词的女子。据说,我唱得很好;否则,我也不会在十四岁那年就出道了。
“小苹。”孙大娘赞许地看着我,说,“你一定会出人头地。”
我苦笑。我只是一个歌女,再怎么出人头地,又会怎么样呢?或者,就如同孙大娘一样,到一家乐坊去教曲;或者,就是嫁给某个达官贵人,做小妾。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我们无法选择爱情,只能选择做人家的妾:做,或者不做。也许会遇到一个穷苦的书生,然后等那个书生中举……许多传奇故事都是怎么讲的。肆里的说书先生们说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姊妹又有谁会相信呢?或者说,又有谁愿意打赌?即使他才会出众,像柳三变,穷书生最终却还是穷书生……我们只是歌女,输不起。因为,我们将要输的,不仅是我们的青春,更是我们的全部!
“小苹,明天你要好好儿小心在意些。”孙大娘吩咐道,“因为明天我们是去相爷府上。”
“相爷?哪个相爷?”
“自然是晏殊晏相爷府上了。”
“就是那个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晏相爷?”
“自然就是他老人家府上了。”
这使我兴奋。对于我来说,晏殊晏相爷不仅是当朝相爷,更是当今的大词人。能够见到当今的大词人,又怎么能够不使我兴奋?
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唱词的女人……
那一天,我打扮得很漂亮。我不知道我究竟漂不漂亮,可是,那一天,应该是我有生以来最漂亮的一天。我穿上了罗衣,两重心字的;我怀抱着琵琶……琵琶就是我们的手,我们的歌喉……
“这就是晏殊晏相爷?”我偷偷地问孙大娘。满座的达官贵人,使我感觉到压迫。
“是的,”孙大娘小声说,“晏相爷新填了一首词,就由你唱罢。小苹,可要好好儿地唱。”孙大娘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神色严厉。我明白孙大娘的意思。相爷府上,有的是歌妓;如果不是他很看重这首词,就决不会找我们乐坊的人来。
孙大娘把一纸词笺递给我,说:“相爷点了名要你唱他的新词,小苹,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唱差了。”
我淡淡地说,我明白。
晏相爷写的,是一首《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好词。也只有晏殊晏相爷才会写出这样的好词来。我知道,我肯定会把这首词唱得很好。“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唱到这几句的时候,我的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我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可每次唱新词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落泪。或许,就是因为我的落泪才使我成为乐坊最受欢迎的歌女?
“好词!”宾客们纷纷赞叹。
晏殊晏相爷掀髯大笑。晏相爷掀髯大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在他的身旁,站立着一个落拓的少年。少年的眉毛斜斜地上挑着,仿佛就要飞了出去。
这个少年就是晏几道,晏殊晏相爷的第七个儿子。

“你叫小苹?”几天以后,晏几道突然出现在我们乐坊。
我说:“是的,公子。”
我不知道晏几道为什么来找我。或许,我应该知道。只要我们乐坊的姊妹们还年轻,还漂亮,就总有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来。
“你唱得真好。”晏几道说,“我新填了一首词,你能不能唱一下?”
“你?”我有些奇怪。
“是我。”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竟显出些许的羞涩来。
我说:“我能不能先看看你的词?”我不能够随意地答应他。做我们这一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去唱一首很糟糕的词的。那样,会坏了我们的名声。
“是一首《鹧鸪天》。”晏几道说。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後,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低低地念诵了一遍,我不由得深深地紧盯着晏几道,说不出话来。我想,眼前的这个晏几道晏公子也必然将是本朝的大词人。父亲是大词人,儿子也是大词人,这怎么不叫我觉得惊讶?
“公子,”我改容相向,说,“刚才怠慢之处,还请公子原侑则个。”
晏几道说:“小苹姑娘客气。小苹姑娘,你唱这阕新词的时候,不要说是我做的,好么?”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晏几道迟疑道:“我不想让我的父亲知道。他不喜欢我们弟兄填词。”
这使我越发地奇怪。作为大词人的晏殊,为什么不希望他自己的儿子也是大词人呢?不过,我没有问。我想:晏殊晏相爷或许有他自己的想法罢。他是相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歌女。作为一个小小的歌女,又怎么会明白当朝相爷的想法呢?

我开始演唱晏几道的词。我知道我唱得很好。自然,晏几道的词也的确很好。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纷纷打听这些词的作者。我自然没有说。因为我答应过晏几道。直到有一天,宫里来人,宣诏“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的作者。
晏几道就这样被当今圣上宣到了宫里,填词。那一天,晏几道填的也是《鹧鸪天》:“碧藕花开水殿凉,万年枝上转红阳。昂平歌管随天仗,祥瑞封章满御林。 金掌露,玉炉香,岁华方黄圣恩长。皇州又奏圜扉静,十样宫眉捧寿觞。”
“谢谢你,小苹。”晏几道神采飞扬,一洗从前的落拓。
我问:“相爷现在允许你填词么?”
晏几道说:“圣上都命我填词,父亲又哪会不许呢?”
我说:“那我恭喜你,公子。”
“你还叫我公子?”晏几道柔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抱在怀里。这使我觉得幸福。因为,抱我的人,将是本朝的另一个大词人。更重要的是,他是当朝相爷的公子。
“不要相信他。”孙大娘对我说道,“不要相信这些豪门公子。”
“可是他对我是真心的。”我幸福地说。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又有什么不好?即使我明白,我只能成为他的妾室。像我这样身份的女子,能够嫁入相府成为相爷七公子的妾室,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孙大娘苦笑,说:“小苹,你太相信人了。”
是的,我相信他。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晏几道。
然而,有一天的早晨,晏几道从我的房间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人仿佛消失了一样,消失得无声无迹。我不死心,就到相府去找他。“七爷?”那相府看门人说道,“七爷上任去了。”晏几道上任去了?他是相爷的公子,要去做个什么官儿,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临上任之前,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带我走?
“相爷的公子,是不可能纳一个歌妓为妾室的。”孙大娘对我说道,半晌,又幽幽地叹息一声,“当年,我跟你一样,认识的是一位高官的公子。”
可是,我总是不相信晏几道真的就会这样弃我而去。我就等他。等他回京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没有晏几道的消息。孙大娘说:“如果他真的记挂着你,至少也可以给你一封书函。”晏几道没有书函给我。连一张纸条也没有。
我就这样渐渐地老了。
孙大娘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总得有一个归宿。”
我说我知道。“老大嫁作商人妇”。这就是我们的归宿。跟着商人,即使是做他的小妾,至少不愁吃喝了。我总得生存下去,在年老色衰之前,总得找到归宿。我不再等晏几道。孙大娘说得对:如果他真的心中有我,至少应该给我一封书函……
就这样,我成为一个商人的小妾。
我不再唱词,也不再读词。我害怕与词有关的一切。我想,或许我所害怕的,其实并不是词,而是晏几道,是与晏几道有关的一切。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日子就是这样,流水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我是真的老了,老得鬓角已经有了白发。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说起这个人再记起这个人的。
直到那一天,坐在船头,忽然听到临船有个歌女在唱:“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然后,听得有人喝彩:“小山词妙绝千古啊。”小山?晏几道?这真的是晏几道的词?如果是晏几道的词,那么,词中的小苹,是不是指的就是我?这一瞬间,我就有些发懵:这些年来,难道晏几道一直都记挂着我?否则,他就不会写出这些催人眼泪的句子来。“……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我忽然就想哭。我很久都没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或许,当年,我真的是误会了他?或许,当年他的确有许多苦衷……
我没有犹豫,迅速地收拾好行李,趁一个晚上,上了岸,然后四处打听晏几道的下落。晏几道当世词人,自然很容易就被我打听到了。就这样,我到了晏几道的府门前。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一面。因为他曾经是我心爱的男人,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甚至直到现在,我还是爱他。我是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呢?是不是他的唯一?“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想象着他的憔悴,想象着他在落花旁想念我的样子,眼泪就顺着眼角滚落了下来。这么多年积蓄起来的眼泪,似乎是一下子都释放了出来。
“你是……”当晏几道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已经有些认不出他来了。
“公子,”我擦掉欢喜的眼泪,说,“公子,你认不出我来了?”
晏几道微微摇头:“这位夫人,我们见过面么?”
“我是小苹啊。”我几乎是叫道。
“小苹?”晏几道皱眉道,“哪个小苹?”
“‘记得小苹初见’的‘小苹’啊。”我依然是欢喜地叫道。我想,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忘掉了我的年龄。女人是很容易忘记自己的年龄的。
晏几道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几眼,淡淡地道:“有很多女人,到我府上都自称‘小苹’。”
我的心忽地就一沉:“我真的是小苹……”
晏几道叹了口气,说:“你不明白的,夫人。”
他想叫我明白什么?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跟我一样老去的男人。
晏几道微微地闭上眼睛,说:“小苹是一个梦,是一个已经逝去很久的梦……”
我已经怔怔地。不过,我想,我似乎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的境况似乎不是很好。”我四处张望了一下,说。
晏殊晏相爷已经辞世很久了。没有了晏相爷的晏几道,只能是一个词人。即使是当世大词人,他也只是一个词人而已。或许也做过几任小官……
晏几道依旧微微地闭着眼,仿佛还沉浸在梦里,沉浸在他还是相府公子的梦里,沉浸在那个“记得小苹初见”的梦里。一个老人。我忽然之间就一阵悲哀。一个老人。一个当年的落拓公子,居然会成为一个老人;一个写出那么多缠绵悱恻的词句的大词人,居然也会成为一个老人!我默默地把包袱解下,把包袱中的首饰取出一部分来,说:“这是当初你给我的……”
我默默地离开了晏几道的府门,只觉得滑稽:一种异样的滑稽。
原来,我只是生存在晏几道的梦里,词里,而不是他的心里;原来,晏几道也只是生活在他自己的梦里……
我想,我也已经老了,我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梦境?
该回家了。我对自己说。那些词,是不能当真的。能够当真的,是如何使自己生存下去。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原来是生存,而不是词。
我不会相信词。
也不会再相信梦。

2005、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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