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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平原

在我租居的这栋小楼上，隔壁住着两只“鸡”。
“鸡”不漂亮，也不风骚，更不娇媚。起先，我绝不敢想象她们是“鸡”，因为我的观念中，“鸡”首先应该漂亮，并且风骚，当然绝对离不开娇艳，还有良家女子所缺少的那股媚狐子气。然而，她们没有。但据房东讲，她们确乎的“鸡”，这令我困惑，也使我惋惜。
她们刚搬来时，常有俩小伙儿来找她们。其中一个还穿着警服，看样子并非假冒的那类，因为左臂上有“公安”标志。对我们这些有职业而暂无本市户口的 “盲流”来说，见了警察就像见了老虎，总是想方设法的躲避。好在那警察似乎对我以及所有其他租居的房客都不感兴趣，只找那两只“鸡”。
他们有时大清早来，咚咚咚咚地捶一通门后，就厉声责问房东：“这俩丫头昨晚回来了没有？这么早就出去了？”也许连着几个清早他们来吃了“闭门羹”，于是，就趁天黑之前来。因为此时，两只“鸡”正好被堵在窝里。我其实开始以为那俩小伙儿与那两只“鸡”是朋友、对象或爱人，可是朋友、对象或爱人能双双挤在一间房里过夜吗？
如此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那俩小伙儿再不来了，想必人吃菜喝酒总有打饱嗝的时候。她们似乎终于“解放”了，又开始过昼伏夜出的生活。而且，每晚午夜或子夜才归来，有时还打的，有时还顺手拎回一条“食客”。那些“食客”们好像挺懂事的，次日起床后又是倒脏水、扔垃圾，又是从楼下往上提水，我甚至挺感动的。不知道他们在自个儿家里，是否有这么勤快和孝顺？
与“鸡”为邻，我们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有一个星期天，她们半中午才睡醒出来在院子洗衣服，其中一个来借洗衣盆，我未加思考地就给了。待到她千恩万谢地还来后，我蓦然一阵惊栗：妈呀，这盆咋敢借她们用呢？于是，连用开水将偌大个盆烫了几遍。还有一次，其中的一个极礼貌文明地敲门进来，说要将一张百元大钞换开。我忙掏了两张50元票换给，激动得她连声道谢，我口说“没关系”，眼睛意未敢正瞧她一下。所以，至今我连她们的相貌特征都模模糊糊。
前些日子，我每天下班回来，就见洗得干干净净的拖把脏兮兮水淋淋臭烘烘地扔在门边，一次两次我忍了，怕给人留下小肚鸡肠的印象。三次四次我终于忍无可忍，那天傍晚待她们俩刚上楼，我就既礼貌又威严地问：“小姐，请问你们用过我的拖把没有？”她们一惊，极羞赧又委屈地说：“没有用过，真的。我们有拖把呢，不骗您。”她们的门边真放着一个干干净净地拖把，这反而令我惭愧难当。根据她们提示，我一问，果然是邻居几个大学生用的。我很不客气地训了他们一通，以减轻对“鸡”的误会和无礼。
西部的冬天说到就到了，西伯利亚的寒流让大雪一夜就覆盖了这座乏味的城市。昨天下班回来，天色尚早，见她们其中的一个孤独地倚在大门外的砖墙上，抄着手不停地跺脚，腥红的嘴里呵着团团热气。她大胆地盯了我一眼，我也头一回放肆地瞅了她一眼，却见她冻得青紫的脸上有几粒红斑，好像是烂了的还是咋的，心里禁不住涌起一股悲凉。
她在寒冷中等谁？噢，有两三天好像没见过她的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