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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美 · 时间: 2007-12-05 周三, 下午12:21 标题: 榕树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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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树情

　　　北宋张择端在参加画院考试时，考官出的题目为《深山藏古寺》，在场的考生画面上画的几乎都是远山微露的寺庙，惟独张择端另辟蹊径，技高一筹。画面为：深山中盘根错节的古榕、拾级而上和尚。画面上虽没有寺庙，然而古榕、和尚这两个特殊意象的组合，却更衬托出深山藏古寺的意境。
是的，闽南的寺庙与榕树总是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形影不离。拜神时，香客在缭绕的香火中总忘不了折一两根榕树枝和在一堆祭品中以示平安、详和，榕树成为周遭的人们心灵的依托。闽南人习惯把榕树说成神树（方言谐音）。不信你瞧——那屹立庵庙旁的棵棵古榕，形态各异、形神兼备：有如关云长者，一手捋须而立，一手托书沉思；有如土地者，须鬓飘飘，执杖微笑；有如如来者，安祥高妙、深不可测；更有如弥勒者，盘腿开怀、哈哈大笑……

　　榕树上拥蓝天、白云，根盘广袤，肥沃的土地，蓊蓊郁郁、高古飘逸。闽南的大小村庄、寺庙、溪边、埕旁、厝角，到处可觅其雄姿。
炎热的盛夏，一群避暑老人、小孩、村妇聚集在榕树下，海阔天空，好不惬意！村妇们在榕树下剥着花生、拉着家常，小孩光溜着屁股在树下嬉戏，戴红领巾的小孩干脆跷起二郎腿，仰卧石板上仰读不辍。故乡的榕树下，我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听老叟摇着蒲扇海阔天空：从家贫力学，文章盖世的一代状元林震；到为官清廉、造福一方的两广总督戴耀；乃至联名上书为民请缨，力撤禁海、满腹经纶、荣居宰相的李光地；开漳圣祖陈元光……逸史逸闻，人情掌故及闽南淳朴的民风民俗，老伯们信手拈来却能滔滔不绝。榕树一如既往，默默撑开巨伞，给每个来者以清凉的世界，不声不响。无形中榕树伴随着我走过了漫漫的童年、少女，少妇。
故乡的榕树总是那样平淡无奇、朴实得一如故乡牵牛牧野的老汉，怀揽子孙的阿婆，抑或是村头那一树树的老樟、一桩桩龙眼树。
然而，起新厝或娶妻、祭神时人们自然又想起它。
你瞧！邻里的大嫂、居家的婆婆喜气挂眉梢、鬓角插满榕树枝和花朵，榕枝和盈联构成了一幅幅融融的农家乐。
榕树承袭了几多荣耀，周遭了几多沧桑。这荣耀与沧桑映在游子的身上，便成了那急切的思乡脚步串串；
望见故乡的榕树，故乡也就今近在眼前，望见故乡的榕树，故乡就永远装在游子的心怀。
去年，叔公特地从台湾回大陆漳州探亲，一放下行旅便迫不急待奔往榕树下的小吃店——那里曾是他儿时时常光顾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掌勺的王嫂已换了一副年轻峻俏的脸，店铺也由简陋，换成宽敞的落地玻璃装修。叔公往椅子一靠：来一碗！须臾，一碗香气扑鼻的凉粉已呈现在叔公面前。咕噜，咕噜，一大碗凉粉便一扫而空，抹抹嘴巴，擦擦汗边喊“嗯，地道，地道！老板娘再来一碗。”急急又盛来几碗的老板娘狐疑的目光未散，只听叔公嘟叨着：蒜蓉要多点，辣椒粉再辣点，卤肠太少，还有醋……说着，说着，不知咋的突然老泪纵横：一会望望古榕、一会瞧瞧关帝庙，一会又看看碗里的小吃。没想到世界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小……他说。庙宇、榕树、小吃……在台湾有几多跟漳州相同建筑式样的庙宇，又有几多葱绿的榕树和闽南特色的风味小吃啊。熟悉的环境，睹物思情，便会令人产生无尽的牵念。
是啊，是有一种牵念可以穿越时空，端坐栖息于故乡的廊檐，是有一种痛楚可以历尽思念跨越跋涉疲惫的旅程，最后却经不住故乡的一声亲切的乡音，一句乳名的吆喝，一种小吃的滋味，一翘寺庙的飞檐，一树视野里普通的树影……游子溶浸其中，不经意间便会鼻子发酸，老泪纵横。
榕树无意间成了维系海峡两岸情感的纽带。
这便是我的故乡，便是故乡那撩人思乡沧桑葱郁的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