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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淮]

医务室里的故事



患感冒了，吃几天药无效，只好又来到社区医务室。拨开门帘，嘿！可热闹了，左右两边一溜排椅子上，做着全是吊水的人。吊水的大多数是孩子，加上看护的家长，这间本就不大的医务室，真是人满为患。我看过医生后，也加入了吊水的队伍。

打吊水少则二小时，多则三、四个小时。我几天针水吊下来，看到不少有意思的事，不妨记录下来，权作观察日记：

鼓励坚强

第一天，我身旁坐着一位母亲，抱着四、五岁的小男孩。医生给那小儿进针时，小男孩有点害怕。他父亲站在旁边就鼓励孩子：“男子汉，打个针算什么。”孩子母亲只用手遮挡一下孩子的眼睛，孩子在进针时咧了一下嘴，真的就没哭。

父爱如山

第二天，我座位边是个小女孩，胖乎乎的，一头乌黑的短发，剪成日本小女孩那样的娃娃头，六岁。可能是发烧的原因，萎靡不振，一双大眼睛耷拉着眼皮。他父亲陪她来看病吊水。因小手胖，医生找不到脉管，只好从脚上吊。孩子伸出的小脚，放在座位前的小木凳子上。孩子小，后背就靠不到椅背了，身子前倾。父亲看孩子坐的不舒服，就要抱她，可孩子不让抱，父亲就用自己的手臂抵着孩子的后背，让她靠得舒服一点。孩子因发烧发冷，父亲又脱下衣服裹着孩子。就这样，穿着单衣的爸爸，三个多小时一直为孩子撑着后背，直到水吊完。

不服老

第三天，一位老爷子被女儿送来吊水。老爷子精神很好，又与医生熟悉。进门与医生打过招呼后，就坐在我右手的位子上。医生说：“过年你俩儿子一人给你一万钱是吗？”老爷子也不回避，用既自豪又谦虚的口吻说：“我哪能用得了那么多，以后还是他们的。”我和他攀谈说：“您老有六十多了吧？”他瞅瞅我说：“我都七十九岁啦！”我故作惊讶，赶紧奉承：“呀！根本看不出来，您老身体真好。”他高兴了，说：“我可没有别的老年人那些三高病。最近，有点小感冒，女儿硬是逼着我来吊水。明天我坚决不来了，我身体硬朗着呢，还下地干活呢，哪有闲功夫坐在这里吊水。”我说：“你孩子这么孝顺你，有病还是治治好。”他摇着手连连说：“我知道，没事没事。”第二天他果然不来了。

不屑子孙

第四天，我刚坐下，门外进来一帮人，扶着一位瘦小的老太太，看样子该有七十岁以上年纪。这帮人后面跟进一个年轻的女子，手拉着小孩。进门就大声责怪老人：“就你害人，早叫你来看病，你就是不来，这下害我们送你来了，你不害人心里就不舒服。”医生给她忙了一阵，水还没吊上，她拉着孩子就走，边走边说：“我们走，让他们搞去。”气呼呼地甩开门帘出去了。在医务室的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用惊诧的眼光看着她出门。一会儿，老太太吊上水了，送她来的人一个个都走了。老太太水吊完一瓶后，不久想上卫生间，只好自己提着吊瓶进去。水吊完，老太太一个人慢慢地走出门去。

懦弱父亲

第五天，我一瓶水快吊完时，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周岁左右的孙子来吊水。我左手椅子上的一位陪护父亲站起来让她坐。小孩的爸爸紧跟着也进来了，站在一边。医生刚把水送来，孩子爸就说开了：“宝宝别哭啊，千万别哭。”等到医生为孩子扎针时，他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一个劲说：“别哭、别哭。”其实，孩子从扎橡皮带到进针一声也没哭。水吊进好一会儿，他还握着孩子的小手嘘溜着：“别哭、别哭。”看得我扑哧一笑。他看我一眼，才不好意思地站到一边去了。

不称职母亲

第六天，这是吊最后一次水，我下午五点才去。这时的医务室里只有两个小孩在吊水。我刚吊上水一会儿，门外进来两个女的，领着一个八、九岁戴眼镜的胖乎乎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一进门，就从他妈妈的包里拿出一片光碟，放进医务室门边的一台vc机里，忙乎了一阵，屏幕上放出了动画片。男孩母亲忙前忙后把他安排好就走了，留下一位小姐姐看护他。过了一会，门外进来两个女的，其中一个问小男孩：“你是某某家的孩子吗？”男孩眼盯着屏幕说：“是啊。”“你妈呢？”小男孩愤愤地说：“打麻将去了。”那人说：“谁是你的小姐姐？”旁边的女孩说：“我是。”那人说：“噢，你妈就是准备到我家去打麻将，我们来看看你，有小姐姐看着，我们就走了。”说完两人出去了。我沉思着。另外那两个吊水的孩子的母亲却笑着说：“你妈真行啊！”我忽然对小男孩说：“以后你妈老了生病，你把她送到医院，找个护工看着，然后就说我要去喝酒、打牌，你吊吧。”小男孩偏过头瞅我一眼，没说什么。那姐姐说了：“如果那样，他妈妈就会说他不孝啦。”我说：“到时候，你妈说你不孝，你就说你小时候生病吊水，很想你陪着我，你却去打麻将，你为什么不尽母亲的责任。”小姐姐说：“他还小，不懂感情。”我说：“你错了，孩子是依恋母亲的，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小男孩点点头。我说完这些又有点后悔，我这是在说道理呢？还是在教唆、调拨他们母子关系呢？

六天水吊完了，感冒也好了，医务室里的故事却不会完。它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它每天都在演绎着人世间的真情，披露者人性中的瑕疵，讲述着平凡人平凡的故事。

作于 二00八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