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william zhou周道模]

流泪的境界
陈果卿

总的说来我这辈子流泪时候并不多。父死谁不伤心？我没流泪，因为那时我才两岁半，甚么事都不懂。以后给我最大打击是没考上大学，但我仍未流泪；参加工作才几年，遭遇文化大革命，我莫名其妙被批斗数次，挂上黑牌手拿稻草，站立台上，低着头听别人泼向我的污言秽语，心里很难过，曾想到过自杀，却没有流过一滴泪。只够维持我和母亲生活，不要我的钱；他生病我来不及买药给他吃，他就走了。我的流泪，使我的良心稍为安宁一点。

多少年过去了，感情似乎麻木不再流泪。就在我将退休的那年，有一所中专请我去讲文学欣赏。讲完课校长执意宴请，作陪的是学校骨干教师。起先还高兴，边饮酒边讲轶闻趣事。轮到我讲， 讲的是自己的故事。讲我如何在困境中怎样坚持不懈，努力奋发。还讲我如何严格要求两个儿子。特别是小儿子通过自身努力，才能考上上海第二军医大学。接着讲到儿子毕业那年，忽发重病住进医院抢救。病危而发通知，我们没收到。事后问其原因，是儿子在生死关口，请组织暂不通知父母。领导后来对我们说：“你儿子真懂事，有孝心。怕二老来看见他病危，急出一身病来……”讲着儿子重病没亲人在身旁，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竟双手捂额痛哭失声，使在座老师们也为之动容。

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只因未到伤心处”。祖父死，儿子病，亲情关系能不伤心？既伤心岂不落泪？人性具有普遍性，七情六欲皆属正常。人们又说：“看戏流泪，替古人担忧”。那是富于正义感、同情心的人，才能流出泪来的。我是一个极平凡、极普通的人，有不少毛病。甚至心灵深处常有庸俗和消极的东西影响我，但我诚恳地说，我仍常常被别人感动而流泪。同情别人，流净化心灵之泪，值得！看正义战胜邪恶，听好人蒙冤得到昭雪，落泪无疑是对真善美的共鸣。我搞专业创作起于六十年代中期，我能坚持到现在，促使我永不放弃的原因就是我有正义感和同情心。为自己的故事流泪，同时也为别人的故事而流泪？一位因小时候误触高压线失去双手的儿童没有自弃，用脚做作业，由小学而中学，最终考上名牌大学。当校长拥抱这个超凡的青年时流泪了，我们也流泪了。一个没手的人要学习好比常人要多付多少艰辛啊！我们有手却畏难、却懒惰。这能不流泪吗？流下的应是惭愧之泪！再如一位盲女，她以非凡毅力学会弹钢琴，进一步精通于调音。她去就业，人家不收盲人。单位告诉她客户若要你上门，你能准确找到吗？为此，她背熟北京交通图，记下某招呼站有几路车。电台记者考她回答丝毫不差。她成为客户最喜欢的合格调音师。我为这位盲女的生活勇气而激动，也为她的成功而流出激动之泪。

最近，电视台播放了部名叫《激情燃烧的岁月》的电视剧，最令我共鸣的是男主人公石光荣一段话很有意思。当他已满头白发时，指着当年大军进城处，回忆当年他一眼就看中欢迎队伍中一位扭秧歌的姑娘，而结果成为夫妻时的情景时。突然，他向已不年轻的妻子发问：“下辈子，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妻子反问：“等你？等你干嘛？等你吵架吗？”石光荣回答很干脆：“对，等你吵架。”我为石光荣夫妻这段话激动得流泪。我和我的妻子同时读懂了对话的意义。在人生旅途，结婚是件大事。夫妻之间虽有矛盾，但是没有因矛盾而破坏和谐，没有因矛盾而失去相互支撑。流泪可净化心灵，流泪更能表达出美的深层次境界。


（作者地址：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南路144号 文研所 邮编614000）

[塔双江]

陈果卿的散文不错，我更欣赏周老师的为人，甘为人梯

[小溪清清]

同感！泪精华心灵。哎，可惜现在值得流泪的事不是太少就是太少了。

[william zhou周道模]

感谢双江和清清的理解和鼓励！

陈果卿先生是四川省乐山市的国家一级编剧，先退休，已出三本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