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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眉]

THUNDER MOUNTAIN

　　　雷鸣山


作者：芭芭拉•西杰尔 斯科特•西杰尔
翻译：苑眉



第一章


　　他们往北极目望去，大地一片焦黄，寸草不生。这片广袤的平原上，也许一度曾覆盖着麦子、玉米或葱郁的青草。然而，那里不再生长任何植物——自从那次原子弹毁灭性大爆炸之后。
　　马特•钱德勒坐在马上，像被催眠了一般，右边上的土地一片荒芜死寂。无法对这样一场可怕的、无穷尽的毁灭视而不见。
　　丹妮•科特兰德骑在左边，当马特朝着那片已被彻底摧毁了的土地望去时，她注视着他。
　　感觉到她的注视，马特在马鞍上掉过头来，看着他那漂亮的黑眼睛同伴，说道：“如果不是看到你，我还真以为整个世界都变丑了呢。”
　　丹妮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到加州，会有很多漂亮女孩——比我漂亮多了。你现在的问题是，我是你能见到的唯一的女孩。”
　　那不是我的问题，马特暗自想道，我的问题是，即使我是她能见到的唯一的男孩，却不是她的男朋友！
　　然而，他却在扮演着那样的角色。
　　他们是在战争爆发时的那天夜里相遇的，并且自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在一起了——像密友般。马特想从丹妮那儿得到较友谊之外更多的东西。不幸的是，他却不知道丹妮想从他那儿得到些什么。
　　“在想那些加州女孩吗？”她嘲弄似地问道。
　　“一到西海岸，”他怪着脸说道，“我就奔向海滩，朝见到的第一个穿比基尼的女孩跑去。那时，你就成为历史了。”
　　“好家伙，”她大笑着说道。她知道——正如马特所知道的——海滩上不会有任何穿着比基尼的女孩。他们往加州去，是因为听说这场核战争对那里的破坏不是很严重。然而，即使那是真的，他们知道，他们的生活是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什么都不再一样了。但他们仍然希望能在那里找到马特的家人，那样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但在到达加州之前，他们还有一段遥远的路要走。他们正在中西部的某个地方，但不知道叫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必须不停地走。
　　他们默不作声地骑着马走了一会儿，直到前面海市蜃楼般出现一群高低不平的山丘。尽管一直阴云密布，光线模糊，他们还是看到了山丘间的一些绿色斑点，那就意味着那里有水、有植物，也许还有食物可以补充他们携带着的鞍囊和背包里那日渐匮乏的供给。
　　“还有多远？”丹妮指着那些山丘，问道。
　　“我怎么知道呢？”
　　“唔，那就猜猜！”
　　“那很重要吗？”
　　“就猜猜嘛，”她坚持道。
　　“好吧。我猜，10英里。”
　　“10英里？你没开玩笑吧？”
　　“你让我猜，我就猜了。”
　　“绝不会有10英里。我说，是5英里。”
　　“真是滑稽，”马特被激怒了。“既然没办法知道确切距离，不如对一下荷比的里程表？”他比划着自己的马，提议道。
　　“我知道离那些山有多远。”她得意洋洋地宣称道。
　　“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作弊了。”
　　“唔？”
　　“我们刚刚走过的地上躺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往雷鸣山路5英里’。我想，如果山里没路，就不会有那样一条路名的。所以，从这里到那里肯定是5或不到5英里。有意思吧，不是吗？”
　　“想想吧，你中学还没毕业呢。”他大笑着说道。
　　“你也没毕业啊，自作聪明的家伙。可是，即使我们毕业了，毕业证书现在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默不作声地骑着马，各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马特开始感到有点冷了。他把身上穿的金橡中学的茄克衫一直往上系紧到脖子。虽然已是暮春，但感觉更像深秋。大地笼罩着沉重的乌云，只有一点阳光和热透下来。马特和丹妮已经习惯这种日渐寒冷的天气——除了那突然呼啸袭来的北风。
　　开始，只是些小颗粒的灰尘和泥土拍打在脸上，还不足为怪。泥尘摩擦着他们的皮肤，以一样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向那些山丘推进。
　　马竭力警告他们，要发生某些不同寻常的事了。它们开始喷鼻息，嘶嘶叫着想跑。马特和丹妮稳住马，奇怪到底是什么令它们烦躁不安。他们感到风速加快了，但没有在意。但接着，泥土和粗大的沙砾便开始往眼睛里钻了。
　　眼泪蒙住了视线，马特再次往北匆匆瞥了一眼，吓得几乎停止了呼吸。他擦掉咸涩的泪水，又再看了一遍，以确认自己所看到的是否真实。
　　真的，千真万确。
　　“丹妮！”他大声喊道。“看！”
　　一面黑色的尘墙正由北朝他们掠扫而来。只是数分钟的事情，一股强风，一路无阻，卷起大量的灰尘和泥土，往整个平原压了下来。空中布满令人窒息的尘土，一股强大的尘暴，横扫过大地。而马特和丹妮恰好就在它横扫而来的路上。
　　“我们得快跑！”马特大叫。
　　“可以在山里找个掩体，”丹妮赞同道。“走！”
　　根本不必扎刺马，马特和丹妮的脚跟刚一碰到马肚，荷比和威斯克便像呼啸的子弹般往前奔了起来。
　　马特和丹妮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尘暴开始怒扫而来时，坚持住。为了不让小粒的沙尘以每小时50、60，甚至70英里的速度敲打到脸，他们不得不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手遮着脸。尘砾就像数百万根锋针刺来，蒙住了他们的眼睛。更糟的是，鼻子和嘴里都塞满了尘土，几乎无法呼吸。
　　马和马上的骑士一样深受痛苦折磨，鼻子里也塞满了尘土，荷比和威斯克开始慢了下来，由飞速疾奔转成蹒跚而行。
　　尽管一路盲目而行，马特和丹妮没有分开得很远。马特瞥了丹妮一眼，她领前几英尺远。马特用尽全力呼叫她，让她等等。
　　她没听到，但没关系，因为她的马已经无法再往前走了。
　　马特抓住个机会，下了马，用手指拂去荷比眼睛和鼻子上的尘土，接着，脱下那件中学茄克衫，绑在荷比头上。这头动物现在看不见东西了，但至少能呼吸了，马特还能指挥他，因为马特即使看不见东西，也知道风是由北吹来的，而那就意味着，只要风在右边吹着，就能找到往西去的路。
　　他挣扎着朝丹妮走去，像对待荷比一样，擦掉威斯克眼睛和鼻子上的灰尘。
　　丹妮终于辨认出荷比头上盖着的马特的茄克衫，觉得那么做相当聪明，便下了马，也脱了外套，绑在自己的坐骑头上。
　　“这可是个好主意！”绑好后，丹妮朝马特喊道。但她却犯了个错误：说话时转身朝向那股狂风，灰尘闯进了她的嘴里，堵住了气门。
　　丹妮开始无法控制地咳嗽起来。然而，每次喘气，都往喉咙里带进更多的尘土。很快，她的嘴里便堵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垢，接着，肺里的气越来越少，终于连咳嗽都不能了。
　　就在这时，丹妮倒了下去。

[苑眉]

第二章


　　马特不知如何是好。灰尘像蛋糕块一样堵在丹妮的鼻子和喉咙里，因为无法呼吸，她开始变成青紫色的了。她要死了。
　　马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让丹妮喝水。他从荷比背上的鞍囊里拉出一个塑料瓶，往丹妮嘴里倒了些冷水。
　　她咳了一下。一股黑褐色的泥水从她唇间汩汩流了出来。他强迫她又喝了一口。她似乎梗住了，但接着猛地咳了起来，吐出了更多的尘土。
　　她脸上一片泥泞，但终于活过来了。
　　马特从背上的包裹里抽出一件备用衬衫，撕出一半，系在丹妮的脸上。
　　“你会好起来的！”他把衬衫的另一半系在自己脸上，然后对着她耳朵大声喊道。
　　她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马特扶着她在狂风中站稳，两个人一起牵着马往西走，朝着那些再也见不着的山丘走去。
　　他们拱着腰，抵着呼啸的狂风，在那开始像雪一样堆积起来的尘土上艰难地跋涉着。堆积的泥灰不断增高，双腿深陷其中，一步难似一步。
　　除非这场尘暴马上停止，不然马特和丹妮都将无法挪动步子。当尘土堆积到膝盖上时，马特便想象着被活埋了。
　　“我们得走快点！”他顶着风大声喊道。
　　“我不能再快了！”丹妮气喘吁吁。她还在咳嗽，呼吸困难，快赶不上他了。
　　“我们别无选择！”马特大喊道。
　　丹妮摇摇头，她不能再快了。
　　“你一定要快点！”马特哀求道。“不要放弃！”但她已经筋疲力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我有办法了。”马特突然说道。他把威斯克拉到前面，说道：“抓着马镫，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让威斯克走在你和狂风之间，这样对你好些。我来牵马。就抓着马镫，好吗？”
　　“我试试。”她虚弱地说道。
　　马特再次把水瓶递给她，但她推开了。“稍后会需要水的——如果我们还活着。”她说道。
　　马特拉起马缰，加快了步伐。他和那不断堆高的尘土搏斗着，一寸一寸往前挪，踢着那正试图要将他、丹妮和找到他家人的梦想埋葬掉的尘土。
　　但接着，马停下不走了。
　　马特用力拉着缰绳，但马动也不动，低垂着脑袋，定定站着。
　　马特开始慌了。如果马不动，那他们全都得死！在这样的暴风里，他和丹妮绝不可能扛得动那些供给。
　　丹妮朝他挥挥手，他艰难地跨过堆积的尘土朝她走去。
　　“我想我能帮上点忙。”她说道。
　　“怎么帮？”
　　她解开一枚用作衬衫纽扣的安全别针。“用这个碰他一下，他就会走了。”她说道。对于扎刺威斯克，让她有一种负罪感，但她知道，这也是为了他好。如果威斯克走的话，荷比也会跟着走的。
　　“小心，”马特提醒她道。“威斯克不会喜欢这个东西的。有可能他还会踢你。”
　　“我会小心的。你就带着我们往那些山去吧。”
　　马特又开始奋力前进了，他使劲拉着马缰。没用。他又再使劲拉。突然，威斯克闪电般向前飞奔，一路踢着堆积的灰尘和泥土。荷比也不甘落后。两匹马奋力往前跑着。只要威斯克一停下来，丹妮就会往他屁股上猛扎一下。
　　暴风似乎绝不会停下来的了。很快，马特便在想是否要丹妮也用别针扎他一下。他几乎无法再抬腿了。
　　但接着，马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往一个高度倾斜的坡上走。
　　一步接一步，他们越爬越高，渐渐走出了那一堆堆高积的尘土。可是，暴风并没有停止，尽管灰尘没有往山基上堆，但马特和丹妮还是被飞扫的粗砂粒打伤到。必须得找个躲避的地方。
　　他们在飞卷的狂风里艰难地跋涉着，直到马特看到前面有个黑黑的东西。希望是块大石头，那么，就可以躲在后面了，他径直朝那东西走去。
　　可是，那不是石头，而是一个暗黑、可怖的洞穴入口。
　　他们摇摇摆摆地朝这个邻近的洞窟，庇护所，走去。马特和丹妮牵着荷比和威斯克刚一走进里面，摆脱了狂风的袭扰，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给我水，”丹妮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她抿了一小口水，漱了漱口，吐出黑褐色的脏水。接着，她把瓶子递回给马特。他哗啦啦往嘴里倒了些水，然后咳出一股黑色的粘液。
　　两个人都动都不想动了。但他们知道，必须照料一下马匹。“快点，”马特说道。“你最好去安慰一下威斯克，不然，他绝不会再让你骑的。”
　　说的一点儿没错，威斯克一听到丹妮向他走来，便马上往一边闪去。
　　“好了，好了，”她用抚慰的声音说道，“我不会伤害你了。”她摩擦着他的脖子，接着松开绑在他头上的外套，然后，像马特对待荷比一样，往她曾用作面罩的半件衬衫上泼了些水，擦掉马鼻子和马嘴里的尘土。
　　荷比和威斯克身上都粘满泥泞的汗水，得帮他们擦干净，不然会病倒的。马特卸下背包，扔靠在洞壁边上，然后，卸下马鞍，从鞍囊里拿出一把刷子，给两匹马进行彻底的梳刷。最后做完这件工作，他便瘫倒在丹妮身旁的洞壁边上了。
　　他们坐着，盯着洞口外不断呼啸的狂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几分钟后，丹妮心不在焉地建议道：“知道吧，我们真的该吃点东西了。”
　　马特咧嘴一笑，露出黑褐色的牙齿，回应道：“忘了吧。我已经吃的够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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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马特和丹妮把背包垫作枕头，很快便呼呼大睡了。
　　丹妮梦见自己正躺在地上，向上看着一辆庞大的装满沙子的自动倾卸卡车的后架，它正要将里面的东西往她身上倒。她尖声大叫着要司机停下，可是，卡车没有人操纵，似乎是活的。车后架不停往上升，沙子开始往她身上倒了。
　　“停下！”她大叫着。
　　沙子像毯子一样盖在她身上。
　　她使劲想跑开，却无法动弹。沙子继续像雪崩一样倾泻而下。
　　“停下！”她再次使尽全力大声喊道。此时，沙子已经盖到她的嘴边，接着是鼻子、眼睛。她往上伸出手去，但很快，便只看到手指了。
　　她再次尽力大喊，可是，沙子填满了她的嘴巴。
　　“不！”她大叫着，把自己给叫醒了。
　　马恐惧地往后退去。
　　丹妮艰难地呼吸着，努力回想着自己正在什么地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洞口外无情的狂风不断呼啸的声音，让她想起了究竟是什么将他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马特？”她低声喊道。
　　她听到了身边稳定匀称的呼吸，甚至她的尖叫声也没能叫醒他呢。
　　“马特？”她再喊，这次捅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从她身边挪了开去。
　　暴风还在刮着，他们不得不呆在原地，所以丹妮决定让他睡。“你把我们带出了又一处险境，”她温柔地说道，在黑暗中伸出手去抚摸他那载满尘土的头发。马特满意地叹息了一声，但没有醒来。
　　丹妮微笑了，低声道，“还好你没打呼噜。”
　　因为衣服里钻进了许多灰尘和泥土，她全身发痒；还有，因为所受到的惩罚，她的眼睛、鼻子和喉咙都有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她要喝水。
　　丹妮小心翼翼地在洞里站起身。夜幕已经降临，四周一片黑暗。洞外呼啸的狂风听上去就像是一头活生生的怪兽正在向全世界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当丹妮轻手轻脚地朝马所在的方向挪去时，马儿都嘶嘶地喷着鼻息。她很高兴它们弄出了那些躁音，要不然就撞着它们了。
　　丹妮走到远处的洞壁那儿，跪了下来，摸索着放有他们的塑料水瓶和大部分食物的鞍囊。丹妮的手指沿着洞壁周围的地面往左缓缓移动着。没有鞍囊。
　　“真有趣，”她暗自咕哝着。“我还以为就放在这边呢。”
　　她耸了耸肩，又沿着洞壁往另一边摸去。但越靠近洞口，她便越狂躁地四处乱摸了起来。东西都在哪儿？她吃惊地想着，因为找不到东西而变得厌烦了。
　　肯定是黑暗中我把东西都搅乱了，她这样断定道。要找到鞍囊就只有点蜡烛了。她打开其中一个背包，在里面掏着，找到了一盒火柴和一根蜡烛。几秒钟后，洞里亮了起来。
　　起初，摇曳的烛光无法让她顺利看清四周。丹妮眯斜着眼扫视着远处的洞壁，试图找到他们的鞍囊。当她认识到那样的事实时，便瞪大了双眼。
　　鞍囊不见了，消失不见了。
　　“马特！”丹妮大叫起来，摇醒马特，几乎弄掉手中的蜡烛。
　　“什么？什么事？”他迷迷糊糊地问，一边遮着眼，不让烛光刺激到。
　　“鞍囊！”她用近似歇斯底里的声音说道。“我们的水，我们的食物——全都不见了！”
　　马特立刻爬了起来。“不可能！”他断言道。
　　“喔，是么？你自己找吧！”
　　他找了。
　　马特肯定，她还没查看过放在暗处的鞍囊。但当他也找不到那些鞍囊时，也不禁慌了神。马特努力地想着。显然，他们的供给不会自己走开，肯定是被谁拿走了。
　　马特和丹妮同时朝洞外呼啸的狂风瞥了一眼，不谋而合地想到：他们的鞍囊被偷了，而偷走鞍囊的人，无论是谁，都肯定来自洞穴深处——东西偷到手后，又撤回洞里了。
　　“你拉马，”马特说道，从皮带上系着的刀鞘里抽出刀子。他感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便掉转过脸去，不让丹妮看见自己的恐惧。
　　“我们要追那个小偷吗？”她问道。
　　“我们别无选择，”他回答道。“没有食物和水，我们会死的。”他故意避开不说，如果真找到那个小偷，他们可能会死得更快。
　　他们放上背包。马特一只手拿着蜡烛，一只手拿着刀子，带头走进那黑洞。
　　他们小心翼翼，一小步一小步地沿着洞壁挪动，往那片黑暗深处走去，直到蜡烛照亮某些令人吃惊的东西。
　　洞壁上有标记。
　　马特往后退了一步，念道：“请扔掉你箱子里的垃圾。谢谢。”
　　“这个洞肯定是用来敲诈游客的陷阱。”丹妮说道。
　　“请不要说 ‘陷阱’ 。”
　　这个玩笑可开得一点都不好，但丹妮却谦和地应道：“对不起。”这时，马特才意识到，她和他一样害怕。
　　他们继续沿着洞壁前进，感觉到自己正开始倾斜着往下走。
　　突然，洞壁上又出现一处标记，上面写着：“请小心走路。”
　　“肯定会小心的。”马特咕哝道。
　　丹妮点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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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隧道变得更窄了，马特和丹妮把荷比的缰绳绑在威斯克的尾巴上，马在后面成单行纵队跟着。
　　隧道突然往右转，就在那时，威斯克抬起头，嘶嘶喷着鼻息。马特握紧手中的刀，眯着眼望进那一片暗影中。
　　奇怪的是，威斯克并没有躲开那存在着的某种危险，而是奋力向前赶着，几乎撞倒马特和丹妮。
　　“嘿，”丹妮朝威斯克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嘶嘶喷着鼻息，催促丹妮向前走。荷比显得更迫切，使劲赶着要超过威斯克。
　　“就当它们怕黑吧，”马特温和地说道。“它们嗅到什么了？”
　　“不知道，”丹妮答道，一边吸着空气。她皱皱鼻子，看着马特：“我能想到的就是：它们想离你远一点。”
　　“你闻起来也不比玫瑰香，知道吧。”他回击道。
　　“绅士是不会说那样的话的。”
　　“对，”他赞同道。“可是，那是事实。现在，我们可以停止说话，继续走路了吗？”
　　隧道蜿蜿蜒蜒拐了几个弯，但很快，丹妮便闻到了威斯克和荷比所嗅到的东西。“马特！”她大声喊道，激动得忘记了黑暗中可能正有人等着他们。“前面有水！”她的声音在隧道中回荡着。
　　“嘘！”马特哀告道，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
　　丹妮真想咬自己的舌头。我怎么可以那么笨呢？她想道。
　　不管丹妮有没有喊出声，都不可能再小心翼翼地挪动了。由于太渴，马几乎快从主人身上踩踏过去了。马特和丹妮被迫加快步伐，先是右拐，接着左拐，快速穿过那蜿蜒曲折的隧道。
　　但他们突然停了下来，狭窄的隧道将他们带进了一个巨大的洞窟。洞如此巨大，甚至他们的蜡烛都无法将它照亮。不过，由他们所看到的一小部分，可以推断出，这个洞窟几乎和一个有穹顶的足球场那么大。可是，这座地下洞窟里有着无数潮湿而耀眼的钟乳石。其中一些尖尖的、冰柱一样的岩石从洞顶一直垂挂下来，不可置信地又粗又长。还有一样粗大的石笋突出地面，直指着天花板。所有这些石块环绕着的是一池池的水。
　　马不再受控于任何人了，它们挣脱丹妮，飞奔向最近的池子。马特和丹妮毫无怨言地看着它们离去。
　　“嗯，我们可能会饿死，”马特说道。“但至少，不会渴死。”
　　马大口大口地舔着那烛光映射下寒冷而清澈的水。马特和丹妮疲惫地朝它们走去，想着自己也喝上一口。
　　突然，荷比抬起头，望进黑暗里。这是马特和丹妮获取的唯一警告。
　　但那是不够的。
　　在他们能够作出任何反应前，三把尖利的石矛便呼啸着从黑暗中飞来了。
　　其中一把正好投在他们面前，碎片四散开来。马特和丹妮惊骇无比，往后倒去。但这也是件好事，因为如果不倒下，第二把石矛也会把马特给击倒。前一块钟乳石紧贴着他的脸飞过，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石头的冷意。第三把石矛没有砸在人旁边，但造成的伤害却最大。那石头正好砸在马身后，吓得它们从水坑边窜开，逃进那无尽的黑暗深处。
　　马特和丹妮想——也必须——追着它们跑，可是，那是绝不可能的。紧随那些钟乳石和石笋之后，许多的岩石块呼啸着朝他们飞了过来。一块棒球一样大的石头砸中了马特的大腿。他痛得大叫起来。而丹妮刚从地上爬起来，一块岩石便砸在她肩膀，又把她给击倒回地上。
　　马特和丹妮不知如何应战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了，而如果继续呆在这暴露的空间里，就有时刻被石头砸死的危险。
　　他们必须撤退。
　　吹熄蜡烛，马特拉起丹妮的手，摸索着爬回那条引着他们来到这个洞窟的隧道里。身后，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地上和洞壁上，传来一阵噼啪声。有几块飞得很近，但谢天谢地，因为有黑暗的掩护，其他的石头都没有砸中他们。
　　当他们退回到那安全的隧道里时，马特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只有两处地方擦伤了，其他的没事。”丹妮疲惫地长叹一声。“你呢？”
　　“伤了几处，问题不大。”
　　“我们还真幸运，”丹妮说道，“如果那些石头中的一块砸中我们的头……”她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停下不说了。
　　“对啊，”马特辛辣地回应道，“我们可真幸运。现在那些贼不仅得到了我们的鞍囊，还得到了我们的马和弓箭！”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了。马特低垂着头，思索着自己所遭遇到的厄运。之前的尘暴已是一场大灾难，而紧接着的鞍囊失窃，以及现在马匹和弓箭的失去，损失就未免太大了。然而，不能放弃，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在黑暗中不被察觉地追踪那些贼。可是，怎么追呢？马特没有了主意。

[苑眉]

第五章


　　马蹄的得得声在黑暗中回响着，渐渐远去。
　　“如果快点，或许还能追上他们。”丹妮说道。“只要能听到，他们就逃不走。”
　　“对，”马特把头从胸口上抬起来，说道：“我们就跟着声音！”
　　他轻轻捏了一下丹妮的胳膊，说道：“你真是太聪明了！快，走吧！”
　　这次，他们两个都拿着刀子，循着蹄声追了上去。蹄声带着他们穿过那个巨大的洞窟，来到了一个冒着泡泡的喷泉，水从上面的某个地方飞溅下来。凉凉的喷沫让人精神一阵，但不幸的是，那瀑布一样飞溅下来的水发出的声音掩盖了马蹄声。马特和丹妮失去了追踪线索。他们绝望地摸索着泉声之外的路，终于发现了两条隧道。那些贼肯定选了其中的一条，可是，哪一条呢？
　　马特跨进第一条，听了听，什么都没听到。
　　丹妮跨进第二条，听了听，一片寂静。她失望地退回隧道口，这时，脚下踩中了一些软软的、粘糊糊的东西。
　　“是这条，”丹妮宣称道。“不是威斯克就是荷比给我们留下的礼物——现在全都粘在我的运动鞋上了。”
　　马特毫不理会那片黑暗，抓紧时机，沿着隧道小跑起来，竭力要补回失去的时间。丹妮紧随其后。这场赌博获得了回报：不久，他们便再次听到那得得的马蹄声了。
　　他们赶了上去。
　　“我们要追到他们的正后方，”马特轻声说道。“可是，靠得越近，他们听到我们的可能性就越大呢。”
　　“也许不会，”丹妮道。“马弄出了很多噪音，此外，那些小偷肯定以为早就把我们给甩掉了。”
　　“可能吧，”马特承认道。“非常希望你是对的。”
　　他们继续小跑着——这次跑得更慢——朝着前面的声音。不管是谁牵着他们的马，都要努力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快，他们便听到和嗅到了荷比和威斯克特有的呼气声和味道。这提醒了马特和丹妮，马也会闻到他们的气味，并给那些贼发出警告。可是，他们必须得冒这个险。
　　石头上发出的马蹄声突然停了下来，这告诉他们，小偷已经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马特和丹妮尽可能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紧靠着洞壁移动。隧道往右转了个弯。当他们绕过那个尖尖的弯角时，听到了那渐渐消逝，且由于隧道里发出的重重回音而变了调的声音。
　　马特右手渗出了汗，他担心刀子滑出掌心，便将刀子换到左手，空出右手往裤腿上擦了一下。
　　丹妮快哭出来了。白刃战不是中学课程里的一门。她根本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将这场战争进行到底，然而，她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如果能拿回一匹马和一个鞍囊，他们就有可能活下去，并走完剩下的路程。
　　马特和丹妮握着准备好的刀子，蹑手蹑脚地往前爬。由之前大洞窟里发生的战争，他们估算出那些贼可能什么枪都没有。可是，和一群贼打仗仍然是不容乐观的。马特和丹妮只有希望突袭会给他们带来些优势。
　　声音从离隧道很远的一个房间里传来，那里还有一盏灯亮着，虽然灯光像烛光一样摇曳不定，但比蜡烛要明亮和温暖许多。
　　那些贼是从哪里弄的那么多油，持续烧了8个月的时间？马特很好奇。
　　丹妮也一样困惑。他们的东西是什么呢，能够发出如此多的光亮和热量？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声音越来越大。还有笑声。可是，似乎很怪。他们原以为自己听到的将是些低沉、刺耳、轰隆隆的声音，然而，相反，他们听到的却是些很细弱的。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个问题了，马特和丹妮挪到了房间旁边。
　　马特打算往隧道远处的那一端扔块石头，希望能把小偷引开，让他们跑到那里去查看，无暇顾及马匹和鞍囊。可是，在他能够在隧道的地板上找到石头之前，荷比便嗅到了他的气味，嘶嘶地叫了起来。
　　他们不能再等了。小偷们静了下来，显然感觉到了异常。马特和丹妮挑了个非常糟糕的时机，从隧道里跃出来，跳进了大房间里。左边是威斯克和荷比，而对面地板上坐着的，却是三个小孩子。

[苑眉]

第六章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看上去全都大概9、10岁的样子。
　　看到马特和丹妮，女孩马上跑开，退到了墙边，一脸的恐惧。那个金发男孩大声哭了起来。而另一个男孩则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举起胳膊，朝马特扔了过来。
　　尽管非常吃惊于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些孩子，而不是一群魁伟的成年人，马特仍然快速而巧妙地避开了。石头嗖一声从他头上飞过，砸在身后的墙上。
　　黑发男孩又捡起一块石头。
　　马特扔下刀子，冲过去，抱住他。男孩还不到80磅，在马特那强健的130磅重压下，像一片羽毛般倒了下去。
　　“不要弄伤他了！”丹妮大声喊道。
　　“我还没碰到他呢，”马特回嘴道，拍掉男孩手里的石头。
　　丹妮已抓住马缰，可是，现在没必要迅速逃走。她环视一下四周，看到两大块煤正发着炽热的光。房间后面，有一堆4英尺高的原煤正等着随时被扔进火里。但最重要的是，丹妮发现了放在远处角落里的鞍囊，便全部打开来看，发现里面大半的食物都没了。靠在墙边的小女孩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脸上一副负罪感。
　　马特一边抓着那个朝他扔石头、瘦得皮包骨的黑发男孩，一边捡起刀子，插回皮带上系着的刀鞘。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马特质问道。
　　“见你的鬼去吧！”
　　马特转向丹妮，还没来得及说话，当他再转回头时，那个孩子已将他的刀子拔出了刀鞘。
　　“小心！”丹妮大叫道。
　　那孩子将利刃对着马特的肚子捅去。马特抓住男孩的手腕，一扭，刀子咔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不投降，是吧？”马特摇摇头，说道。
　　小孩不作声。
　　“现在，再问你一次，”马特严厉地说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告诉他，兰迪，”小女孩大声叫道，“如果不说，他们可能会赶我们出去！”
　　“告诉他们！”一直在哭的另一个男孩随声附和道，“我们不可以出去！”
　　马特和丹妮困惑地相互对望了一眼。“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出去？”丹妮温和地问小女孩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她说道。“外面的人都死了！”
　　“到处都有人在死，”丹妮柔声说道。“这里也不比外面好。”
　　“撒谎！”叫作兰迪的男孩坚持道。“加上老师和导游，我们原本有7个人。离开的人都死了。詹妮、保罗和我，留在了这里，而我们还活着！”
　　“你们原来是和老师在一起的？”马特问道。“你的意思是指，你们原来是学校团体中的一部分？”
　　兰迪极不情愿地说道，“杰克林夫人——她是我们的老师——是她带我们班来这里野游。”
　　“对，”叫作保罗，年纪比较小的金发男孩擦掉眼里的泪水，急切地补充道。“可是，路上车子坏了，我们差点没赶上最后的旅行团来到这里。”
　　“快闭嘴，让我来告诉他们都发生了什么事。”兰迪说道。他转身对着马特和丹妮，接着道，“我们到处闲逛，我和另外几个小孩，离开了班里的同学。”
　　“对，”保罗又开始说话了。“我们都跟着兰迪，可是，我们转错了弯，在隧道里迷路了。”
　　“是我在讲，还是你？”兰迪生气地质问道。
　　小男孩不情愿地静了下来。
　　“就像我说的，”兰迪道，“我们跑开了，还迷了路。杰克林夫人在车上清点人数时，发现我们还留在洞里。导游已经把所有的灯都关了，可是，杰克林夫人要他再全部打开，便和他一起来找我们了。”
　　“嗯，”兰迪说道，“最后他们找到了我们，就开始往洞外走了。”他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回忆着，接着，以一种微弱而颤抖的声音说道，“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地板像疯了一样摇晃起来，好多冰柱落了下来。”
　　“不是冰柱，”保罗更正道。“是钟乳石。康纳利先生就是那么叫的。”
　　“让我歇一会儿，”兰迪说道。“谁关心那个？知道它们的名字也帮不了格雷格•康罗伊——当那些大冰柱落下来，砸在他头上的时候。”
　　“总之，”兰迪继续道，“开始，康纳利先生——他就是导游——说，地震了。可是，不是地震。至少那个时候不是。地震后面才来的。整座大山被撕开了，出现了一条全新的隧道，可是，康纳利先生告诉我们说不要进去。他说，那里不安全。可是，在他的手电筒电用完前，他在这座山里找到了这些煤。他说，有很多呢，就扛了一大堆来放这里，所以，我们才有了暖气和光。”
　　“你说，地震是后面才来的，”马特思索道。“发生战争的那天夜里还发生了什么事呢？”
　　“嘿，那是杰克林夫人说的——发生战争了！”保罗又说话了。“她走到洞口附近，说，有很大很大的蘑菇云。可是我们还不知道谁赢了呢。”
　　“现在我们可以告诉你们了，”马特说道，“谁都没有赢。”
　　那不是金发小男孩希望听到的答案。他沮丧地转过脸去，头耷拉到胸前。
　　兰迪讲述着他们的故事，当他在讲述时，丹妮观看着那个叫作詹妮的小女孩。小女孩瘦得皮包骨，邋里邋遢，披着一头长长的、乱蓬蓬的褐发。她那双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睛，因为之前提到的格雷格•康罗伊而噙满了泪水。丹妮觉得一阵心痛，不自觉地走了过去，抱住了她。
　　小女孩没有让她抱太久。很快，她便伸出胳膊，反抱住丹妮，再不肯放开。
　　马特温和地对丹妮微笑，被她那温柔的动作而感动。丹妮也回了他一个微笑，并朝保罗斜了下头。
　　马特明白她的意思。他朝那个伤心的金发小男孩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跪了下来，拍着他后背，说道，“你们三个非常幸运，在这里活下来了。”
　　保罗转身朝向马特，眼里充满希望。“那么，你们不会让我们出去吧？”他问道。
　　“我们不会让你们做任何你们不想做的事，”马特向他保证道。“我们只是想得到些答案。例如，”他把头转向兰迪，说道，“你们的老师和导游都怎么了？”
　　“你们到底在关心些什么呢？”他质问道，因为詹妮和保罗被两个陌生人从身边给偷走而感到非常地无助。
　　“我们要了解清楚，那样才能帮助你们，”马特解释道。
　　“当然了，”兰迪辛辣地说道。“就像格雷格•康罗伊和苏•林德塞福病了，杰克林夫人就把他们带到外面去一样。”
　　“她是要给他们和我们其余的人寻找援助，”詹妮为他们的老师辩护道。可是接着，她便低下了头，咕哝道，“但他们再没有回来。”
　　“后来，”兰迪悲痛地继续说道，“拉里和金也病了。康纳利先生害怕我们全都会患上他们一样的病，就带着拉里和金离开，找医生去了。他们也都不再回来。可是，康纳利先生让我留下来照顾大家。”他自豪地补充道。
　　“你们三个被单独留在这里多久了？”丹妮问道。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害怕离开洞穴，他们一直生活在黑暗里，为他们照明的只是些煤火。
　　马特耸耸肩，说道：“好吧，至少你们有很多的水喝。可是，这8个月来你们都吃的什么呢？是怎么活下来的？”
　　兰迪正要解释，保罗却很快跳进来，说道：“这里有个自助餐厅，康纳利先生带我们去看过储藏室，有很多的食物。因为储藏室下面很冷，所以那些食物不需要冷冻。”
　　“可是几天前，我们的食物都吃完了，”詹妮解释道。“我们很害怕将不得不走出去。但接着你们两个就来了。兰迪说，你们有食物，他拿走了你们的鞍囊——”
　　“住口，詹妮！”兰迪命令道。
　　“好吧，”马特说道。“别担心。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说下去，詹妮。”
　　她怯怯地继续说道，“我们吃了你们的很多食物。可是，我们知道那也不能维持很久。就在那时，兰迪说了，要折回去偷你们的马。他说，我们会有足够的肉维持一年的时间。就在那个大洞窟里，我们听到了你们。我们知道，你们看不到我们，所以兰迪就要我们攻击你们了。”
　　兰迪以为会挨揍，便远离马特往后退去。可是马特却出乎他的意料说道：“你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孩子，还很勇敢。”他既感动又惊骇地接着问道：“可是，你怎么想到要杀我们的马？”
　　“我们可没想得那么远，”兰迪脸红了，羞愧地承认道。“但我们最终会考虑那么做的，”他倔强地补充道。
　　“好吧，我很高兴在你们伤害荷比和威斯克前，追上了你们。”马特指着马，继续耐心地说道。“可是，杀掉它们将是一个很大的错误。离开这个地方，我们还需要荷比和威斯克的帮助。”
　　“离开？”詹妮害怕地大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出去？”
　　马特和丹妮耐心地解释，自他们由自己的避身处出来以来，已经旅行了几百英里。外面的生活是很艰难，也很危险，可是，没有食物，他们绝不可能留在这里，一个都不能。
　　“那时，我们可以吃马。”兰迪坚持道。
　　“然后呢？”马特说道。“马肉吃完了，你们还是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外面有食物，”他告诉他们道，“不是很多，可是，如果你们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该做些什么，就能活下来。而我们也会帮你们的。”
　　“我们可以回家吗？”詹妮恳求道。
　　“你们之前住在哪里？”丹妮问道。
　　“翰维尔。杰克林夫人告诉过我们，往北离这里130英里。我想起来了！”
　　丹妮看了马特一眼，两个人都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往北而去的那片寸草不生、焦黄的土地。马特摇了摇头。
　　丹妮紧紧地拥抱着詹妮，柔声道：“我们都不再有家了。”然后，两个女孩失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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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马特和丹妮在外面却仍然活着的事实，至少让两个孩子深信，他们可以安全地离开这个洞穴。可是兰迪拒绝搬走。“如果你们想走就走吧。”他对詹妮和保罗说道，“可是我要留下。而如果你们聪明点的话，也会留下的。”
　　兰迪，是他，抚慰詹妮，让她度过无数个可怕的噩梦。兰迪，是他，教会了保罗，如何在漆黑的隧道里数步子，不迷路。兰迪，是他，让他们团结在一起，并活了下来。他威逼和指挥着他们，可是，他也关心着他们。而他们也明白这一点。那就是为什么，詹妮和保罗会背离他，与两个陌生人站在一起，对兰迪来说似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他们却那么做了。
　　自从他们被迫在洞窟里生活以来，第一次，兰迪感到了彻底地孤独。如果詹妮和保罗坚持要他一起离开，无关紧要；这两个陌生人认为必须离开，此事的对错，也无关紧要；紧要的事是，詹妮和保罗选择了背离他。
　　“我要留下！”兰迪坚持道。
　　马特叹息道：“如果那是你的想法，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们不会强迫你们做任何你们不想做的事。”
　　他转过身，背对着兰迪，朝马匹走去。丹妮紧跟在他后面。
　　“我不相信你会那样！”她严厉地低声说道。“我们不可以让那个孩子留在这里等着饿死。”
　　“我们不会的，”他轻声说道。
　　“可是你刚才说——”
　　“不要在意我的话。我们给他的压力越大，要他信任我们，跟我们一起走的可能性就越小。最好对他和蔼点，那样他才会信任我们。待会儿，詹妮和保罗可能会设法说服他。他们比我们更有可能改变他的想法。记住，从一个小孔洞里，他们是看不透我们的。哦，这倒提醒我了，就是这种地方。”
　　“我知道我喜欢你的一个原因了，”她低声说道。“你很聪明，也很有趣。”
　　“那是两个原因了，”他纠正她道。
　　“瞧，我说过你很聪明吧。”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兰迪怀疑地大声喊道。
　　“在制定我们的计划，”马特轻松地回答道。“我们打算由这里开始往正西方向走。在风暴刮起前，我们看见在这些山里有片小绿地。估计我们会找到吃的东西的。可是，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们想在离开前洗个澡。可以吗？”
　　“随你们便吧，”他闷闷不乐地答道。
　　马特故意不去理会兰迪那带着酸味的调子，跨步朝荷比走去，拍拍他，说道：“小子，我打赌你还很渴。告诉我，”他问詹妮和保罗道，“这附近还有那个大洞窟里一样的水池吗？”
　　“有，这条隧道下面的一个小洞窟里就有几个。”保罗回答道。
　　“你可以把马牵到那里去饮水吗？”马特问道。
　　小男孩很开心。
　　“谁是荷比，谁是威斯克？”他问道。
　　“你大声喊他们中的一个名字，看看谁会竖起耳朵，”马特说道。“那么你就知道谁是谁了。”
　　“真的？”
　　“试试看。”
　　“荷比，”保罗试探道。
　　“大点声，”马特建议道。“荷比听力有点不好。”
　　“荷比！”保罗大声喊道。
　　马特的那匹马突然竖起耳朵，保罗开心地哈哈笑起来。“行了！”他说道。“荷比知道自己的名字！”
　　“嗯，他知道的，”马特说道。但接着，他用一种狡猾的调子，小声补充道，“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名字。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别人叫你‘荷比’吗？”
　　“这个名字是有点滑稽，”保罗赞同道。“赫伯特是不是好点？”
　　“也许吧。”
　　小男孩敲敲荷比的脖子，说道，“赫伯特•霍斯先生，我叫保罗•泰勒。我要带你喝水去了，好吗？”
　　荷比的耳朵再次竖了起来，保罗高兴地哈哈大笑。
　　“别傻了，牵好马了吗，你？”兰迪暴躁地说道。
　　保罗尴尬地红了脸，耷拉着肩，静悄悄地牵着荷比和威斯克走进那漆黑的隧道里去了。
　　“你不认为对保罗有点刻薄了吗？”丹妮在房间那边问道。詹妮担心地在一旁看着。
　　“不关你的事，”兰迪回击道。
　　丹妮看到了詹妮脸上的表情，便往后退去。“你没错，”她不情愿地让步道。“对不起。”
　　马特蹓跶到丹妮和詹妮站着的地方，捡起鞍囊。
　　“我们只拿了食物，其他的什么都没动。”兰迪赶紧说道。
　　马特点点头。
　　“你真的不生气么？”
　　“你在照看詹妮和保罗，”马特柔声说道。“不能为那样的原因责备你。”
　　“是我让他们做的！”兰迪大声叫道。“可是他们认为那是盗窃，是不对的。可是当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的时候，你就不得不去偷，难道那样不对吗？”
　　“我不知道，”马特诚实地回答道。“我们还没遇到过那样的景况——至少，还没有。可是除了偷之外，还有很多获取食物的办法。”
　　“例如？”兰迪质问道。
　　“例如交换；例如出去寻找；例如种植。”
　　“我们不能那么做，”兰迪无力道。
　　“如果你留在这里，打算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他生气地回应道，沮丧于自己的无法回答。他转过身，背对着马特，气呼呼地走到那熊熊燃着的煤块旁边。
　　马特更密切地看着兰迪，研究着他。他瘦削而有棱有角的脸上，长着一双热情的淡褐色眼睛。在他身上有着一种顾虑重重的气质。马特知道，这个男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笑了。
　　“照顾詹妮和保罗，你身上的压力很大。”马特说道。这不是提问——是声明。
　　兰迪抬起头看着马特，眼里带着憎恶。“你就不能去洗你的澡，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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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会带你们回到那个有着大水池的洞窟里的，”詹妮说道。“在那里，还真能游泳呢。”
　　“太好了，”马特却马上摇摇头，说道，“我们会带上蜡烛的。”
　　丹妮奇怪他为何拒绝詹妮带路的提议。是因为他希望詹妮留下来，去说服兰迪和他们一起离开吗？或者，马特只是想单独和她在一起？不管什么原因，丹妮很高兴，事情以那样的方式解决了。
　　他们来到大洞窟，再次经过那个冒着泡泡的喷泉时，发现那是一座真正的天然喷泉，水从三排层层叠起的石头上瀑布般喷泻而下。喷泉旁有块牌子，上面写道：“往许愿池里扔一枚硬币。印第安人相信，伟大神灵将满足于这里真心许下的任何愿望。”
　　“如果我有一枚硬币的话，”丹妮说道。
　　“你相信那种东西？”
　　“我们有什么可以丢的？”
　　“现在，我只想丢掉10磅灰尘，”马特转了个话题道，“彻底洗个干净怎么样？”
　　丹妮点点头。他们快速赶到其中的一个大水池。他们还带来了其余的衣服——尽管马特少了一件衬衫——他们摆放好衣服，以便从水里出来时，就有衣服穿了。
　　“好了，”丹妮命令道，“闭上你的眼睛。”
　　“一定要闭吗？”他开玩笑地问道。
　　“或者闭上眼睛，或者和那个可怜的兰迪单独呆上一个小时！”
　　“好吧，好吧。我闭上眼睛了。”
　　丹妮脱下外套，解开运动鞋，正要脱下那件破破烂烂的衬衣时，突然天花板上滴下一滴水，正好打在马特的鼻子上。他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你耍赖！”丹妮两手紧抓着衬衣，生气地喊道。
　　“不，那是意外。”马特抗议道，开始解释水滴在他鼻子上，但丹妮不听。她弯下身子，吹灭蜡烛。“如果你不能让眼睛一直闭着，”她严厉地说道，“那我们就不得不在黑暗中洗澡了。”
　　“没那个必要，”他咕哝着道。“我并没有打算睁开眼睛，况且，我什么也没见到。”
　　“你也没打算要看，”她接上去道。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丹妮褪下衬衣和牛仔裤，然后，试探着走进那冰冷的水里。
　　她咯咯咬着牙说道：“这可不是我想象中的热水池。”
　　“有你那样火热的头脑，水应该会很快暖和起来。”马特酸溜溜地说道。
　　听了他的话，丹妮无声地咧嘴一笑。她此时的尴尬更大于怒火，便想着要和缓一下气氛。
　　“你都在水里了吗？”他不耐烦地问道。
　　“还没有。我不敢那么快泡进水里——嘶，好冷！”她加快速度滑进水里，直到水没上下巴。“好了，”她说道。“我都泡水里了。”
　　马特快速脱了内衣裤。“啊——啊——啊，”当他浸到那冰冷的水里时，禁不住嘎嘎叫了起来。
　　“我想，鸡也不会生这么多的鸡皮疙瘩呢。”丹妮说道。“我看，在洗干净前，就要变成紫色的了。我们最好快点。”说着，她便将头浸到水里，试着要洗头。她的头发几个月来长了3、4寸，浮上水面时，泥水不断嘀嗒着从她脸上落下。
　　“轮到你了，”她说道，接着突然沉到水底，拉住他的腿，把他一下子拉进水里。马特噼噼啪啪地挣扎了一会儿，那冰冷的水给他带来的震惊比丹妮的恶作剧还要大。他噼啪着窜出水面，发现她正开心地哈哈大笑着。
　　马特很想知道，如果把她拉过来吻一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能会狠狠地给我一击吧，他想道。
　　而当时，丹妮想的是，如果他用胳膊抱紧她，那该多好。她知道，那样会暖和许多。可是她太过害羞了而不敢要求他那么做。所以，相反的——因为她需要做些事——她开始噼噼啪啪地打起水仗来。除了开心外，这运动还会让他们免于冻僵。泡了一段时间，终于洗掉了身上的灰尘泥垢。
　　“我很想知道，太平洋里的水是不是和这里的一样冷？”马特大声说道。
　　“不知道，”丹妮回答道。“但我希望，我们能找到答案。”
　　“会的，”马特轻声道。“我们会到那里，把我们的脚伸进海水里，然后，你会转过身来，对我说：‘嘿，我们到加州了！快从飞碟里出来吧！’”
　　她猛地爆发出一声大笑，道：“不，我会说：‘嘿，那儿有个你要找的穿比基尼的女孩！’”
　　“哈，我那时只是说说笑而已啦。”
　　“我们就要见到了，”她嘲弄似地说道。
　　马特正考虑着是否要说，她就是那个他希望见到的穿比基尼的唯一的女孩。
　　“有问题吗？”她问道。
　　“问题？不，能有什么问题呢？”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詹妮的尖叫声：“马特！丹妮！快来！是兰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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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们来了！”丹妮朝詹妮喊道。
　　没有时间去顾及端庄与否的问题了。马特和丹妮两个都跳出水池，迅速穿上干净衣服。
　　“一直喊，”马特朝着詹妮叫道。“那样我们才能听到你的声音。我们的蜡烛灭了。”
　　耳里尽是詹妮的哀号声，马特和丹妮战战兢兢地沿着隧道，朝那点着煤的房间跑去。当他们跑到那里时，发现保罗正在竭力安慰那个发狂的小女孩。
　　“出什么事了？”马特询问道。“兰迪在哪儿？”
　　“他跑了！”詹妮哭道。“我对他说，他真的很笨，他就发起疯来了。”她看着马特和丹妮，寻求他们的理解。“我只是想要他和我们一起走，”她哭着说道。
　　“我知道的，”丹妮安慰她道。
　　马特糊涂了。“你说他跑走了。跑去哪儿了？他没进到大洞窟里啊。”
　　詹妮开始嚎啕大哭，哭得说不出话来。保罗嫌恶地抬起头看着马特，缓缓说道：“他拿走了你们的一枝蜡烛，抢走了一个鞍囊，然后跑进山里面去了。”
　　“‘跑进山里面’是什么意思？”马特问道。
　　“他跑进我们告诉过你的那条隧道了。你知道的，就是那条地震形成的隧道。”保罗解释道。
　　马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憎恶兰迪。那个白痴为什么一定要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呢？马特真想杀了那个小怪物。马特心里那么想着，嘴里却这么说道：“好吧。你们都待在这儿。告诉我那条隧道的开口在哪里，我去追兰迪，然后把他带回来。”
　　“等一下，冒险先生，”丹妮马上插嘴道。“不可以不带上我就跑进那条隧道里去！”
　　马特还来不及回话，詹妮便擦着眼睛道：“兰迪不喜欢你们两个。他会一直跑开你们的，所以，最好我也去。”
　　“我不会一个人待在这儿的！”保罗慌忙说道。
　　“瞧你带的好头，”马特撅噘嘴，微笑着对丹妮道。
　　“那将教会你该如何面对大众。”她也回了个微笑。“现在让我们出发吧！”
　　因为不知道赶上兰迪究竟要花多少时间，所以，他们喂好马，把马留在那个有许多水的大洞窟里。
　　马特和丹妮清空了第二个鞍囊里已经所剩无几的东西，转放到背包里。宝贵的时间在流逝。兰迪进到大山的更深处了。可是，他们只有为这可能会很危险的旅程作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去追他。
　　马特从荷比的鞍下拿出一条很长的绳子，说道：“我们得绑在一起，那样就不会落下谁了。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地下黑洞，也不知道那下面有什么。”
　　在四个人安全地绑在一起前，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终于，由马特带头，拿着蜡烛，出发前往进入那条被禁止的隧道了。詹妮跟在马特后面，保罗第三，丹妮殿后。
　　马特的蜡烛没有发出很多的光。黑暗似乎贪婪地吞噬了那微弱的光芒。他们前进还不到50英尺，马特便为允许其他人跟来而感到抱歉了。地震形成的裂缝很崎岖，几乎无法继续走下去。更糟的是，还得经受时间的考验。有些墙壁随时会倒塌。而很明显，一些地方只剩下挤身而过的缝隙了。
　　马特没有后退的主要原因是，他不相信兰迪往里面走了很远。墙壁在坍塌，水从洞顶嘀嗒着往下流，地板满是裂痕，一片泥泞。马特所关心的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是不会有勇气跑进那样一个未知的黑暗地方的。可是，已经不再存在正常的世界和正常的孩子那样的东西了。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穿过那条隧道时，马特的思想又漂回了战前的一段时光——他离家出走的那段时光。那时他11岁，父母允诺要送他哥哥格雷格和他一条狗。还没见到小狗，马特就已经为它想好了名字：莫蒂默。而没过多久，那个名字便缩短为莫特了。
　　莫特，那条混血狗。马特迫不及待地要得到它。但后来，格雷格突然改变主意。他不想要狗了。他交有女朋友，不想把时间花在照顾一只宠物上。马特对父母说，他会自己照顾莫蒂默，可是妈妈和爸爸很高兴终于有不必买狗的借口了。他们同意送小狗，只是因为他们两兄弟都坚持要。可是，现在不会有任何宠物了。
　　马特听到消息后，哭了一整晚。下半夜，他便下定决心——没有莫蒂默，也就没有马特。他要出走。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天还很黑，他从床上爬起来，拧亮书桌上的小台灯，带上一鞋盒的东西。他还从房间里拿了一把橡皮圈——他认为那些迟早会派得上用场；一个网球——不能因为逃跑就没有任何的娱乐啊；他的幸运石；以及两本没看过的玛维尔连环漫画书。他还拿走了他的全部积蓄：3美元85美分。他认识到，出走，就要花掉他辛苦挣到的洗车钱。
　　马特还同样聪明地在厨房里挑了些食物。他拿了一个果酱圈饼，一罐可乐，两包口香糖，还有纸板箱里装着的四个鲜鸡蛋。他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吃那些鸡蛋，但他认为，需要带上些对健康有益的东西。
　　太阳还没升起，他就离开了。他一直走到柯勒森特湖畔的树林子边，便在那儿停了下来，喝掉那罐可乐。不幸的是，那个果酱圈饼压扁了，弄脏了其中的一本连环漫画书。他吃掉尽可能吃掉的部分，还舔干净了那本书，然后，坐在一个树桩上，开始看书。
　　就在那时，下起雨来了。
　　马特离开树林子，寻找可以躲雨的地方。可是，雨瓢泼地下着，他全身湿透，鞋盒也湿透了，在他手里土崩瓦解开来：鸡蛋摔到地上，烂了；幸运石滚到路边，掉进了下水道里；口香糖则躺在烂鸡蛋里，毁了。唯一留下的东西是那个网球和橡皮圈。
　　马特微笑地回忆着。似乎已经是一百万年前的事了。那时，他至少比兰迪大一岁，却跑不出8个街区，还带着那么愚蠢、无用的东西。噢，这个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啊。兰迪，那么小，却那么成熟，比曾经的他聪明、勇敢多了。兰迪带上了食物、水和蜡烛，跑进了比柯勒森特湖畔的树林子边艰险许多的地方。
　　马特明白兰迪为什么跑走。在某种程度上，他无法责备他。这和他自己11岁时的离家出走非常不同，但起因却是一样的：受伤，失望和背叛。
　　可是，可以看出，兰迪的那些感受只是暂时的。无论如何，死在那个隧道里，将是最终的结果。他们必须在一切无法挽救前赶上他。
　　一种危急的感觉咬噬着马特的勇气，但他必须强迫自己迈出步子。移动太快会不安全。他抱着左手边的石墙，绕过曲折的隧道拐角。一秒钟后，詹妮也做了同样的转弯——除了晃动的幅度过大，从墙上甩了出去。地板在她脚下消失了。她尖叫着掉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无底深渊！

[苑眉]

第十章


　　詹妮的尖叫声在黑暗中回荡，绕在她腰间的绳子拉紧了，她就像一个悬着的静负载，拉着马特、保罗和丹妮，一起朝那个掉下去必死无疑的裂缝滑去。但他们坚持着，竭力挽救詹妮——和他们自己。
　　詹妮在绳子上摇摆，扭动，旋转，哭喊着救命。
　　保罗本能地趴倒在地，那倒是个好反应，因为不用再担心失去平衡。可是，詹妮的重量还在继续拖着他——他们所有人——慢慢迈向他们的末日。
　　詹妮刚掉下去时，丹妮抓住了一块大石头，可是，她的手指缓缓地被拉着从石头上滑过。她就要抓不住了。
　　马特努力寻找可以定住身子的东西。他扔掉蜡烛，不再理会那依然闪烁着的火焰——直到火烧着他左脚上的运动鞋。那块帆布在闷闷地烧着！他迅速踢开蜡烛，可是随着那动作，他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他立刻感觉到自己在往悬崖滑去。
　　他抓抠着隧道的地板，绝望地要找到可以抓住的东西——任何不让他滑出悬崖边上的东西。
　　詹妮的尖叫声让他充满了恐惧。很快，他便害怕那将变成他自己的尖叫。他的右脚在空中摇摆着，接着，他的左脚去到悬崖边上了。不久，他的双腿，直到膝盖，全都脱离地面了。马特在黑暗中扑棱着，伸出手去抓任何能够抓住的东西。
　　但什么东西都抓不到！
　　他感觉大腿被擦破了，并沿着壁架滑下去了。碎石在他的身体重压下哗哗地往下落，其中一些砸到了詹妮，这更吓坏了她。碎石不断掉进那黑洞里，却听不到丝毫掉落洞底的回音。
　　马特半悬在崖壁边上，所有的思想意识都离他而去了。他像一头野兽一样，挣扎着想解救自己，甚至试图把指甲深深地掐进岩石里——却丝毫不起作用。他又往深渊里滑了几寸，直到壁架外的身体重量超出壁架上的，接着，他掉了下去。
　　他的尖叫声像一阵可怕的巨浪填满了整个隧道。他头朝下，脚朝上地倒挂着，比詹妮还往下多掉了几英尺，但接着，绳子突然拉紧了！
　　马特无法相信自己不再往下降落，而且还活着。他的心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甚至于无法呼吸了。
　　他所能想到的便是，他还没有死。他花了几分钟时间才意识到，他真的还没死。
　　詹妮吊在他上头，仍然疯狂地哭喊着救命。
　　马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尽——尽力保持安静！”他喘息着说道，希望能让詹妮镇定下来，并阻止她疯狂的摆动。
　　马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阻止了他对詹妮的拖拉，当他落下时，那另外的两个人也和他一起往下掉的。保罗摸索着绳子，发现自己和詹妮之间的那一部分绳子楔在了岩石的裂缝里。
　　“绳子被卡住了！”他兴高采烈地大声喊道。
　　丹妮和保罗不再继续被拖拉着往下滑——至少在那个时候。然而，在绳子最后重获自由前，这样的机会不会为他们保持很久。他们将很快就被拖往死亡谷底。
　　“丹妮！”马特喊道。“在一切还不太晚之前，松开你自己！快！”如果他和詹妮都不得不死，那么不要带着丹妮和保罗一起。
　　突然，似乎是要增强他的警告的危急性，受阻的绳子在裂缝中滑了一下。马特爆发出一声惊叫。他控制不住自己了，詹妮也惊恐地哀号起来。显然，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对绳子来说太过沉重了。马特觉得自己每次都在往下掉落几英寸，一切将很快就结束了。即使在黑暗中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丹妮迅速松开保罗，然后，仓促地摸索着腰间的绳结。她松开自己，不仅是为了救保罗和她自己，也是为了尝试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
　　她和保罗一旦解放，就会有足够的绳子来捆绑她之前紧紧抱着的大石头了。这是一次和时间进行的赛跑——还有地心引力——因为，绳子还在缝隙里滑着。
　　丹妮尽她所能在大石头上绑了个结结实实的结，然后，大喊道：“马特！绳子没问题了！试着把你自己拉上来吧！”
　　即使一百万年后，他也绝不会想到，自己还有生活的机会。然而，丹妮的话给了他希望。绳子真的没问题吗？他要尽快证明。
　　马特开始用颤抖的手把自己往上拉了，就像体育课里学的一样，一节一节地往上爬着绳子。每次他把一只手放在另一只手的上方，便更接近那安全的崖壁，也更接近詹妮。爬到她那里时，他喘着气道：“抱紧我。”
　　她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肩膀，接着，他便背着这个额外负荷奋力地往上爬着。他觉得肌肉很疼，双手受绳子的摩擦一阵阵地刺痛，但恐惧让他坚持着往上爬。
　　很快，甚至恐惧也不能让他继续爬了。他的力气就要使完了。突然，他感觉右脚踩到了壁架下方的岩石。
　　他将那些岩石用作杠杆，当双手拉绳子时，双脚就蹬在上面，一步一步地往上推，就像在墙壁上行走一样，尽管很艰难，却比只靠胳膊出力轻松多了。他一寸一寸地蹬着，越来越高了。
　　如果还能再多蹬几脚……
　　没有任何预兆，他左手臂上的肌肉突然一阵痉挛。说时迟那时快，他双腿做了最后的一次蹬踏，朝壁架上猛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丹妮和保罗伸出手，拉住了马特和詹妮。不久，四个人全都瘫倒在壁架上，流出了快乐而轻松的眼泪。

[苑眉]

第十一章


　　丹妮重新点亮蜡烛。烛光打在马特脸上，他赶快低下头。他不希望丹妮看见自己的恐惧，他知道，那恐惧依然留在自己的眼睛里。
　　这时，詹妮还在啜泣。丹妮竭力安慰她，但不起多少作用。安慰对她已没有意义，她需要的只是哭。
　　其他人都还好。没有一个人急着起来向前走，仿佛根植在了岩石里。至少坐着是安全的——那便是他们当时所关心的。
　　在詹妮哭着终于睡着前，蜡烛已烧了一半了。丹妮转向马特，低声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继续往前还是回去？”
　　马特还没作出回答，保罗便看着那两个大小孩，天真地问道：“也就是说，你认为兰迪掉下去了？”
　　“有可能，”丹妮轻轻答道，不希望惊吓到这个小男孩。
　　一股悲痛笼上保罗的脸，他不愿意相信那样的事实。“你也那么想吗？”他问马特道。
　　马特没有马上回答。他正在回想着詹妮当时不断回荡着的响亮的尖叫声。如果兰迪掉下去了，为什么他们都没听到他的尖叫声？马特自己问自己道。当然了，除非兰迪已经安全过去了。
　　马特最后的决定是，继续深入隧道。除非确定兰迪已死，不然大家都得去追。马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他还活着。而如果他还活着，等我们抓住那个讨厌的家伙，我就要杀了他！”
　　他们重新绑好绳子，但这次由丹妮领头，保罗跟着，马特殿后，还抱着詹妮——她还在呼呼大睡——在他的怀里。
　　一个小时后，丹妮发现脚边有东西在闪烁，便跪下，拿着蜡烛凑近去看。
　　“是什么？”马特大声喊道。
　　“你说的没错！”丹妮高兴地大声说道。
　　“兰迪还活着！”她有些不高兴地又补充道：“他吃掉了我们好多东西！”她看见了扔在地上的一个装金枪鱼、两个装核桃片的空罐头盒，还有一个装花生酱的空瓶子。
　　詹妮看着那些空罐子说道：“我饿了！”
　　马特无法相信，这个女孩那么快便战胜了一小时前刚刚经历的恐惧。他的肚子现在还很不舒服，觉得恶心。
　　“我们不剩多少食物了，”丹妮同情地说道。“得省着点。”
　　“稍后再吃，”马特插话道。“等赶上兰迪之后。应该不会太久了，”他满怀希望地补充道。
　　他们继续前进，却吃惊地发现，隧道突然通向一个低矮而宽阔的洞窟。往洞里去的坡非常陡峭光滑，走在上面有直冲下去的危险。很快，他们便被迫坐着往下滑了。
　　像在滑滑梯。他们不知道将被带往何处，但很有趣。保罗像在游乐园里玩耍一样，开心地哈哈笑着。詹妮则尖声大叫着：“看着我！看着我！”
　　马特和丹妮也很喜欢这段旅程——直到摇曳的烛光照亮旅程尽头正等着他们的东西。
　　“停下！”丹妮大声喊道。“把脚跟戳到地里！”
　　孩子们听出了丹妮声音里的紧急，便照着她的话做了。很及时，他们停了下来，还差几英尺，就是一个汩汩冒着泡泡、烟雾弥漫的地下湖泊了。
　　“就像魔怪电影里的东西，”保罗说道。“你知道，那种有恐龙浮出水面的地方吧？”
　　詹妮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不要吓我！”
　　“我们差点被烫死，”丹妮低声说道，声音只有马特一个人听见。
　　他点点头，也低声说道：“谁知道那水多深呢？如果不被活活煮熟，也会被淹死。记住，我游泳可不是很好。”
　　“嗯，你的狗爬式游得还真差劲，”她笑着答道。
　　“非常高兴我不必再用到它了，”马特说道。
　　马特和丹妮正低声说着话时，詹妮环顾四周，看看这冒泡泡的湖泊周围有没有路，但一条也没有。
　　这个发现的现实沉重地打击了她，她抓住保罗的胳膊，哭了起来，“兰迪肯定掉水里了！”
　　马特从丹妮手里抢过蜡烛，爬到这倾斜的隧道尽头，往水底看去。没见到死人一样漂浮的小尸体，他松了一口气。
　　马特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水。为了测试湖水的温度，他作好要烧掉一根手指的准备了。
　　“嘿！”他回头大声喊道。“水不是热的。事实上，还相当冷呢。”
　　“那这水为什么像烧开了一样呢？”保罗问道。
　　“不是烧开了，”马特说道。“冒泡泡是因为湖下面的某个地方有空气逸出来。”
　　知道那水不会要人命后，丹妮便转向那两个小孩，问道：“兰迪会游泳吗？”
　　“我不知道，”保罗说道。
　　“兰迪什么都会，”詹妮答道，毫不遮掩对那位逃跑的朋友所感到的骄傲。
　　“嗯，让我们看看那个湖有多深吧，”丹妮说道。“然后，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游过去了。”
　　丹妮抓着马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放低身子，探进那陌生的地下湖泊。如果有必要，她会踩水，让头露在水面上，可是，不用踩水了。她吃惊地发现，湖水不过才几英尺深，至少，她站的地方就那么深。
　　“下来吧，”丹妮大喊道。“水没问题。可是要穿着鞋子——底下的石头很扎脚。”
　　虽然只相隔几英尺，但湖面上那沉重、回旋的雾气却让马特几乎看不见她。他很高兴，她还在绳子上。
　　“好了，詹妮，”马特说道，“接下来到你了。确保——”
　　“安静！”丹妮突然喊道。“我想我听到什么了。”
　　大家都僵住了。
　　几秒钟过去了。接着，他们全都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和噼噼啪啪水溅起的声音，由浓雾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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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湖里有东西，活的东西。来不及了，马特连忙拉绑着丹妮的绳子，使劲把她往上拉出水面。可是，就在她噼啪的打水声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是兰迪在大叫：“救命！”
　　他就在不远处。
　　马特拿出刀子。“待在那儿！”他命令詹妮和保罗道。“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走动！”然后，他隔断绳子，那样，他就可以和丹妮一起冲进那浓雾弥漫的湖里去了。
　　马特跳下水，一只手高举着蜡烛，一只手挥舞着刀子。丹妮也拔出了剑，一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我们来了！”马特喊道，心里想着要是没把弓留在马儿那里就好了。
　　“快！救命！”兰迪又大叫了，但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那咆哮声更近，更响了，而兰迪的也一样。
　　突然，丹妮尖叫一声，消失在水下面。
　　马特知道是潜在水里的什么东西把丹妮给拖下去了。他正要扔掉蜡烛，潜入她消失的地方，这时丹妮又突然浮出水面，一边吐着水。
　　“怎么了？”马特问道。“你没事吧？”
　　“我很好，”她深吸一口气，答道。“还真是有案可查呢，你之前说的关于那些气孔的事是对的。我就掉进了其中一个。”
　　这次的惊吓就此结束，而下一个又马上接踵而来。那未为人知的野兽咆哮声已经逼近，转而变成愤怒的狂叫了。那叫声如此深沉、愤怒，似乎要将整座洞窟震垮。
　　“那里！”马特指着左手边，大喊道。丹妮转回头去看。是兰迪来了。一个厚重的黑影缓缓穿过浓雾也来了。当那头野兽一路击打着穿过黑黝黝的湖水而来时，水面上便四处荡漾着一圈圈的涟漪。
　　它正朝着他们来了。
　　不管那头可怕的动物是什么，马特明白，他手里的小刀根本无法阻止它。
　　“扔掉蜡烛！”丹妮一边大叫，一边转身便跑。
　　马特知道她说的没错。然而，无论他们往哪里跑，蜡烛都会像灯一样，指引着那头动物朝他们来。马特即刻便确信，他们不可能摆脱得了那头动物。它用不着看，只用听和嗅便能发现他们。那就是他为什么仍站在原地的原因。当那个黑影逼近时，他便一把将正燃着的蜡烛扔在了怪物脸上！
　　打过去的蜡烛照亮了两只乌黑的眼睛，一个黑黑的鼻子和一张满是白色利齿的血盆大口。马特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但它确实很不客气。燃烧的蜡烛触到野兽的鼻子，它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野兽粗壮的手臂重重一挥，蜡烛飞到空中，接着掉进了水里，顿时，白雾消失，周围陷入一片黑暗。马特听到那头野兽噼啪打着水。可能它正把头浸在水里缓解疼痛呢，马特想道，或者，有可能还会朝他冲来。
　　他刚要转身退回来，却马上发觉，那头动物正往原路退回去。
　　尽管有没及腰间的水和浓重的雾气，但马特仍然感到口干舌燥。他确信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双黑眼睛所发出的光芒和那锯齿般的利齿。
　　“马特？”丹妮喊道。“马特？答应我！”
　　“这儿——我在这儿，”他沙哑着声音道。
　　“一直说话，”她说道。“我要朝你说话的声音走过去。”
　　“我该说些什么呢？”
　　“说什么都行。”
　　他想了想便说道：“你知道我有多想看电影，多想看电视，多想听歌吗？
　　“说下去。”
　　“相反，”他心不在焉地继续走着，并开始发起火来：“我差点被钟乳石给砸死，差点掉进鬼才知道有多深的洞里，还差点被那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给吃掉！”
　　“你现在很近了，”丹妮喊道。
　　马特没听到她。他那些被压抑着的情绪就像湖里汩汩冒着的水泡一样，全都爆发了出来。“中学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那就是他们说过的话，”他朝着那一片黑暗发出控诉：“接着，他们又摧毁了一切——我们的房子，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人生。还剩下些什么呢？我是说，我们正在这山里做什么呢？全身湿漉漉、又累又饿又胆战心惊的我们？”现在，他是在大喊大叫了，就像那头发怒的动物一样，整个洞窟充满了他的怒火。
　　丹妮在黑暗中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肩膀。“我知道，”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她。他们抱在了一起。
　　就那样，他站了好久，然后才发觉，有四只手抱着他！他控制了一下自己，往后退了退。“兰迪？”他轻声问道。
　　“嗯？”
　　“感谢上帝！”他抓住兰迪，一把将他举出水面。“我应该彻底打消你逃跑的念头，”他以似乎漫不经心的情感说道。“可是我现在累了，稍后再来吧。或许，詹妮和保罗会很乐意接受这份荣幸。”
　　“他们也来追我了？”他惊喜地问道。
　　“当然了，”丹妮插话道。“我们全都追着你来了。”
　　“哇！”那就是兰迪发出的惊叹声。
　　“你是不是认为没有人关心你呢？”马特问道。
　　兰迪没有回答。他也不必回答。答案很明显，那就是：对。
　　“来，”丹妮提议道。“让我们离开这湖水吧。詹妮和保罗将很高兴见到兰迪安然无恙哦。”
　　“好主意，”马特赞同道。“还不知道那怪物决定什么时候返回来呢。”
　　“那是大猩猩，”兰迪说道。
　　“真滑稽，”马特嘲笑道。“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大猩猩呢？”
　　“我见到它了！”兰迪说道。
　　“可能是某种熊，”马特思索着道。“对，那是我的猜想——一头熊。总之，那不重要，”他又说道。“唯一重要的是，你安然无恙。”
　　丹妮原本不想插话的，但有什么东西惊扰到了她。“是我的想象吗？还是突然起风了？”她紧张地问道。
　　马特打了个寒战。她说的没错。起风了——而且很冷。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摆脱掉冷意，可是，有什么东西闻起来很熟悉。“等等！”他喊道：“那是新鲜的空气！”
　　经过调查，他们发现，地震已经把这座山完全劈开，通往外面了。他们不必再按原路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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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对不起，我逃跑了，”兰迪在詹妮和保罗面前承认道。
　　“我们很想你，”詹妮羞怯地说道。
　　“对，”保罗同意道。“马特和丹妮没有像你那样指挥我们。”
　　詹妮戳了戳保罗的肋骨。
　　“唔，我的意思是，能把你追回来真是太好了，”保罗怯怯地说道。他伸出手要和兰迪握。
　　“我还以为你没有胆量来追我呢，”兰迪钦佩地说道，然后握住了保罗的手。
　　保罗高兴得眉开眼笑，胸腔里满溢着骄傲。马特和丹妮立刻便看出，兰迪的赞许对他意味着一切。兰迪和保罗并不是对手，他们更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这让詹妮非常开心。她像只母鸡一样，盘旋在两个男孩子周围，保护着他们。
　　马特重新点了一根蜡烛。这次，他们全都手拉着手，由马特带领着，穿过那座浅湖。他们避开那些气泡，提防着怪物的吼叫，小心翼翼地朝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一股回旋的雾气从他们身旁掠过，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湖的另一边。隧道变得狭窄的地方，就是通往外面的出口了——隧道的尽头，闪着一道眩目的亮光。
　　光，是会伤害他们眼睛的可怕东西。特别是那三个孩子，很难适应。在经过8个月的地下生活后，那亮光灼伤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眼泪直流。兰迪、詹妮和保罗，斜着眼睛看东西，慢慢、慢慢地接受那些光，直到走出洞外还是那个样子。
　　他们五人都往洞外瞄去，看见一个似乎与战争无关、未受沙尘暴侵袭的山谷。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兰迪、詹妮和保罗第一次跨出了大山的拥抱。这片土地在他们看来还不至于那么糟糕。有树丛，灌木和青草。因为地震，许多树木倒下了，到处都是残枝败叶。还有许多长得很古怪的云朵——全都是紫红色的，遮住了许多日光。但仍然没有他们曾经认为的那么糟。
　　对此，马特和丹妮比他们熟悉。在他们绕到前山洞口去要回马匹的这段时间，孩子们将认识到那样的事实——这是废墟上的一片绿洲。可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必要知道那一点。他们还需要时间来适应外面的环境。
　　走出洞口后，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长满绿草的小山上。已经是傍晚时候了，虽然有很长的阴影笼罩，山谷下面的景色还是很漂亮。马特感觉到心中充满了希望。穿过树林，越走越远，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座城镇。
　　丹妮也看到了。“你认为有人住在那里吗？”她问道。
　　“我非常希望有，”马特说道。“我们等一下再去验证，要先找回马匹。可是现在，我们最好在所有人都倒下来前，找些吃的。”
　　“我要吃的！”詹妮喊道。
　　“我也要！”保罗叫道。
　　“吃的！”兰迪喘着气大声说道，但接着，他打了个嗝。“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自我保护似地说道。“可是我还是很饿！”
　　马特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我们能找到些什么，”他对他们说道。“可是从现在起，我们不要碰包裹里的东西，要吃掉这片土地上的肥肉——或者应该说——瘦肉。”
　　二十分钟后，丹妮发现了一棵长得很健康、站立在岩石堆上的白桦树。“我想，我找到晚饭了。”
　　“在哪儿？”詹妮问道。
　　“那棵树的皮，”她指着那棵白桦树答道。
　　“真的吗？”詹妮瞪大了眼，问道。
　　“你总是什么都信，詹妮，”兰迪说道。“难道你看不出她在开玩笑吗？”
　　“不，我没开玩笑，”丹妮严肃道。“我们要去生火，烧水，然后用兰迪扛着的鞍囊里的铝锅来搅上10磅左右的树皮。等树皮松软后就可以吃了。然后，剩下的就拿去给马吃。”
　　“没门儿，”保罗声明道。“我不会吃树的。”
　　丹妮笑了。“我没说好吃啊，”她说道。“是不好吃。可是——”
　　马特突然大喊起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山下有棵松树，可能会找到些松果。”
　　“现在，我们要吃松果吗？”保罗一脸苦相，问道。
　　丹妮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吃那些果。要先把它们给敲开了，如果幸运的话，里面会有松子。那些松子对你们还真的很有益——比煮熟的桦树皮好吃多了。”
　　“这么说，那就是我的晚餐了。” 保罗说着，急忙冲下山去。


　　“饭好了！”丹妮大声喊道。
　　詹妮和兰迪刚瞥了锅头一眼，立时变了脸色。
　　日光早已在薄暮中隐去，那两个孩子期盼地望着马特和保罗，他们正往山上来呢。“我想，我会吃那些松子。”兰迪说道。
　　“我要和你一起，”詹妮说道。
　　“你们找到多少了？”当那两个强征队员筋疲力尽地往火堆这边走来时，丹妮问道。
　　马特伸出手来：四颗。“就当餐后点心吧，用来压树皮的味道。”他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四个人都需要。”他更正道。
　　丹妮从背包里拿出马特的铁盘，往里面舀了一些树皮，然后递给他。
　　“接下来谁呢？”丹妮问道。
　　没有一个人出声。
　　马特讨厌吃树皮。他和丹妮已经吃过很多回了，而他每回都会痛苦地抱怨。可是，这回不可以再抱怨了，他必须给孩子们树立一个榜样。所以，他舀起一块树皮，强硬地推进自己的嘴里。他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了，但他压制着自己吞了下去。
　　丹妮吃惊地看着他。她也不喜欢树皮。谁会喜欢呢？但她从来不像马特那样小题大作。可是，他竭力像大人一样吃东西的样子还真可爱。她几乎忍不住要揶揄他一番了。
　　“瞧，吃树皮不会死人吧，”马特说道。
　　“可能稍后你就死了，”保罗天真地回应道。
　　“如果我死了，至少不是饿死的。现在，来吧，吃。也不是那么糟糕啊。”
　　“我也吃。”丹妮一边说，一边咽下一整勺那松松软软、果冻一样的胶质物。
　　詹妮和保罗紧闭着嘴，拒绝走近那东西。令人吃惊的是，兰迪往前跨了一步，说道：“我妈妈以前让我吃肝脏。这树皮不可能比那东西糟糕。”
　　丹妮用自己的盘子装了一盘，递给兰迪。兰迪往嘴里舀了一大口不至于会让自己噎着的树皮。
　　“好吧，”詹妮信任地说道。“也给我一些。”
　　保罗也下定决心说道：“我以前很喜欢吃妈妈给的肝脏。”
　　“那么，你也会喜欢这个东西的，”兰迪大笑着说道。“来，快舀吧！”
　　马特和丹妮终于明白詹妮和保罗为什么那么依恋兰迪的原因了。那个小孩是一个天生的领导。幸亏他，那两个孩子才克服了恐惧，吃了——尽管他们只勉强自己咽下了不至于还会喊饿的一部分，便再也不肯多吃了。
　　马特给了三个孩子每人一棵松子。还剩一颗，他递给丹妮。
　　“你吃吧，”她说道，然后靠过去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补充道：“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吃那些树皮时没有皱一下眉头。”
　　“我不值得那样赞许，”他谦虚地说道。“如果还有谁应该得到这颗松子，那就是兰迪。”
　　“他是正在变成一个好孩子，”她赞同道。“可是，我们不要过分溺爱了，唔？”她从马特手里拿过松子，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别忘了，你认识我的时间更久。”
　　马特笑了。他看着丹妮、那些孩子、噼啪燃烧着的篝火、荒凉美丽的红色天空——所有东西看上去是那么地和平，那么地恰到好处。“在天黑下来前，我们去散一会儿步吧。”他鼓动道。“就我们俩。”
　　“孩子们呢？”
　　“他们会很高兴终于能摆脱掉我们一会儿了。”他拉起她的手。“走吧。”
　　他们跨过横七竖八的残枝败叶，走进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里。马特很喜欢牵着丹妮的手的感觉。她好像也不介意。他很想知道，那是否意味着什么。他正考虑着该如何去找出答案时，丹妮停了下来，并说道：“我们要怎么处理那些孩子？”
　　“我不知道，”马特皱着眉答道。他还以为她在想着他呢。
　　“他们真的不是坏孩子，包括兰迪。”她轻声说道。
　　“你想带着他们一起去加州吗？”马特小心地问道。
　　“是想过，”她承认道。


　　马特和丹妮离开后，那三个孩子便伸展着四肢舒躺在篝火四周了。
　　“你认为他们会结婚吗？”詹妮问兰迪道。
　　“谁？”
　　“马特和丹妮。傻瓜，还能有谁？”
　　“他们结不了婚了，”保罗插话道。“没有人帮他们结婚了。”
　　詹妮做个了鬼脸。“会有那样的人的：法官、牧师、或船上的首领。”
　　“去年我做过营里足球队的首领，”兰迪自荐道。
　　“我可不认为那样就行，”詹妮严肃地说道。“我想，得是个大人首领。”
　　保罗，不再感兴趣于那些罗曼蒂克的东西了，他弯下身子，看着搁在火上的锅问道：“谁还要？还剩了很多给赫伯特和威斯克呢。”
　　没有一个人要，甚至碰一下。
　　这时，詹妮捡起一根木头，放在火上，看着它燃烧。“希望我们有蜀葵蜜饯，”她说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兰迪问道。
　　“想要什么？”
　　他不再有回答的机会了。
　　一声怒吼传来，三个孩子都抬起头朝同一个方向望去。他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边远处空地上，正站着一头活生生的狮子！
　　詹妮尖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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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马特和丹妮听到尖叫声，没有稍作一秒耽搁，便转身穿过树林，直朝营地奔去。但暮色中，马特没有注意到有一根低垂下来的树枝。他的脸撞了上去，随后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丹妮急忙跑到他身边，看到血从他鼻子里汩汩流出来。她试着扶起他，可是他却一动不动。倒地的时候，他的头被撞到了，正毫无方向性地开阖着眼睛。
　　“马特，”她拼命喊道。“你还好吗？”
　　他的视线终于汇成一个焦点了。可是鼻血流进了嘴里，他舔了舔，做了个鬼脸，便咳了起来。然后，他艰难地侧过身去，离开丹妮远一点儿，呕出了先前吃的桦树皮。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营地里传出的尖叫声。在丹妮的帮助下，他挣扎着站起身。可是，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他拉着丹妮一起，又倒了回去。
　　“不行，”他喘着气道。
　　“在这儿等着，”她说道。“我马上就回来！”
　　丹妮往营地跑去，一路担心着那里可能发生的事。每前进一步她都在谴责自己的离开。是不是有人因为树皮突然病倒了？是不是有人被篝火烧着了？什么事都有可能。
　　可是，当丹妮冲出树林的时候，所看到的似乎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仿佛跳进了非洲丛林电影里。还能如何解释自己所看到的呢——一头狮子正朝他们的营地围捕过去。
　　非常幸运，那头动物处在逆风的地方，篝火正好挡在孩子们和野兽之间。丹妮从孩子们附近的树丛里悄悄走了出来，慢慢靠过去。孩子们都抬头看着她，仿佛她完全有能力解救他们，而她也希望自己能。
　　丹妮知道风随时有可能改变方向。更糟的是，狮子正吸着鼻子往煮熟的树皮靠近，一点点地接近孩子们了。她必须做些什么，把那头动物给赶走。
　　丹妮想象着明天的头版头条：悲惨事件，被出逃狮子咬死！虽然不再有报纸了，但她肯定，故事仍然是一样的。问题就在于，故事里的死亡是否包括那三个天真的孩子？她绝不能让那成为事实。
　　丹妮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捡起一根掉在附近的长长的断树枝——慢慢地移动，尽量不引起狮子的注意——然后，把树枝的一端伸进火堆。那块干木头迅速着起火来。正当狮子抬头听着那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时，丹妮猛地拿起熊熊燃烧着的树枝朝那头咆哮的动物扔了过去。
　　狮子吃了一惊，恐惧地往后跳去，然后，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丹妮刚刚从那里出来的树林里。
　　唯一糟糕的是，狮子疯狂地穿过灌木丛，朝马特躺着的地方奔去了。


　　当丹妮匆匆忙忙赶回营地时，马特跌回地上，擦掉脸上的血和呕吐物。他的头在砰砰地跳动着作痛，他渴望着呼吸到空气。
　　“希望鼻子没有断，”他低声咕哝道。他还记得，他哥哥玩触身式橄榄球时，不小心打到了脸，鼻子中间被打折了，一直歪到了脸颊上。爸爸说，格雷格看上去就好像正有人使劲从他的鼻子往耳朵里钻，而且快要钻成功了。格雷格可不认为那很有趣——直到他从手术室里出来，知道自己还会好起来。
　　马特知道，如果他的鼻子像格雷格那样的话，是不会有任何手术的。如果他突然看上去像个小丑，丹妮会怎么想呢？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中间，痛得吸了一口气。鼻子虽然很疼，但似乎还好，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很万幸，至少不再流血了。现在，如果，不过是如果，这些树能够停止旋转——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晕眩过呢。可是，那不能成为借口，让丹妮和孩子们失望。
　　马特挣扎着跪起来。附近，他呕出的树皮气味一阵阵向他涌来。尽管天气很冷，他还是出了一身汗。
　　稳了稳身子，马特突然意识到，自从那声尖叫后，营地那边一直悄无声息。可能一切都稳住了。他非常希望如此。以他现在的处境，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前方树林传来一阵沙沙声。他松了一口气。肯定是丹妮找他来了，就像她之前承诺过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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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不，马特想道。不可能。可是，那头刚穿过树林来的狮子正在对着他怒吼呢。马特膝盖一软，跌倒在地。
　　狮子嗅着空气，闻到马特鼻子里的血腥味，便发起攻击了。
　　马特试图往后退，可是，他的双腿不听使唤。狮子就要把他撕成碎片了。在那头饿疯了的野兽眼里，他看到了那个企图。
　　马特摆正刀子，脚后跟扎进土里，尽力将自己推得离那头贪婪的野兽远一点。
　　马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眼睛锁定在狮子嘴里的利齿上。很快——非常快——那些牙齿将锁定在他的身子上。
　　但接着突然，狮子在半空中猛地一抽搐，一枝麻醉标枪打在它的脖子上！
　　那头动物扑倒在地，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便像一座山一样倒在了马特身边。
　　“你又能呼吸了，”灌木丛中传出一个平静的声音。
　　马特眨眨眼。似乎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当他抬起头时，便看到了一个长得又高又瘦、穿着一件蓝色羽绒背心的男子正挤过灌木丛来了。他一只手里抓着一枝吹箭筒，一只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
　　“你还好吧？”年轻人男子凑过来看着马特，问道。他看到了马特脸上的血，还有他眼里的眩晕。
　　“我——唔——”马特说不下去了。他的心仍然跳得很厉害，头因为先前的碰撞仍然天旋地转，而更要紧的是，他完全糊涂了。他和一头狮子躺在地上干啥呀？
　　穿蓝色羽绒背心的年轻男子从皮带上拿下一个水壶，强迫马特喝水。他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发烫，却几乎无法把水咽下去。马特将水壶从唇边推开，咳了起来。
　　“感觉好点了吗？”男子问道。
　　马特深吸一口气。自从狮子倒在他身边以来，他的眼睛第一次看东西有了焦点。他盯着那个穿蓝色羽绒背心的男子。“小伙子，你恰好及时出现了，”马特沙哑着声音说道。
　　男子微笑了。“我追踪这头狮子有两个多星期了。可是，迟到总比没追到的好，”他说道。“顺便提一下，”他又补充道，“我叫乔治•富尔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还有，你在这里干什么？”
　　马特正要回答，丹妮挥舞着呼呼燃烧着的树枝，跑了进来，孩子们则跟在她后面。
　　“马特！”看到他，她便放心地喊道。“我担心死了！”但接着，她看到了麻醉倒地的狮子和手拿标枪的男子。不明就里的她谨慎地握紧手里的火棍。
　　“没事，”马特虚弱地喊道。“是他救了我的命。”


　　之后，大家都作了介绍，马特问了乔治•富尔顿大家心里都在想着的问题：“中美洲怎么会有狮子呢？是马戏团还是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吧？”
　　“猜的不错，”富尔顿说道。他轻轻挠了一下他那秃头，接着道：“这儿一直来都是人迹罕至。没有人们谈及的工业，当地许多农民都歇业了，所以就有人想了个鬼点子，开了一座驾车游野生动物园。结果，包括那个雷鸣山洞，每年夏天都引来了许多游客。”
　　“就是我们呆的地方！”詹妮喊道。“雷鸣山！”
　　富尔顿怔住了。他惊愕地摇着头。“大家都认为地震后，那个山洞已经塌了。谁还想到……”
　　“嘿！”兰迪突然大声叫道，打断了那个大人的话。“野生动物园里有大猩猩吗？”
　　“当然有了。事实上，过去的四个月里，我都在找他呢。你看见他了？”
　　“看见？”兰迪指着马特，高兴地叫道。“我告诉过你，我见到了一头大猩猩！不是吗？我说的没错吧？我不是说过我见到过吗？嗯？”
　　“好的，好的，你说的没错，”马特哈哈笑道。“放轻松点，告诉富尔顿先生，你是在哪里见到的吧。”
　　男子打开笔记本，记下兰迪说的每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追踪这些动物呢？”当他合上笔记本时，丹妮问道。
　　“嗯，”他解释道，“我太太和我都是兽医，主要照顾生病的狗和猫，偶尔还有仓鼠。总之，战争爆发后——特别是地震之后——野生动物园的篱笆倒了，动物们都跑散了。”
　　“大家肯定都吓坏了，”马特跟着道。
　　“并不全是。大家更多的是担心，”富尔顿回忆道。他那年轻的脸上似乎突然变得苍老了，他说道：“没有多少食物了，人们便开始猎杀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动物。其中一头大象就可以让整个好望村吃上差不多一个星期。可是，极度的饥荒，以及战争后爆发的可怕瘟疫，到处都有人死，也没有医治的药物。当地的医生已经在地震中死了。我太太和我不是给人，而是给动物看病的医生，但我们最终还是发明了一种免疫血清。可是，那个时候，因为害怕瘟疫，还活着的人都逃离这个地方了。我们给自己种了疫苗，并开始收集所有能够找到的动物。”
　　“为什么？”马特问道。
　　富尔顿先是心不在焉，之后马特的问题让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必须有人负责那些幸存下来的动物，”他简短地说道。“谁知道核战争真正的破坏力有多大呢？”他问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但我们都知道，这个星球上的生命正在濒临着灭绝。越高级的生命——人类——将是第一个灭绝的。可是，如果人类不能继续生存下去，或许，我们还可以拯救世上那些伟大的动物。我已经骑着我的毛驴把整个山谷巡视了一遍，尽量每种动物都找到雌雄一对，那样，它们就可以在这个地球上继续繁衍下去了——”
　　“就像诺亚一样，”保罗说道。
　　兽医微笑了。“我太太有时就那么叫我。有点儿搞笑。可是，在我看来，动物们并没有破坏这个世界，所以，它们为什么要因为我们人类而灭绝呢？”
　　“你找到多少动物了？”丹妮问道。
　　“相当多，”他骄傲地说道。“如果你们帮我把这头狮子抬回好望村，我将很高兴带你们参观那整个的动物园。我太太也肯定会非常高兴地欢迎你们。我肯定她会为你们准备一顿丰盛的饭菜。她不仅是个优秀的兽医，还是个非常优秀的厨师呢，”他眨了眨眼又补充道。“此外，”他突然带着神秘的表情说道，“你们五个人都要接种疫苗。可能已经没有病毒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
　　“我不知道，”马特回答道。“我们把马留在山洞里了。”
　　“你们把它们留在有水的地方了吗？”
　　“对，很多水，”马特说道。
　　“那么，不用担心了。好望村只有几英里远。早上，我们先把狮子抬回去，第二天你再回去找马。事实上，我会和你一起去，给它们检查一下身体，”兽医说道。“还不收你钱，”他又咧着嘴笑道。
　　马特看了看丹妮，她点点头。孩子们脸上带着期盼的表情，并非因为要打针而兴奋，而是因为就要见到的动物和美食让他们下了决心。
　　“你们刚谈成了一笔交易，”马特说道。
　　三个小孩欢呼雀跃起来。马特和丹妮对望了一眼，再次听到这样快乐的声音，已是过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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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刚破晓，他们便开始动手收集木头捆绑在一起，做成雪橇拉狮子。那头动物似乎对那座为自己搭建的木头床并不是很在意，只偶尔抬一下它那睡眼迷糊的脑袋，眨眨眼，接着又打起瞌睡来了，乔治•富尔顿的麻醉药仍然在起作用。为了确保它不引起任何麻烦，富尔顿把它的腿都绑在了一起。
　　“它不会伤害你们的，”兽医警告孩子们道。“只要离它的脑袋远一点。如果靠得太近，它还是会突然跳起来咬人的。即使是处于半睡眠状态，它还是会使劲朝你扑去，所以和它保持距离，好吗？”
　　“换句话说，”丹妮说道。“就是，不能抚摸，对吧？”
　　“那个连想都不要想。”
　　“嘿，”马特说道，“没必要跟我说两遍。昨天，我差点就进了那头狮子的嘴里呢。你们这帮家伙，听清楚了吗？”为了让他们明白，他盯着那三个小孩，问道。
　　兰迪、詹妮和保罗都严肃地点点头。
　　当富尔顿把那座粗糙的雪橇推到狮子旁边时，已经快到中午了。然后，他靠近那头动物，在它肚子上绑了一根长长的绳子。一切弄妥当后，他便说道：“现在，就要看看我们有多健壮了。我们得把狮子拉上雪橇。”
　　“为什么不用你的驴子呢？”兰迪问道。
　　“如果狮子东扑西撞的话，汉弗莱可能会激动，”兽医解释道。“我们要干的是非常谨慎、非常细致的活儿。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都抓起绳子。
　　“预备，”五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狮子再次抬起头，看了看那参差不齐的一群人，便又倒回去睡了。
　　“来数一二三，”富尔顿说道。
　　“一、
　　“二、
　　“三！”
　　他们一起拉动绳子。这次，狮子的表现不一样了。它感觉到肚子被拉紧了，便发出了一声足以把那五个孩子给吓傻的急速而刺耳的咆哮。孩子们都本能地扔下绳子，趔趄着往后退去。
　　“他的吠声竟然比他的撕咬还吓人啊，”富尔顿忍不住笑道。
　　“请不要提到那个吠（树皮）字，”马特恳求道。
　　“我不会再提了，”富尔顿答应道。
　　丹妮的眼睛一闪一闪，说道：“你也没有必要再提了，他早就一点儿一点儿地把那东西给提出来了。”
　　马特装着用根手指戳到喉咙里，然后朝丹妮倒去。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除了那头狮子，它看着他们的滑稽动作，摇摇头，打了个呵欠。
　　“瞧，他觉得无聊呢！”兰迪说道。
　　“他就是那么无聊的家伙，”马特应道。
　　可是，在这场拔河赛中，他们是不会让狮子赢的。他们再次抓起绳子，这次，他们拉着——一直拉着——不管那头被俘虏的猫怎么生气地咆哮。
　　“我们赢了！”兰迪大声喊道。
　　“我们肯定赢的，”富尔顿说道。“现在，得把雪橇绑在我那位四条腿的伙伴，汉弗莱，身上了。”
　　雪橇前端伸出的是两根绑在木床上的长杆。兽医把他的毛驴赶到那两根长杆之间，对此，那头动物不是很高兴。狮子让他觉得很紧张，他不得不非常小心、非常缓慢地挪了进去。汉弗莱一就位，大家便赶快把他给绑在了杆子上。
　　是时候开始前往好望村的艰苦跋涉了。


　　旅程的开始部分主要是下山。但即使是下山也很不好走。狮子的肚子是有可能饿空了一半，可是，仍然很重。富尔顿估计它起码有800磅。
　　手磨起了水泡，但马特、丹妮和兽医仍然使劲把雪橇往后拉，不让它往驴子猛滑过去。狮子似乎对这颠簸的旅行毫无意见。它把头搁在自己的爪子上，睡着了。
　　“还有多远？”停下来休息时，丹妮问道。
　　“翻过下一座山，”富尔顿答道。“到达好望村时，我太太应该还有很充裕的时间为你们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不仅仅是吃的承诺，而是晚餐，他们所需要的鼓励。就像魔法召唤的一般，他们想象着那厚厚的、白嫩嫩的火鸡肉片，酸果曼沙司，热乎乎的卷饼，土豆，和冰淇淋苹果派。他们半睡半醒般梦想着那一碟碟的东西。可是，他们的记忆消失了，例如那些羽毛枕头、小游戏机和连环漫画书。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可能很快，这些记忆也会消失。然而，他们都拼命地要将它们抓住。晚宴，这个词，以家人的音容，家的气味，以及自己钟意的食物味道——所有曾与自己所热爱的人们一起分享过的东西，填满了他们的心。
　　晚餐，多么强大而有力的一个词啊。所以，无怪乎，他们都拼了命奋力往目的地而去呢。在心里，他们都明白，在好望村等候着他们的那一餐饭，不可能会像自己家里的一样。可是，再怎么糟糕也比煮熟的桦树皮好许多啊。
　　马特快速浏览了一下四周的风景，就像他们第一次走出雷鸣山时那样，希望透过树丛看到那座城镇。可是，当他的眼睛溜过那片地形时，却看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远处，直往南去，有一大片乌云。是什么使它变得那么古怪呢，就像一块黑色硬物，似乎就要从天上掉下来，砸到地上了。
　　“看那个！”马特指着那长相古怪的云块说道。
　　大家都停了下来，跟随着马特手指的方向，然后，凝神看着。
　　“你认为那是什么呢？”丹妮问道。“雨云吗？”
　　“可能是，但我可不那么认为，”马特答道。“好像太接近地面了。”
　　“可能是一座山，”兰迪猜道，希望自己的回答有些用。
　　富尔顿摇摇头。“这里往南没有山。此外，”他又补充道，“不管那是什么，它正在移动着，似乎在掠扫着地面呢。”
　　“真像幽灵，”詹妮说道。
　　对此，没有一个人表示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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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黑云移动得不是很快——有时，看上去几乎是一动不动。
　　好怪异啊。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云块是什么形成的，甚至包括乔治•富尔顿。
　　他们来到一座小山顶上的水池边时，便忘记了所有关于云朵的事，毕竟那不是能引起他们关注的东西。山下面就是好望村。那是怎样的一副景观啊。到处都是动物——一双双、一对对的小驼羊、黑斑羚、黑猩猩，甚至还有一对大象。动物们都关在笼子或围栏里。从它们那里发出的臭气很难闻，即使在那么远的地方。可是，孩子们都觉得没关系，因为那个地方是充满活力的。
　　富尔顿的妻子叫玛莎。马特和丹妮长那么大还没见过那么热情激动的人呢。那是一个长得又高又大的红头发女人，她奔向丈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个拥抱能把一个长得稍为瘦小的男人给闷死呢。“我知道，你肯定能把那头狮子给带回家来，”富尔顿太太大声说道。“可是，决没想过你还带回了五个漂亮的孩子！你真的太棒了，乔治。”
　　“纯粹是运气，”他哈哈笑着答道。“他们刚好和狮子呆一块儿。确实，没有他们的帮忙，我是绝不能把这头狮子给带回来的。我答应他们了，要用一餐好饭菜作回报。你想我们俩能拿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作晚餐呢？”
　　又来了，那个词：晚餐。他们全都盯着玛莎•富尔顿，期待着她的回答。
　　她看着那五个大睁着眼睛、饿慌了的孩子，微笑了。“我们会给他们最棒的一餐饭。可是，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都叫什么？”她坚持着，转身对马特和丹妮道：“我们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人了！”
　　乔治•富尔顿把孩子们都介绍给了妻子，但她还想听每一个人的故事。可是，保罗可不喜欢就那么定定站着聊天。他看到了附近畜栏里的一头小斑马，便不再理会那些大人们，直朝那围栏跑过去，一路还大声喊着：“有斑纹的小赫伯特•霍斯！”
　　“他喜欢动物，”詹妮解释道，为保罗的鲁莽举止感到窘迫。
　　“请不要道歉，”玛莎•富尔顿说道。“喜欢动物正是我们所关心的。嗯，你们可以在吃饭的时候再告诉我你们的故事。”
　　“不要指望吃饭时会有很多话，”马特咧着嘴笑道。“我们会只顾忙着往嘴里扒东西呢。”
　　“如果你们真那么饿的话，我最好马上就进厨房了。”玛莎•富尔顿哈哈笑道。
　　“需要帮忙吗？”她丈夫问道。
　　“我应付得来，”她朝孩子们点点头说道。“你干吗不利用这段时间，带你的客人去到处逛逛呢？”


　　给驴子饮过水，并刷洗干净后，乔治•富尔顿便带着孩子们到办公室去了。他给他们五个人都注射了自己研发的抵御瘟疫的免疫血清。那几个小孩没有一个——甚至保罗也没有——哭，对此，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一根小针的扎刺根本就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惊扰了。
　　注射过后，他们又回到雪橇那里。在一处围着很高的栅栏的围栏里，兽医给他们的俘虏松了绑。围栏里还有一头狮子，雌的，正饶有兴味地四处走动着。
　　“希望很快就有一头小狮子，”乔治说道。
　　“从他们对望的眼神就知道，”兰迪说道，“不会很久了。”
　　马特和蔼地推了推他。“注意你的嘴，”他说道。“你想要富尔顿先生认为你是在洞窟里长大的吗？”
　　兽医继续炫耀着那整个的富尔顿动物园。“我们有16种不同的动物，”走在那些围栏之间时，他骄傲地说道。“战前，这里的动物是现在的四倍，可是，大部分的大型肉食动物我们都救不了了。食物短缺了。那头斑马，在这里，我们抓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她已经生产，扩充了我们的数量。”
　　他们离开那些动物，去逛好望村其余的地方。这个镇子不是很大。战前，也只有202人而已。大半的人都死于瘟疫或地震中受的伤。其余的人都搬走了，为了逃避瘟疫。所以，那些还立着的房子都是空的。而还立着的商店，里面能用的东西也都被洗劫一空了。并非令人愉悦的景象。
　　“为什么不进洛斯可夫里面去看看呢？”富尔顿提议道。
　　“洛斯可夫是什么？”
　　“拐角处的一家服装店，”兽医答道。“里面乱七八糟，可是，无论你们这帮小孩在里面找到什么，都会比你们现在穿的漂亮百倍。到处瞧瞧吧。我要去看看玛莎的晚饭做得怎样了。”


　　富尔顿说的没错。商店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碎玻璃，地板上撒满衣服，架子上几乎没挂着几件。兰迪、詹妮和保罗很幸运，找到了够新的，所以，他们可以扔掉身上那已经穿了八个月的破烂衣服了。马特和丹妮可没有那么幸运，适合他们穿的比较大号的衣服都被抢光了。马特至少还找到了一条非常合身的牛仔裤，可是没有衬衫、内衣裤和袜子。而丹妮什么都没找到。
　　她失望地离开洛斯可夫。穿过街道时，她看到了一家药店。事先，她就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进去一看，确实，像那些消毒水、绷带和维生素就都没了。这个地方也被洗劫一空了。丹妮带着微笑看着那些剩下的东西。香水！她一直来都喜爱的东西。她妈妈曾说过，如果那东西不是那么贵的话，就让丹妮拿来泡澡。现在，她终于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可是那又怎样呢？
　　丹妮耸了耸肩。她觉得有一种挫败感。所有的香水，都没有喷洒的理由了——没有约会，没有舞会，没有音乐会。真是浪费。
　　“找到什么了？”看到丹妮想得出神，马特便好奇地问道。他和那三个孩子正站在门口。丹妮只说道：“不，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是，马特身上穿的那件肮脏、发着臭气的茄克衫让她冒出了个主意。
　　“我们回去吃饭时，不要把富尔顿的房子给熏臭了，”她说道。“其实，我们再也不会熏臭任何东西了。从现在起，我们都要喷香水。”
　　“耶！”詹妮欢呼道。
　　“没门儿！”兰迪抗议道。
　　“讨厌！”保罗附和道。“那是女孩子才用的东西！”
　　“你在开玩笑吧？”马特满怀希望地说道。
　　“不，”丹妮答道。“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我们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了，你们将会很高兴我想到了这个。”
　　男孩子们可不喜欢，但他们还是让她喷了她自己喜爱的香水。她甚至还以明确的理由，给马特的茄克衫喷了一些。詹妮和丹妮都高高兴兴地给自己喷了。喷完香水，丹妮把满满一小瓶一小瓶各种各样的香水都倒进了一个容量为16盎司的大瓶子里。
　　她仿佛觉得自己在这个恐怖的新世界里赢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为什么不是呢？她又可以喷香水了。
　　接着，他们听到了玛莎•富尔顿那甜甜的声音在喊道：“晚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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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富尔顿太太，”马特终于放下叉子，宣称道，“你肯定是美国最棒的厨师。”
　　“对此我可不知道，”她谦虚地答道。“但可能我是好望村最棒的厨师。”
　　“那是因为你是好望村唯一的厨师，”她丈夫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孩子们都被这个善意的幽默逗得吃吃笑了起来。
　　马特满意地叹息一声，往后靠去。不知何故，富尔顿太太竟然用山羊奶酪、鸭蛋、野生马铃薯和洋葱，创造出了一顿令人惊叹不已的晚餐。战前，他肯定会说，要他吃山羊奶酪，他宁可饿死。还有洋葱！一直来，他都以一种罕见的激情憎恶着洋葱，甚至碰都不愿碰一下。小时候，在餐馆里吃饭，妈妈总是帮他把盘子里的洋葱挑出来。可是现在，他却尽情地享受着每一口，甚至还觉得非常美味。
　　保罗瞥了一眼桌对面的丹妮，轻声投诉道：“这个绝对胜过松子和树皮。”
　　“你会发现我不会对此有异议的，”她一边应道，一边用一片刚烤好的面包抹干净盘子里剩下的山羊奶酪。
　　拿上一杯清爽而凉快的、未被污染的地下井水，这群人都撤离了餐桌，坐在外面的走廊里，望着太阳落到那永远高高在上的云朵后面。
　　就在这时，那两个比较大的孩子说开了他们如何前往加州，寻找马特的家人，而途中，在山洞里发现了兰迪、詹妮和保罗的事。
　　乔治•富尔顿挠挠头，咳了一声。“你在愚弄我，”他说道。
　　“关于什么的？”马特吃惊地问道。
　　“当然是去加州的事了。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我不会开那样的玩笑的，”马特轻轻说道。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富尔顿太太惊呼道，强调她自己对丈夫提出的问题的关心。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马特平静地申辩道。“如果运气还好的话，我们还会走完剩下的路程。”
　　“你要做一样的事——去加州吗？”玛莎•富尔顿询问丹妮道。
　　几乎从一开始，丹妮就对横越美国的跋涉怀着复杂的情感了。可是，她对马特是忠诚的。“我们是一个队伍的，”她说道，躲避着那个问题。“而这个队伍要去加州。”
　　“可是，你们连这个乡下地方都走不出去，”乔治•富尔顿说道。“坦白说，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马特现在早就不在这儿了。换句话说，外面很危险！”
　　“马特只是碰巧没带着弓箭，”丹妮骄傲地回应道。“不然，你的狮子现在早就不在这儿了。”
　　富尔顿转向马特。“你真的那么棒吗？”
　　马特耸耸肩。“还好，但我不是威廉•退尔。”
　　“丹妮似乎认为你相当好呢。我想看看你是怎么让箭飞出去的，可以吗？”
　　“测试吗？”
　　富尔顿微笑了。“不是，”他说道。“只是好奇。”
　　可是，马特知道——他们全都知道——富尔顿先生是想下一个定论：马特的箭术并非好到能够去继续他们的历险。


　　这时，太阳已快完全落下山去了。马特手里拿着乔治•富尔顿的弓，薄暮中的日光，在大气层里射出耀眼的深红色光芒，像涟漪一样横跨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可是，这时的天空只能当作一种景观，不能给弓箭手提供最好的射箭条件。
　　马特不想找任何借口。“你想要我瞄准什么呢？”他问兽医道。
　　“我们就从容易的开始，”富尔顿说道。他环视着四周，直到双眼定在街道那边，座落于一片大草坪后，快要塌了的一间房子上。他指着那间房子道：“你能把箭射在那间房子的前门上吗？”
　　大概50码远。
　　马特试了试弓。握在手里没有他自己的那把感觉那么舒服，可是，他会用好的。他从箭袋里拔出一支箭，箭杆很直，状况良好。
　　“我打赌他能射到，”兰迪小声对保罗说道。
　　马特听到了那句评语。很意外的信任投票，那可是来自一个曾给他制造了许多麻烦的小孩子啊。
　　“我可不那么确定，”保罗答道，毫不在意马特对他们的谈话的关注。“当他差点掉下悬崖的时候，你没在那儿。”
　　“嘘！”詹妮盯着她那两个剑拔弩张的朋友，提醒道。
　　马特转回头，看着丹妮。“你在等什么？”她强自冷漠地问道。“射那个门。没什么大不了。”
　　他把箭搭在弓上。没什么大不了，他想道。可是，如果我射不中，那就是十万分的尴尬了，我会像个傻子，一个小丑。他觉得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的后背。那个门看上去似乎有500码远，而不是50。
　　他顺着箭杆瞄去，往后拉紧弓弦——放箭。
　　箭飞进那渐渐黯淡下来的暮色中，消失在一片阴影里。他们等着箭头射进木头时发出的“铮”声，可是，一直都听不到。
　　乔治•富尔顿摇摇头。“从这声音判断，你不仅没射中门，也没射中房子。”
　　兰迪跑过街道那边去查看。大家都跟在他后面。门上一枝箭都没有。其实，哪里都找不到箭。
　　对此，马特无法作出解释。可是，乔治•富尔顿却能。“可能在房子前面的某个地方，或者，可能从屋顶上飞过去了。没关系。我们明天会找到的。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小孩子纯粹是因为运气好才走了这么远。帮帮你们自己，也帮帮我们大家吧，留下来——你们所有人——跟玛莎和我在一起吧。”
　　“我们晚饭前就谈过了，”富尔顿太太说道，又重复了一遍她丈夫的恳求。“再没有什么事，比给你们这些孩子一个家，更令我们开心的了。我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们会很骄傲地把你们当作家人。上帝知道，我们全都彼此相互需要。”
　　马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保罗是对的；当他快掉下那个洞窟里的悬崖时，他确实表现得很笨拙。乔治•富尔顿也是对的；他很幸运，当他快死，或快被那头狮子给撕成碎片时，兽医及时地出现了。而现在，没有射中那个门，给他的自信心造成的打击更大。
　　他已经作好打算，和丹妮离开后，要富尔顿夫妇照顾兰迪、詹妮和保罗。可是，如果他真的不能成功应付一切，那么，他和丹妮留下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也未尝不是件正确的事。他不得不承认，有许多更难以生存的地方。而这儿，至少，可以为动物们做很多有用的事。可是，加州怎么办呢？他的父母亲呢？他的哥哥呢？如果他们还活着，那该怎么办呢？
　　“你们不必现在就做决定，”乔治•富尔顿亲切地说道。“把问题留在第二天再解决吧。早上我们再详细谈。”
　　马特觉得很累，却不知道自己能否睡得着。他要想的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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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马特从断断续续的睡梦中醒来，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天才亮。有虫子咬，他啪地一声打在脖子上。好像还有几只在头上盘旋。他躺在客厅的一张软垫上，使劲挥着手，想赶走那些虫子。
　　马特最终还是放弃了，钻进毯子里，蒙起了头，可是，再睡回笼觉是不可能的了。不管醒着还是睡着，他都无法驱除自己的疑惑了。他想继续前往加州，可是，如果富尔顿是对的——他和丹妮只是运气好而已——继续前进只能说明他是个傻瓜。他坐起来，擦了擦眼睛。
　　丹妮在邻近的一张垫子上翻来覆去，睡眼迷糊地拍打着不断往她脸上趴的虫子。
　　“丹妮？”马特轻声说道。“你醒着？”
　　“说是睡着，还不如说是醒着，”她承认道。
　　“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丹妮不出声了。虽然很困，但夜里她也一直躺着睡不着，努力为他们自己作出最好的决定。然而，努力的结果是头疼了起来。
　　马特又拍了一下脸，打死一只虫子。“我都忘了虫子有这么坏呢，”他心不在焉地说道。
　　丹妮很高兴换了个话题。“也许是动物们吸引来的，”她猜道。
　　“有意思。”说罢，他发出一声空洞而毫无意思的大笑。“这些虫子倒是个好理由，至少，为了离开，”他说道，一边啪啪啪，拍走脸上的虫子。“受不了这些虫子！我要到外面去了，”他宣称道。
　　离开客厅时，马特捡起兽医的弓，又从箭袋里拔了一枝箭。他得再试一次。
　　丹妮伸手拿起背包，也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当他们来到外面时，吃惊地发现四处都是动物们的鼻子打呼声和蹄子使劲刨地的吵闹声。
　　“我们最好去看看，”马特说道。
　　他们来到水牛圈时，立刻发现问题的所在了。虽然清晨光线不足，无法看清那些小虫子，可是却能清楚地听到它们盘旋在动物四周的嗡嗡声。水牛疯狂地甩动尾巴，使劲拍打着趴在屁股和后退上的虫子。可是，虫子太多了，使它们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别紧张，伙计，”马特挥着手赶走飞在眼前的虫子，安慰它们道。可是，当他说话时，什么东西飞进了他嘴里。他呛住了，咳了起来，最后咳出一只死虫子。
　　“我们离开这里吧，”丹妮拉起马特的手，说道。“我要清理我的包裹，总之，和我散一会儿步怎么样？”
　　夜晚的天空刚刚现出一点儿亮光。在一片浓郁的阴影中，他们走上通往山顶小水池的斜坡。可是，刚走到半路，山下的动物便开始嚎叫起来了。
　　“不太正常啊，”马特紧张地说道。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巨大的破裂声。
　　“有道篱笆坏了！”丹妮喊道。
　　他们透过黯淡的光线往山下望，看到两头水牛冲出木栅栏。那不断嚎叫着的、被惹急了的动物肯定在横冲直撞。而它们，那两头庞然大物，直直朝马特和丹妮冲来了！
　　“我们往上跑吧，”丹妮催促道。
　　马特点点头。他们奋力往陡坡上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腿都酸软了。终于筋疲力尽地到达山顶了，他们停下来喘气。水牛蹄子重重踢水的声音就在他们下面回响着。那两头动物还在跟着。
　　“我再也跑不动了，”丹妮喘着气，跪了下来。
　　马特没有去鼓动她，他自己也快呼吸不过来了。“我们就站住吧，”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一边把那枝唯一的箭搭在弓上。可是，一枝小小的箭根本就阻止不了两头水牛——他最多只能射一头。所以有件事很值得怀疑，那就是，他根本射不到50码外的房子前门。现在更糟，有两头世界上最庞大的动物在攻击他们。阻止一头可赶不走另一头。可是，马特还有别的选择吗？
　　马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开始把弓弦往后拉时，双手几乎禁不住发起抖来。
　　那两头动物一路轰隆隆吵闹着往山上跑，越来越近了。不到100码远了，马上就要出现了。马特抱着乐观的态度，瞄准了那头领头的水牛。可是，就在他正要放箭的时候，突然闻到了浓烈的香水味。
　　他用眼角瞄了一下，看见丹妮在将一只袜子塞进香水瓶里，塞了一半便迅速擦亮火柴，点着露在瓶颈外的部分。
　　袜子往下烧向瓶子，丹妮赶紧站起来，准备扔瓶子。
　　那两头动物还在继续着它们的进攻。离山边只有四分之三的距离了，却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它们要停下来或是改变方向。
　　袜子快要烧到瓶颈了。如果丹妮打算扔出去，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
　　她把瓶子砸在那两头来势汹汹的水牛前面20英尺的地方。瓶子撞碎在地板上，爆炸了，呼地一声飞起一团火焰。燃烧的香水飞溅在山顶上，点着了马特和丹妮与那两头动物之间的草叶。
　　水牛吓得大声嚎叫起来——但它们转回头去了！
　　“你之前不是要我们喷那东西吗？”马特对着那些香喷喷的火焰，做着喷香水的姿势，疲惫地笑道。
　　丹妮耸耸肩。“香水里面有很多酒精，”她说道。“可以用作相当不错的火焰炸弹。”
　　“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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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稀疏的草叶上，火没有烧很久便自行熄灭了。乔治和玛莎•富尔顿踩着那些还在冒烟的灰烬，大叫着奔过来了：“你们还好吧？有谁伤了吗？”
　　“我们都很好，”马特也回喊道。“可是，我不明白水牛为什么攻击我们。我们没对他们做什么啊。”
　　“它们是让人猜不透的动物，”玛莎•富尔顿解释道。“可是，我想，它们是为了躲避那些虫子才拼了命要进这个池子的。”
　　很快，水牛便从山那边，绕到水池边来了。它们迅速跳进池子，深潜在水里，虫子烦扰不到它们的地方。
　　“它们以前也那样冲出围栏过吗？” 马特问道。
　　“没有，”富尔顿太太说道。“这是第一次。”
　　马特拍走脸颊上的一只虫子。“你们知道这些虫子是哪里来的吗？可能就要进入某种新季节了，”他猜道。“或者，可能附近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什么东西死了，引来了这么多虫子。有件事非常肯定：动物们都非常焦躁不安。”
　　下面，兰迪正带着詹妮和保罗跑上山来了。兰迪挥舞着手里的东西。
　　“我想，我已经吩咐过你们这帮小孩待在房子周围了，”乔治•富尔顿生气地说道。
　　“我们必须来！”兰迪拒绝转回头，声明道。“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都阻止不了兰迪，当他脑子里跳出什么想法的时候，”马特对兽医和他的妻子道。“你们最好要适应。”
　　孩子们来得比较近了，他们都看见兰迪手里挥舞的东西了。那是一枝箭。
　　“唔，至少我没把它给射出这个州，”马特尽量诙谐地说道。“快说，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兰迪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们绝对——绝对猜不到，”他打了个嗝，然后哈哈地傻笑道。
　　詹妮和保罗跟着他们的朋友一起大笑着，非常开心。
　　“现在，快说吧，”富尔顿太太说道，竭力对马特的感受表示同情。“就跟我们说，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饶了可怜的马特吧。”
　　而那些话让三个小孩笑得更厉害。
　　“让我们也乐一乐吧，嗯？”马特暴燥地说道，啪一声，拍死一只趴在脖子上的虫子，接着，又啪一声，打死胳膊上的一只。
　　兰迪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笑。“这枝箭，”他说道，“在房子里面。扎在前门后的墙里。”
　　马特拧紧眉头。“我听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这枝箭穿过前门的裂缝，然后飞进了房子里。”他说道，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
　　“完美的一箭！”保罗应和道。
　　“箭正好从门缝里穿过去，甚至连门都没碰到！”詹妮大声说道。“真是难以置信啊！”
　　“你们怎么知道的？”马特撇撇嘴，微笑道。
　　丹妮给了他一个拥抱。“我跟你说过，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马特突然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将一枝箭射过一道门，事情本身的意义并不是很大，可是对于马特，那已经成为一种象征——表示他的能力的一种标志。现在，他的信心又呼啸着回来了。他觉得自己仿佛完全有能力应付任何事了。任何事，除了那些不停咬他的恶心的虫子。
　　他们下山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正当马特使劲拍打着一大群朝他俯冲轰炸而来的虫子时，他往东瞥了一眼，明亮的日光正从云朵后面射出。往北望去，云朵也因为日出而闪耀着不同寻常的红。然而，奇怪的是，南边的那一片云仍然像沥青一样浓黑。
　　马特停下步子，一个可怕的想法闪现在他脑子里。
　　“出了什么事吗？”丹妮问道。大家都转回头看着他。
　　“瞧那边，”他指着南边说道。“太黑了。那么黑的样子，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乔治•富尔顿打死手背上的一只虫子。接着，他突然恐惧地看着马特。他知道马特正在想什么了。“我们昨天看见的云块，”兽医说道。“就在我们南边，而且正往这个方向移动！”
　　“对，”马特赞同道。“只可惜，我们昨天看见的云块是一群虫子！”
　　“那怎么可能呢？”丹妮不置可否地问道。
　　“科学家们曾说过，蟑螂和虫子——有害的东西——比人更能在核战争中生存下来。”兽医说道。
　　“而且，”玛莎•富尔顿补充道，“不剩几只鸟来吃那么多的虫子了。”
　　“所以，虫子就一直不停地繁殖，”丹妮说道，开始明白了。
　　“明白了吧，”乔治•富尔顿说道。“现在，它们正在寻找更多吃的。”
　　一个细细怯怯的声音说道：“如果那些都是真的，我们为什么还全都围站在外面呢？”是保罗，而他说的丝毫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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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如果我们躲在房子里，虫子就攻击不到我们了。”当他们匆匆忙忙赶下山去的时候，丹妮向富尔顿夫妇提议道。
　　“对，”马特说道。“我们只需要一个滑动门、足够的食物和水就行了。虫子过去后，我们就都好了。”
　　“对我们来说，那是很好，可是我们的动物怎么办呢？”乔治•富尔顿询问道。“虫子会布满它们的身子，咬它们的眼睛，钻进它们的嘴巴。动物们会变得疯狂的。它们会死在这里。我们的所有工作，我们曾经付出的一切努力，会全部都化为乌有！”
　　“可是，至少我们会活着，”丹妮争辩道。
　　他们下到山脚时，玛莎•富尔顿终于大哭起来。“我们把自己的灵魂都放在这个地方了，”她呜咽着道。“如果这些是这个星球上最后的动物，那该怎么办？我们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幸存。可能有吧。应该有的。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如果，这些是最后的猴子、水牛和斑马——而如果它们死了——那么，未来也会和它们一起死去的。如果它们灭绝了，生命也将接近灭绝。”
　　这是一次非常崇高的谈话，马特深受感动。玛莎和乔治•富尔顿有着自己的信仰，投身于一项非常美好而高尚的事业。他意识到了，他自己的目标，除了自私外，一无是处。他想寻找家人，为的只是自己。而富尔顿夫妇为的是将来、他、丹妮，以及每一个人。
　　马特想帮富尔顿夫妇，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能把这么多动物藏在哪里呢？
　　他瞥了一眼那圈着一群无助的动物的围栏，接着，扫视着好望村的街道，要拯救这些动物真的不可能——
　　除非……
　　“我有主意了！”马特大叫起来，让大家吃了一惊。“我们可以把动物锁在房子里面。既然那里不再住人，为什么不让动物们搬进去呢？”
　　“没有理由啊，我可以想到的，”乔治•富尔顿朗然笑道。
　　“当然了，”富尔顿太太热切地赞同道。“我们可以把大个点的动物赶进车库里，小个点的就关在地下室和房间里，用窗门帘遮好。我们还储藏有很多粮草，就留下来给它们。这个办法行！”


　　外面迎头而来的虫子云块，越来越密集了。它们又咬又刺，几乎让人无法忍受，但每个人都奔跑在好望村这个小镇里，做着乔治和玛莎•富尔顿指派给他们的工作。
　　孩子们搜索着小镇，寻找那些门能关紧，可以把虫子挡在外面的车库。其间，兽医和妻子给那些较大个的动物打了麻醉，让它们变得容易驯服些。然后，把它们哄到孩子们找好的房子里。
　　可是，那过程非常慢、非常危险。两头大象安全地藏在河湾区的一间加油站里了。接着，水牛被绑了起来，拉出了水池，它们的新家是一间可以停放两辆小车的车库。狮子则被大家用力拖进一间地下室里。
　　小点的动物——骆驼、黑猩猩、黑斑羚、绵羊和家禽——就关在房子里，安置它们速度快多了。而他们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当马特抬头望着南方的地平线时，云块很明显地更近了。绝不会有人怀疑，太阳正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抹去。虽然还远隔几英里，他们却已听到了那嗡嗡声，就像某个巨大的发动机正在呼呼超速运转着。然而，那个声音是来自于亿万只虫子的。它们猛冲到树木、灌木和草地上，吃光眼前的一切东西，然后，又无情地往北移动，搜寻更多的食物。马特知道，那些虫子一到，这里将白天变黑夜，而黑夜则变噩梦。
　　玛莎•富尔顿集合所有的孩子，说道：“好了，我们进屋子，确保每个窗子和门都关紧，所有的漏洞都用破布堵好。我们真的得封舱了。”
　　“对，”她丈夫赞同道。“既然动物们都安全了，该是我们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了。”
　　“不是所有的动物都安全了——还不，”马特说道。
　　“我们漏了什么吗？”兽医吃惊地问道。
　　“我们留在雷鸣山的马，”马特答道。“还不包括那头大猩猩。”
　　“赫伯特！”保罗喊道，突然为自己喜爱的动物而受了一惊。“你们一定要救他！”
　　“不可能的。忘了吧。”乔治•富尔顿坚持道。“你们决不可能去到那里后，又及时赶回这里。虫子的主群离得太近了。”
　　“我们需要那些马，”马特固执地说道。“没有它们，我们决不可能去得了加州。”
　　“那么，忘了加州吧，”兽医说道。“如果你们现在离开去雷鸣山，会丢掉性命的。”
　　丹妮极不情愿地把手放在马特的胳膊上。“他说的很对，”她说道。“也许——仅仅也许而已——我们能赶在虫子之前到达山洞。可是，我们决不可能带着荷比和威斯克活着回到这里来。即使能够，我们又怎么带上那头大猩猩呢？”
　　马特没有回答她。他明白她是对的，可是，他不想放弃。其实，他根本就不怎么关心那头大猩猩。可是，荷比和威斯克不仅仅是马，它们是伙伴和朋友。马特望进丹妮的眼里，看到了她的痛苦。她也想救马，可是，她觉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马特转身离开她——离开所有的人。如果马死了，他和丹妮可能就永远离不开这里了。那他就永远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幸存于这场战争了。他们横越这个国家所做的长途跋涉，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在却永远在这里结束了。
　　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好望村，意识到，这将是他长久居住的家。他不得不承认，不会比这更糟了。富尔顿夫妇是好人——还有孩子们。此外，还有食物、水、药和有意义的工作，他们会有床，头顶上会有一个屋顶，而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有丹妮。
　　“快点，”富尔顿太太说道。“我们最好到里面去。铅丝网或许能把虫子挡在外面，可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进到地下室里，以防万一。”
　　马特正要跟随着其他人，可是，玛莎•富尔顿的某些话让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丹妮看到了马特脸上的奇怪表情，便问道。
　　“没什么，”他说道，突然又笑了。“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想出了救荷比和威斯克的办法——甚至包括那头大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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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富尔顿太太让我想到了那个办法，”马特解释道。“她说，铅丝网会把虫子给挡在外面。这句话提醒了我，”他激动地继续道，“如果我们卷走门廊上那些比较大块的铅丝网，就可以盖住雷鸣山的两个入口了。如果我们能把网搭起来，就能把虫子给挡在洞外了，那么，我们就不必担心回不了好望村了。我们只要在虫子到达雷鸣山之前，赶到那里就行了。你们认为怎么样？”
　　丹妮张开胳膊拥抱住马特。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喜欢这个计划。保罗拍手欢呼起来，这次他变过来成为领导了；他带领着兰迪和詹妮快乐地朝马特挤过来，和丹妮一起拥抱着他。
　　“等等，”乔治•富尔顿打断他们的庆祝，说道。“你打算怎么把铅丝网拿到雷鸣山去呢？”
　　马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唔——想我不知道，”他承认道。
　　“我要动动我的脑子，帮你完成这个疯狂的计划，”兽医说道。“我知道，喜爱动物意味着什么。带上汉弗莱吧，”他提供了帮助。“我们装些铅丝网在他背上，然后，”他严厉地补充道，“你就尽你所能，跟着驴子一起跑向雷鸣山。明白了吗？”
　　“乔治！”富尔顿太太抗议道。“你不能让马特去。他会死在那里的。动物很重要，可是没他的命重要。”
　　“自从那夜的战争，我的命每天都悬在一根线上，”马特提醒她道。“您也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我只知道，我必须去救那两匹马。”
　　玛莎•富尔顿知道，正确的做法就是让马特留在好望村，可是，她却耸了耸肩，朝他诡谲地笑了笑。“好吧，带上驴子，”她轻声说道。“我想，如果换作是你，我也会那么做的。”
　　“那么，说定了，”马特说道。“我们去拿网，我——”
　　“冒险先生又要冲击了！”
　　“什么？”
　　“你不会一个人去雷鸣山的，笨蛋。你会需要人帮忙把铅丝网给搭起来，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
　　“可是——”
　　“不要可是。说定了，”她宣称道。“我也会很固执的，”她补充道。
　　马特看了看其他人，点点头。“关于那点，她说的没错，”他说道。她便装着要猛戳他的胳膊。


　　大家把小镇清查了一遍，卷起那些大块的门廊铅丝网，小心地把它们从框架上割下来，然后，用一把巨大的订书机把它们订在了一起。
　　乔治•富尔顿和马特把网绑在驴背上时，那片虫云正往镇子掠扫过来。一片遮天蔽日的鲜活的黑暗。
　　没有时间道别了。马特和丹妮不得不马上跑了起来。尽管他们俩都不承认，却都很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些孩子和富尔顿夫妇了。


　　马特的工作是拉驴子的缰绳，而丹妮的工作是跑在那头动物后面，如果他突然决定慢下来，就用棍子重重打一下他的屁股。可是，没必要打汉弗莱，他和他们一样害怕那群虫子，马特和丹妮甚至还跟不上这头逃命的动物呢。
　　可是，虫子一直在逼近他们。
　　马特和丹妮跑出小镇差不多一英里了，而天空已经变得更暗了。再后来，当他们回过头的时候，看到好望村很快就将被虫子给覆盖了。
　　如果他们还需要任何动力来推动自己更快前进的话，就是那些东西了。他们一边跑，一边伸长脖子回头看背后的黑云。下午刚过一半，可是那群东西遮蔽了大半阳光，似乎正向他们包围过来。虫子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了。只花了不到30分钟，他们便跑过了一小块开阔的牧场。当他们回头看时，那些草似乎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离雷鸣山的后山只有几英里远了，可是，最后的一英里半全是上坡。马特和丹妮一开始跑得太快了，没有恰当地掌握好步子，又刮着风。他们的两肋都疼了起来，每呼吸一次，喉咙都像火烧般灼痛。更糟的是，吸气时，常常把虫子也给吸进了嘴里。不断紧随而来的气闷和咳嗽，更是让他们举步维艰。
　　可是，他们别无选择，必须得继续跑——否则就死。


　　当他们蹒跚着跑过前一天烧的篝火堆时，便知道他们已经很近了。汉弗莱朝着他们的目的地奔去，一路喘息着，虫子趴在它眼睛周围咬它，几乎成了半个瞎子。他抬起头，提神的水味道，就来自洞口处的那座浅湖。马特和丹妮几乎被他给拖拉着进到雷鸣山的那道明堑里。
　　可是，他们把驴子给绑在了洞外的一棵树上，不能让他喝水。如果让他进到洞里，就再不能把他给赶出来了。他们不去理会驴子的嘶叫声，卸下了部分铅丝网，便干活了。要争分夺秒。他们必须在虫子蜂拥进洞里之前，把网罩在隧道口上，然后，再绕到前山洞口去。
　　他们快速工作着，捶打着乔治•富尔顿给他们的砖石钉，把铅丝网钉在隧道口四周的岩壁上。他们钉完时，虫云也快覆在他们身上了。
　　“我想，我们会赶不及呢，”丹妮害怕地说道。
　　马特看着那漆黑一片，波浪般起伏的天空，颤抖了。他很害怕丹妮是对的。

[苑眉]

第二十三章


　　雷鸣山不是很高。这是一座古老而残破的山丘，又长又宽。马特和丹妮必须得找一条快捷的路，绕到山那边去。不能从左边过去了，因为地震滑落的岩石挡住了道路。只能从右边走，希望能找到一条可行的路。
　　马特拉着汉弗莱的缰绳，领着那头动物沿着比较低矮的东南坡走。丹妮在驴子后面，跟紧马特的步子。
　　他们快速走着，尽量节省时间。唯一麻烦的是，他们不再往北去。
　　虫云也不再往南移动，转而直朝北边来，并非为了什么东西——甚至也不是为了山谷两边的绿地。因为绕了远路，马特和丹妮与虫子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差距了。而且似乎不管他们跑多快，那死亡的黑云都在越靠越近。
　　越靠越近了！
　　虫子的嗡嗡声很响，就像飞机跑道上的喷气发动机发出的轰鸣。那声音马特和丹妮还能忍受，可是，虫子趴在头发上，咬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有不断吞咽那些恶心的虫子，那样的感觉就太讨厌了。事情变得更糟了，黑云的外缘就要接近他们了。虫子如此密集，甚至飞进了马特和丹妮的耳朵里，溜进了他们的衬衫领子里，从牛仔裤下一直往上爬到了他们的大腿上。快受不了了。无法忍受了。
　　如果说马特和丹妮的情况很糟，那么汉弗莱的就更糟了。那群游牧部落，一群嗡嗡叫的害虫，遮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渐渐疯狂了起来，越来越不听马特和丹妮的指挥，不肯继续跑了。在这场赛跑中，他们要失败了——惨败。虫子开始涌到他们身上，快睁不开眼了。
　　马特无法相信一切就那么结束了。多可怕的一种死法啊。“我很抱歉！”他朝丹妮喊道，绝望地要获取她的宽恕。“我以为我们会赶得及！我还真那么以为了！”
　　丹妮吐出一嘴的虫子，指着雷鸣山顶，喊道：“我们能赶得及！”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擦掉覆满双眼的虫子，才看到，越往高处去，虫子就变得越稀薄。丹妮说的没错。他们只要往上爬出虫子最密集的地方，再直往北去，就有可能赶在虫子的前面了。
　　马特想起了汉尼拔的故事。他曾率领一支象军，跨过阿尔卑斯山，袭击罗马。好，他想道，如果汉尼拔能爬过整座阿尔卑斯，那么，我们肯定也能爬过一座长满虱子、让人恶心的小山丘。
　　马特改变方向，开始往上爬。不幸的是，那头驴子不肯合作了。马特拖拉缰绳，丹妮用棍子打，竭力拯救汉弗莱和他们自己的生命。
　　在虫子的猛烈袭击下，驴子想放弃了。可是，由于马特和丹妮又催又打的，他便又慢慢地往上爬了。终于，那头动物开始注意到，虫子变少了，便加快了速度——爬得越高，离那群虫子就越远。
　　“我们要成功了！”马特转回头朝丹妮喊道。
　　可是，就在那时，汉弗莱因为有了获得重生的希望，变得非常地兴奋，竟然像头野生山羊一样，在陡峭的山坡上飞奔起来，丝毫不去理会阻挡在路上的任何东西，包括那些松动的大石头和倾倒在地的大树。他跑得如此之快，竟挣脱了马特手里的缰绳。
　　“不要让他跑了！”丹妮大声喊着，两人一起奋力在陡峭的斜坡上追赶驴子。
　　驴子在怪石嶙峋的斜坡上飞奔着，背上驮着的铅丝网颠落下来了。实际上，所有的东西——锤子、钉子袋、食物、水壶——一件一件全撒在了地上。
　　马特和丹妮尽全力往上跑着，紧跟在汉弗莱后面。没有时间停下来捡那些掉落的东西了。唯一要紧的是那张网，幸运的是，网是用一根很结实的长绳子绑在驴背上的，还一直拖在驴子后面。
　　最后，那张网楔进岩石堆，像锚一样抛在了那里，使得汉弗莱猛然停下时，站立不稳，倒了下来。他侧着身子，又踢又叫的，往山下滚去，正好朝着丹妮。
　　“小心！”马特大叫道。
　　可是，太晚了。马特惊恐地看着驴子的一只蹄子砰一声，重重踢在丹妮头上！
　　驴子呼呼喘着气，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往后退去。可是，丹妮没有动。血从她的头发里流了出来，滴在她正躺着的岩石堆上。
　　马特奔到她身边，非常害怕发生了最可怕的事。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她的呻吟声。
　　“感谢上帝！”马特咕哝道。“她活着。”
　　可是他知道，如果不把她带到山洞里，她就会死。嗅到血的甜味，虫子又往山上涌了。他拍掉丹妮伤口周围的虫子，俯视着下面那片死一般阴惨的黑云。它们正慢慢地往上爬，包围整座山。亿万只小动物盘旋着，蚕食挡住它们前进道路的植物和青草，一切绿色的东西。
　　必须在虫子停止盘旋前，把丹妮带到前面的山洞里，搭起网。如果失败，他和丹妮，以及他们努力拯救的动物，全都会死。
　　马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捡起卷成一团的铅丝网，重新绑在呼呼喘气的驴背上。然后，抱起丹妮，放在汉弗莱的脖颈上，那张网前。
　　她就趴在那儿，头和腿分别垂在驴子的两侧。
　　一切安置妥当，马特抓起缰绳，牵着那头不停战栗的畜生，下山了。


　　下山时的颠簸把丹妮震醒了。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她便使劲要站起来——差点儿滑下驴背。马特一直在她旁边走着，把她按了回去，不断重复着说她会好的。
　　就那样走了几分钟，丹妮转过头，痛苦地呻吟道：“马特？”
　　“嗯？”
　　“闭嘴。”
　　“听起来，你好像好多了，”他放心地叹了口气道。
　　“我肚子好疼啊，我讨厌这样趴着。我可以坐起来吗？”
　　“最好那样待着，”他说道，不想让她有机会看到下面的东西。终于接近前山洞口了，可是，得先经过一辆校车残骸。那肯定是战火横扫过雷鸣山前时，兰迪、詹妮和保罗的同班同学们正坐着的车子。车壳烧得焦黑，金属严重变形，在高温下融化了，现在整个车子残骸都厚厚地布满了虫子。
　　虫子就要从两边把整座山包围住了，而马特和丹妮被围在了中间。
　　“坚持住！”马特拍着汉弗莱的屁股，命令道。“我们和山洞之间有一面虫墙，一定要穿过去！”
　　洞口在左边。第一波害虫已经朝那里扫去了，因为山这边土地荒芜，它们的移动速度很快。没什么吃的，所以没理由让它们停下来——除了洞里的水。虫子感觉到了。而汉弗莱也一样，这次，他不会再受牵制了。
　　这一会儿，虫子还不是太坏。可是，接下来，它们就将布满各处，又咬又爬，像一块嗡嗡叫的黑窗帘，往马特和丹妮劈头盖脸罩下来。
　　“我看不见了！”马特喊道。很快，他就无法呼吸了，无法思想了，只剩感觉了，皮肤就像火烧一样。虫子从头到脚覆满他全身。丹妮尖叫着，呼呼喘气着，呜呜大哭着。马特抓着缰绳，任由那头处在半疯狂状态下的动物拖着自己。丹妮则努力不让自己从驴背上摔下来。
　　突然， 窗帘往上揭起了。他们闯出了那片黑云。
　　他们像疯子一样，吐着口水，咳着，拍打着自己的身子。马特和丹妮摆脱了最恐怖的虫群。片刻之后，他们便走进了那个宽大的、通往曾经闻名一时的雷鸣山山洞的洞口。
　　如果汉弗莱不是已经精疲力竭的话，马特绝对无法制止他。可是，马特稳住了他，阻止了他继续往里跑。丹妮充满感激地滑下驴背，然后，拔出刀子，割断绑着铅丝网的绳子。网刚一落地，马特便将汉弗莱拉到洞口。“我发誓，你很快就会喝到水的，”他安慰那头动物道。
　　驴子痛苦地瞧了他一眼。
　　“再过一会儿，你就能尽情喝你想喝的东西了，”马特继续道。“可是，首先，得安静地站一会儿。我需要你作梯子。”
　　往驴背上爬时，马特往外望了一眼。最多再过一分钟，那片虫云就布在他和丹妮面前了。

[苑眉]

第二十四章


　　“把网的一端递给我，”马特低头对丹妮喊道。
　　她打开那张长长的铅丝网，然后举起来给他。
　　“抓住了，”他说道。“现在，找块石头，我要用作锤子！”
　　不到几秒钟她便找来了一块。“给，接住！”她喊道。
　　马特在空中接住扔来的石头。站在汉弗莱背上，可以触到洞口顶。他从屁股上挂着的刀鞘里拔出刀子，然后用刀子把网扎进石壁间的裂缝里。
　　接着，就像马戏团里的动物表演一样，丹妮牵着汉弗莱——马特仍然站在他背上——走到洞口另一边，网在下面伸展开来。可是，这个时候，虫子发现了进洞的路。已经有东西在咬马特粘着血迹的手了。他擦掉虫子，喊道：“把你的刀子扔给我！”
　　丹妮往上抛出自己的刀子。马特也把刀子扎进了洞口的这一边。网很长，完全足够垂到地面上，可是，网的下端往上翻卷着。需要东西把它给压住。网很松，太松了。虫子要进来了，像水一样从地板和门口下端之间的空隙流进来了。
　　虫子越来越密了。它们在咬马特，在他的皮肤上蠕动，可是，他咬紧牙关，竭力不让虫子将自己弄得疯狂。他们是如此接近安全，如此接近，然而却还没有。
　　马特爬下汉弗莱的背。他一触到地板，便开始搜寻大石头，用来把网压紧在地面上。可是，除了几块小石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丹妮？”他大声喊道。“你在哪儿？”
　　她从洞内朝他跑了过来。她已事先想到了。
　　“试试这些！”丹妮叫道。
　　她正在搬断石笋和钟乳石。这些长长的发光的钙化石头，看上去就像玻璃一样易碎。实际上，它们却相当坚固——而且很重。马特从丹妮那里拿走石块。他双手冰冷，可是，身子的其它地方却因为害怕而大汗淋漓。虫子正在从缝隙里涌进来，必须阻止它们。
　　马特把石头一块接一块地沿卷曲的网边压过去。网平平直直地垂在了地面上，一丝不漏。可是，石头只够压住一半洞口。
　　“多点！”马特大喊道。“再多拿点。快！”
　　丹妮跑回漆黑的洞穴中，马特则光着手把其余的地方压下来。虫子咬住他，一直往上爬到了手肘，覆在他手臂上足足有一英寸厚。可是，马特仍然不放手。
　　丹妮扛着那些发光的石头跑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马特把网压平，丹妮则小心地把石笋和钟乳石一块接一块地压在网边上，确保不留下任何轻微的小空隙，让那些小小的敌人鬼鬼祟祟地偷溜进来。
　　虫子被阻挡住了。
　　不到两、三分钟，那张网便布满了虫子。吸引它们的不仅仅是洞里的水，还有就在它们不远处的人类的汗和血。
　　网上的虫子越挤越密，洞里变得一片漆黑。震耳欲聋的嗡嗡声给那片黑暗更增添了几分怪诞。马特和丹妮听到的另一种声音便是他们自己的心跳。这个声音非常值得珍惜。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虫子继续不断从雷鸣山飞过，无情地往北而去。那个方向，马特和丹妮几天前刚走过，除了一片荒芜、遍布尘土的平原外，什么都没有。战火已把所有的生物清扫干净。最终，虫子也将在那里消失殆尽。
　　那天，马特就照看着丹妮，清洁她头上的伤口，关心着她，给她拿水喝。她原可以对他说，她的伤不严重，可是，她喜欢马特照顾她的样子，所以，她就安静地躺着，享受着那份宠爱。
　　马特也照看荷比和威斯克，抚摸和宽慰它们。它们都非常开心地看着他。如果他能给它们一些吃的，它们肯定会更开心。可是，在那点上，它们将不得不等待了。而这段时间，荷比和威斯克就都忙着和它们的新朋友，汉弗莱，一起玩了。
　　第二天，虫子都离去后，马特和丹妮便移开了铅丝网。他们骑上荷比和威斯克，后面拖着驴子，从容不迫地慢慢绕过雷鸣山，返回好望村。
　　返回途中，马特和丹妮都看到了虫子所干的事。很怪异。虫子原可以吃掉每一样东西的，可是，它们却只不过啃掉了山谷中间的地方，四周辽阔的原野、草地和树丛碰都没有碰到。然而，凡是虫云经过的地方，那里的草都不见了，灌木只剩秃杆子，树上一片叶子和一颗芽都没有了。尽管经过了这场毁灭之灾，但整个山谷依然充满生机，包括兰迪、詹妮、保罗和富尔顿夫妇，乔治和玛莎。
　　虽然他们分开还不到24个小时，可是，当马特和丹妮见到好望村里的那些人时，仿佛已经离别了许多年，有那么多的眼泪和拥抱。然而，最长最久的问候是赫伯特•霍斯得到的。保罗挂在那匹马的脖子上，抱着他足足有十五分钟那么久。


　　马特和丹妮在吃一天之后才吃的第一餐饭。这时乔治•富尔顿告诉他们：“都解决了。除了一头绵羊被严重咬伤外，其它的动物都脱险了。那头绵羊肯定是被那些嗡嗡声给吓到了，把一块地板给撞松了，虫子便钻了进去。肯定是虫群袭击快结束时才发生的，因为那头绵羊还活着。我们正在照看他，很幸运，他会活下来的。”
　　“说到幸运，”马特说道。“我们所有活着的人都是幸运的。”
　　“不，不是幸运，”乔治•富尔顿说道。“那是因为有你。毕竟，是你意识到虫子要来了。也是你，想出了把动物关在房子里的办法。”
　　马特脸红了。“如果我没有想到，你肯定也会想到的。”他说道。
　　“但可能不是及时的，”乔治•富尔顿说道。
　　富尔顿太太看到马特因为受到表扬而局促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便朝他咧嘴一笑，转了个话题：“嘿，还有一块松饼呢。”
　　“我也要一块。”保罗说道。
　　“你总是要一块，”玛莎•富尔顿哈哈大笑道。大家也都跟着她哈哈笑起来。
　　开心的一餐饭。
　　丹妮为这快乐的气氛补充道：“总的来说，这片土地似乎还挺有形有状的呢。山谷里应该还有活的东西，足以供应你们整个的动物园。”
　　“我也这么认为，”乔治•富尔顿说道。“可是，要让这些动物保持健康，还有许多艰苦的工作。但我想，如果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好好工作，就会有充足的食物够我们和动物吃很长一段时间了。你认为呢，玛莎？”
　　“对此我很肯定，‘诺亚’，”她果断地答道。“特别是，如果得到在座，我们的年轻朋友们的帮助。我们很希望你们留下，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我们会让你们过上好生活的。你们会留下吧？”
　　这个问题主要指向兰迪、詹妮和保罗。在作出答复之前，兰迪转向马特和丹妮，问道：“你们也留下吗？”
　　“不要担心我们，”马特说道。“你们应该留在这儿，健康茁壮地成长。”
　　“还有聪明地，”丹妮补充道。“不要像我们。我们要去加州。不是吗，冒险先生？”她戳了一下马特的肋骨，问道。


　　休息几天后，马特和丹妮与大家作最后的道别。他们抓着马缰，站在富尔顿夫妇的屋子前。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丹妮对兰迪、詹妮和保罗说道，“但你们就是我们的家人。而我还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出色的三个孩子呢。”
　　詹妮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哽咽了起来。“我还想着要你们给我们写信呢，”她说道，“可是，没有邮差了。你们还会——会回来吧？”
　　“我也希望，”丹妮哽咽着道。“我们会尽力的。”
　　小女孩吻别了马特和丹妮。
　　接下来是保罗。他也在哭。“我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嚎啕大哭道。“昨天一整晚，我都在努力回想着很多东西，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擦着眼睛。“我很早就起来了，还跟赫伯特道别了，”他说道。然后，他放低声音，补充道：“我告诉赫伯特，不要让你们发生任何事。”
　　兰迪往后退了退，努力不表现出自己的感情。他正在努力让自己显得坚强。丹妮给了他一个吻和一个拥抱，而他偷偷地咬着自己的舌头，不让自己哭出来。马特如他希望，像对待大人一样对他。可是，当他们目光交接时，兰迪便张开了胳膊，抱着马特，哭了起来。
　　“我知道，”马特说道。“我知道。我也会想你的。”
　　马特和丹妮依依不舍地爬上了马。他们骑在马上，一路走，一路回头挥手，直到富尔顿夫妇、兰迪、詹妮和保罗——以及一座住满了非常珍稀的动物的小镇——变成一个小圆点消失在远方。


　　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兰迪便徒步走回雷鸣山。在空空的洞窟，寂静的黑暗中，他一直走到许愿池前。他把手伸进那寒冷的天然喷泉里，捞起了一枚硬币，然后，合闭双眼，许了个愿，把硬币扔回水里。
　　他许了个愿：希望马特和丹妮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