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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辉子]

飘逝的云


她和他是中学同学。
她有美丽的容貌，高而窈窕的身材，她乌黑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她妩媚的嘴唇，姣好如雕塑般的面庞，总让他想到国际影星英格丽•褒曼。
校园里，情窦初开的少年的他，偶尔会追逐她美丽的倩影。
她心里是否有他，不能确定。
那年深秋，他17岁，县武装部征兵办配发的一身国防绿戎装让他无比帅气。即将奔赴军营之际，他和送他的母亲、哥哥、弟弟一起准备去照张全家福，纪念这普通家庭的一桩盛事——每年征兵季节，村庄上到处张贴有“参军光荣”的标语么。
上照相馆时，他和她偶然相遇了。这是离开校园一年之后的相遇。
爱美的女孩子打扮虽然不是高贵但很时尚。她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服饰，喇叭裤，小西装里露出淡黄色的高领毛衣，宛如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他惊喜和讶异。惊喜是因为各奔前程的同学再次相遇；讶异是因为在离开家乡的时候，突然遇见了自己心仪的“白雪公主”。
他邀请她和他的家人一起照相。她欣然同意了。美丽的她出现在他一家的全家福里，并给他留了联系地址。
以寄送照片为名，他和她通信了。他谈南国军营的见闻，她谈自己的生活。
他寄一身戎装的英武的像片，女孩子也特意回赠了自己的玉照。
鸿雁传书，说不清、理还乱、淡淡相思的情愫在他和她之间萌生。
原本害羞的她主动对他表明了爱意。原本由男孩子说的“我爱你”竟然白纸黑字的从她的笔端流了出来，一直流进了他的心里。
面对女孩子袒露的衷情，乡下长大的他虽喜不自禁，与此同时，更深的自卑感如影随形的紧跟着他，他退却了。
窗户纸一旦捅开，他和她反而疏远了。他和她不再通信了。
他考军校失利，当将军的梦想破灭，更何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年的冬天，他黯然的回到了家乡当了一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田的农民。他不自觉的在心里疏远了吃商品粮的“天使”的她。
他虽然失意地退伍了，但她依然获悉了他回到了家乡的消息，隔河渡水的来看他，想续继姻缘。自卑心重的他有意疏远了曾经的恋人。
她和他没有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听从了家人的安排，和另一个男子成了家。
他会画画，他如愿进了小镇影剧院当了一名美工。后来，他有了新的女朋友，不久，他和女朋友结婚了。
各自成家的头几年，她偶尔会回母校所在地小镇看望过去玩得好的女同学，借此，他和她也能见上一面，相互凝视，然后微笑地询问一下各自的生活。
十年之后，他当了县报的小记者。
一日，他到她的家乡采访，打探她，并留了一张名片给她娘家的邻里。
他和她联系上了，她专程赶到县城来看他。
十年不见，她还是那么美。
他善良的妻子款待了她的初恋情人。留她住宿了一夜，一家人还陪她游览了县城新建成的公园，在各个景点还照了很多相片。
他和她单独有过两次约会。她告诉他，他还保留着他过去在部队时写给她的信，和年代久远的那些黑白照片。
她把信物交给他的那一刻，看着那些发黄的相片和她悄悄收藏的书信，他男子汉硬硬的心肠一瞬间被打动了——在这人心不古的信息时代，瞬息万变，谁还会用10多年的时间保存初恋情人的书信和照片；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联系，知道这些信物保存了10多年，如果“秘密”一直没有旁观者知晓，她还会瞒着自己的丈夫和家人，默默地将保存多少年呢？她没有说，只是用时间用行动告诉了他，让他深深的感动不已。
她明白表示，从今以后，愿意跟着他浪迹天涯海角。
她的痴情，他能读懂。他凝望着早已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她，深深地拥抱了她，她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只是一如少女般羞涩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然而，除了拥抱之外，他已不能带给她任何切实意义上的安慰和承诺。
后来，他到省城一家报纸当了大记者。他没有把讯息告诉她，他和家人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搬迁到了省城。
她辗转查到了他的单位，将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在电话里骂他的忘情，像人生这么重大的升迁都不对她说一说。
记者的萍踪他自己也无法决定，她打到他办公室的电话常常找不到他，于是，她要了他的BP机号码，想他的时候就会呼他，即使不想回话，一看熟悉的长途区号，他就知道是她打来的。
也只是限于通一通电话而已，但这样的电话不是很多。即使回家乡省亲，他也没有再去看望她，她也终没有来省城打扰他。
几年之后，随着通讯工具的更新换代，BP机已没有人用了，她和他又回到了原点，彼此失去了对方的消息。
他和她再次成了陌生人。
只是在某一个冥想的时刻，望着天马行空的云朵，或某一个繁星满天的深夜里，倏忽之间，他会想到她，不知她是否也会想念他。

[墨竹淡香]

有个人想着自己，想到这里心里多少是舒服的。

[潇湘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