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马张留]

父 亲
文 / [江苏]马张留

　　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那黑黝黝的皮肤、粗糙的双手、一身与时极不相称的打扮，处处标识他的“身份”。他平生除了种地，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因此他也就只知道种地，一生一个念头，别无他求，有田种庄稼就是幸福的。
　　故乡的一亩三分地，将父亲的一生牢牢拴住。父亲挚爱土地，土地承载着他最纯真的梦想。锄头、镰刀和犁铧，那是土地的言语，也是父亲一生的道具，他只对这些道具负责，他用它们在黄土地上演绎着平凡的人生。
　　每年的播种季节，父亲总要平整田地，我家的那块承包地不知道被他掘了多少次。晨曦中，伴着湿漉漉的雾气，寡言的父亲在地里田头，默默地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挖土时，一把铁锹在手里挥舞，一边还不停地往手心吐着口水。
　　累了，把铁锹立在田中，草帽戴在锹把儿上，父亲坐在窄窄的田埂上，点燃一支烟，然后弯下腰去，与土地作一次深入浅出的对话。傍晚，一柄锄头勾住弯月，带回家中。夜渐渐深了，父亲习惯用鼾声来表达一天里最轻松的惬意。
　　一粒粒麦种下地后，漫长的躬耕垄亩的日子里，父亲便开始了又一轮长长的期盼与等待。他每天都要到地里转几次，看有没有麦子黄黄的嫩牙钻出来。施肥，治虫，除草，这是一个充满艰辛和期望的过程。父亲计算着日子期待夏雨、秋梦。
　　匆匆地，麦子绿了，黄了。七月，丰收的热情，被父亲放在磨刀石上一遍遍地打磨得亮晃晃的。一个个颗粒饱满甜美的梦，金灿灿，沉甸甸的，在他的手心里闪动着汗水的晶莹。俯仰之间，父亲对土地顶礼膜拜。
　　经年累月，土地不改容颜，岁月的风霜却时刻侵蚀父亲。父亲衰老了，那是一种生命的透支，繁重的劳动使他累弯了腰，翻滚的犁痕一直犁到他的额头，他被黄土地浸染成黄土的样子。
　　但父亲走在田埂上的步子，依然那么踏实。他就这样忙碌而快乐着，为了儿女无怨无悔地劳作。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也是这样子走过来的……他们世世代代以土地为衣食父母，至今已有了几千年的历史。
　　父亲辛苦了一辈子，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女长成出息的谷子。如今，儿女都进城居住了，他却依然守望在那片热土上，日夜依偎着他的土地，做着土地的梦。土地永远是庄稼人的根。
　　我是一株远离村庄的庄稼，在城市的天空奋力向上攀升，可我的根仍在农村，在那片浸透了父亲血汗的土地。我将永远低垂着头，不忘父亲弯腰的姿势，铭记他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庄稼人，就是要用汗水过日子才塌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