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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尉

山里人家

曾亢

春节期间，我回到了故乡——梅州五华，那儿的山山水水，一直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几回晨起，我都站在朝向村子的阳台，贪婪的呼吸来自山林的清新空气，静心聆听后山的鸟雀在竹林间啼鸣，透过婆娑的竹林，近观鱼塘和岸边歪歪斜斜插着竹栅栏的菜园子，远观隔岸的老祖屋和后山繁茂苍郁的竹林，晨风催人醉啊。即使如此，依然难以满足我对故乡的亲近之情，只有沿着村里的小溪流，溯流而上，在田间堤埂上漫步，举目四望，近处临观，踩着露水，抚摸土墙，那才是真切的体验啊。

节前的一天下午，刚到家，安置妥当，我便迈出庭院，来到村子里，见到亚叔、亚婶，问声好，径自往村里头漫步。走过五十米，见一座石板桥，拾级而上，那就是“祥楼”，诺大的堂屋，依山而建。遥想二十年前，祖父尚健在，我常常牵扶着老人家至此拜访亚时伯，煮茶谈诗论道，谈笑声朗朗恍如昨日。如今，两位老人早已仙逝十余载，子孙均在外谋生，故居徒有燕雀安身，吱吱喳喳，好生寂寥。一副对联“祥云集锦，大德无疆”浅色红纸黑字依然尚存，石阶旁的栀子树苍翠枝疏，花开满枝，吐露芬芳，溪流间尚有几只去年晚秋落下的柚子随清波漂摆。

沿着溪流，漫步田埂，左侧有白色的野草莓花、粉色的杜鹃花，右侧是几分甘蔗林地，满目清新，自然天成，更有清溪水声轻柔悦耳。又向前漫步了三十余米，一片开阔的水稻田延溪拾级而上，早春时节，留有一簇簇的禾苗截秆立于田间，清明之后，或许是另一番景象，该抛秧了吧。此处又见一座石板桥，左侧十余级台阶上面是个平台，建有一座两层新楼，旁有几棵老龙眼树依然苍翠。两只黑狗见有生人来访，“汪汪汪”吠个不停。若是站在二楼的阳台间，吐故纳新，俯览田野，亦极为畅快。此屋乃钟氏人家，亚叔的长子与我同庚，且是大学校友，今其夫妻二人同是五华高级中学教师。可谓，山里人家有才子，山好水好风水好。
去年清明，我从福建邮购三百棵银杏树苗回乡，父亲托人种于山间旱地，不知今年长势如何？兴致来了，遍寻山间旱地，奈何寻不得，拨通父亲的手机，告知银杏苗乃植于山塘高处旱地，那不是二十余年前祖母种植花生的旱地嘛。去看看也好，不枉此行。

村北高地，水田依级而上，里头有一山塘，乃曾氏文白公开山祖宗率子孙所掘，沿塘几分稻田早已改植蔬菜，山塘两侧高坡植有茂密挺拔的杉树，那是1986年春天，我和姐姐跟随母亲所植，翌年，我们便迁居深圳宝安。山塘高坡处，亦有曾祖坟地，依稀可见。山塘东侧，有一人家，居者乃父亲童年玩伴，中年闯荡广州，后回乡经营山塘和农副业，今已有六旬，面容苍老。此处土砖瓦房，庭院背靠竹林，门前左侧植有梨树，满树梨花，春意盎然。外有黄犬几声狗吠，内有男声应诺，开门者是英俊少年，乃亚伯长子，今广州就读某大学。随后，伯母出迎，甚为高兴。入了院子，亚伯忙出门煮茶招待，欢欣之情溢于言表，我甚赞堂弟聪颖，其茶水清香。亚伯说，此水乃引自山塘谷内石崖泉水，今每日所制作的石膏卤水豆腐，颇为好卖。我自取瓢舀水，喝个痛快，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啊。我内心感叹亚伯老矣，步履蹒跚，长年劳作，砍柴煮水，割草喂猪养鱼，如今儿子高昂的学费令其举步为艰。我自知老人家的难处，故好言安慰，待到堂弟毕业之时，帮助其就业。临走之时，包个红包，买下几块刚制作的热腾腾豆腐。

亚伯和堂弟送我出院子，遥指山塘高处几处旱地，告知乃银杏苗所植之处，如今荒草丛生，难以接近，罢了。或许二十年之后，苗木挺拔，参天如盖，如早年所植杉树，则不枉费我一片游子之情。

暮色降临，我独自拎着热豆腐漫步在田埂上，回家之余，感叹农村的变化，山林愈为繁茂，而人气寂寥有加，盖普天下山村都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