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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血红的海棠

周道模

对我来说，五千年中华文明萦绕于梦中、吟咏于血脉，但未填满浩瀚的胸襟。所以说起海棠我不会青灯黄卷去挖掘古诗陈韵老情。我说的海棠，她们婷婷红妆、枝枝灼火、朵朵溢香、瓣瓣落红，她们热闹在金雁湖畔、寂寞于晨晖暮雨、燃烧在当今时代、泣血于历史的脚步声里……

白鹭还缩在湖岛树枝上时，金雁湖畔的128棵铁梗海棠就心中泛春了，个别早醒的骨朵已小嘴吐红了。柳芽刚眨嫩黄时，海棠已红醒朦胧、脸晕胭脂、泪染霞光了。穿林破雾晨跑过后，我总是来到海棠林，看她们睡眼惺忪的娇态；斑鸠啼暮时，我散步又来安慰海棠深深的寂寞；春光如泼的周日，海棠林人涌花累，我也曾和朋友来观景赏春；柳翠棠红风送香时，我入林面花，为她们吹奏葫芦丝，欣赏她们心甜舞醉的仙姿……

二月十九日上午，我看春光如歌，似觉心中春痒，便独自来到金雁湖边。左伴棠林右临湖柳，一桌一茶，我沐日品茗，读诗赏花。薄雾散后，湖风皱水金光跳；柳丝舞时，疏帘微挑红妆闪…… 正当我诗意盈胸、思绪飘飞、想捉笔临纸时，一群白头翁欢叫着飞临柳梢。跳溅在柔嫩柳梢的鸟们边叫边观察，看见只有我一人时，便大胆地扑进海棠林。我以为它们要为海棠唱春歌跳春舞，却发现它们是在和蜜蜂争花蜜。你看，有的白头翁很文明很优雅，只把嘴喙伸进花朵吸吮花蜜；有的却粗鲁野蛮地啄落花瓣再吃花蜜。有的白头翁吃蜜后在树枝上左右地擦喙上的花粉；有的在呼朋唤侣，叫它们也来分享甜蜜…… 由于我近来醉读《千家诗》，面对此景此情，四句仿古诗自动地跳出了笔尖：

柳染阳光湖畔处
风醉海棠红醒时
人忙世事春不顾
鸟啄花蜜我赋诗

这是天足的邓肯不穿平仄的芭蕾舞鞋，在自由地舞蹈抒情啊！很多古人写过海棠诗，有的海棠诗已写到生命的痛处和灵魂的高度。但在我有限的阅读中，还没有读到“鸟啄海棠花蜜”的描述和抒写。

海棠在人们的目光照耀下深深地红着，她们也看见了生活的诗意：春装的少女用手机为自己拍依花的倩影；白头人沉醉于摄花拍鸟图片上网的雅趣；有家人用轮椅推着老人来赏花的情景；一对母女背靠背坐在海棠树下感受红意弥漫的暮色；薄云微光中又一对母女推着婴儿车悠悠地漫入棠林……

在风雨的吹淋下，在时光的鞭笞中，海棠开始泣红了。再美的花也要凋零，犹如再美的少女终会满脸皱纹一样。二月二十二日，海棠树下青黄相间的草坪上，我便发现了零星的落红，后来殷红的花瓣越铺越多，就像林黛玉咯出的血…… 也似李清照红瘦的词…… 花立枝头笑春风是美的生命，花坠草丛睡红梦是生命的美啊！我依然天天来看树上的花朵和草上的花瓣，尤其凝视和深思这些点点落红。我越读越觉得，这些瓣瓣红就是步步血，是历史进步的沉痛脚印啊！我不由得问自己也问春天，今年海棠凝重的血红，是不是去年地动山崩楼垮人亡的血魂在燃烧呢？！

我和海棠只隔一条河，现在头有点痛了，我听见海棠在喊我。不写了，我要走出这篇散文，过河去看那片魂绕梦缠的海棠林……

2009-2-26 11:25于广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