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何燕子]

　　2005年11月10日阳光灿烂
　　
　　
　　老人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正在讲台旁给值日班长锋讲如何保洁的小窍门.老人步履轻缓,边走边看着我,清癯的面颊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有一种欲言的亲切.我赶紧在脑子里搜索记忆,想判断出是班里哪位学生的家人,但没有找到答案.
　　
　　走近我后,老人用很低的嗓音先问我是不是叶老师?我边点头边说是.然后又用很低的声音说明来意:老师,我今天来,是为我的侄孙女杜丹而来的.我一听,心,立马紧了起来,丹是班里的生活班长,负责班里她可以想到的并愿意去做的任何事情.但开学的时候,她的父母在为她报名的同时还给我拿来了医院的病历诊断书.所以,第一周班会上并没有在选班干的时候给她任何职务.因为她不能参加班上的体育课和值日及大扫除等学习外的任何活动量过大的事务,即使学习,我也放宽了条件,随她学.换句话说,她在班里是特殊的,因为她的身体.
　　
　　要紧吗?上个星期我打电话给她家里,她爸爸说只是感冒稍微重了点.我对老人说.
　　就是这个事情啊,老师,最近十多天,她感觉头昏无力,一直躺在床上,心里牵挂学习,所以,叫我来给她背书啊.老人轻言细语地给我讲着。哦,那好吧,你先等几分钟,我看看她的练习册和发下来的卷子还有没有漏改的地方.我边说边坐了下来.坐在老人的对面,而我们俩的中间就是丹的桌子.我先看的是单元卷,丹的字写的漂亮,很干净,正确率也很高,我双手抚摩着卷子,想起丹曾给我说的一句话:老师,你知道吗?我如果一坐在桌边看书,我就可以一坐三个小时,扭都不扭(niu,川话,读去声)一下.我记得当时听了后很惊讶地问她:为什么这样?还是该活动活动啊.她说:老师,我怕我耽误的太多了,你不晓得,从前年上半年开始,每个学期我都会因为住院耽误读书.我怕我成绩退步,所以只要一出院,就会莽起读，从小学起就是学习委员．我疼惜地摸摸她那圆圆可爱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多说，因为很怕自己说漏嘴，孩子得的是肾病，据她父亲说，家里为她已经花了十多万了．我又翻开练习册，每一篇作业都是那么认真，清秀的字迹旁几乎都是红红的对勾，翻到复习题二的时候，看见是一片空白，想起丹是在半期复习前就请了假的，我讲复习题的时候，她自然是没有听到，而学生们的这个作业是早已经改过的了，我取来一份标准答案，然后用钉书机齐齐地钉好，然后，在练习册复习题二那一页的上面，给丹留言．
　　
　　杜丹：
　　
　　复习题二上的题老师已经讲过，你的感冒如果好点了，想做的时候就做啊，老师给你放了份标准答案，你可以拿去参考一下．老师和同学们都期望你早点康复，早点回班哦！来，让老师抱抱你，我的好孩子！
　　
　　
　　最后落款的时候，我的手颤抖得不听使唤,字开始变的歪斜起来,眼泪赶趟儿似的落下来,心里的难受无以言表:虽然她请假了,但看着她的桌子,她的书,我心里一直都没有太多的焦急,我想,等她感冒好了,早晚会回来的.而今,人也躺下了,书也要背走了,我不知道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再回班来,更不知道老天是否会怜悯这个仅仅十四岁的女孩儿而保佑她的病有好转,哪怕只好一点点,只要可以让她回到热爱的教室里,回到爱护她的同学们身边......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一片怆然,泪不断线.
　　
　　这时,班里的学生做完广播操回到教室,学生们一个传一个地发出“嘘”的声音,我心里明白是因为我的失态.但没出息的我还是无法抑制自己,老人把我检查完的卷子和练习册一一装入带来的提袋里,我说了声叔叔慢走,没等他回话,我就低头快步走出了教室.
　　
　　第3节上课铃响的时候,我在班门口,收到了等在门外的三位男生递给我的一张没有具名的用作业纸碳素笔写的纸条:老师,你今天因班里杜丹同学的事冲动,我们表示谅解.我们想,杜丹同学的病让家里花了不少钱,我们是她的同班同学,应当来一次“爱心捐赠”的活动.为杜丹同学捐一点钱,不管多少,都应当尽我们的心意.老师,你觉得如何?！
　　
　　我看了后,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讲台.窗外,阳光正暖,我想,杜丹此时一定也在阳光可以照耀的病床上沐浴这人间的温暖吧!
　　
　　
　　
　　
　　
　　（注：自此一年后，丹永远地离开了我和同学们！愿她在天堂里学习依旧优异，身体无病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