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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燕子]

　　中午躺了不到20分钟，就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打车到了通济巷印务公司，还没进门，就透过玻璃看见我们的报纸整齐地堆放在接待室的桌子上了。小冉正双手拿报端详着，我进去后，欣喜地说：出来了。她回笑着说：正在欣赏呢。这一期报纸是提前和老总谈好了的，给我们套红，但不加钱。要求就是下学期的还在他们这里编印。我只答应了自己负责的这一年。总共四期。小事情而已。但不能够再加价了，因为是学生层面的办报纸。
　　
　　边小心地捆扎报纸，边问老板，印了多少份？老板回答的数字和我们开先谈好的数字相差了50份。我“恩”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很快地调整了自己不快的心情，然后强做笑脸问票开好了没。我不怎么懂得财务制度，但也不想染指报纸钱的范畴。所以，报纸印好后，是由他们开了票，我拿去到大校长那里签字，然后这个票就交给印报纸公司的负责人，他们自己去学校财务上支钱。
　　
　　现在报纸出好了，再这样自做主张给我减少了50份，使我内心很不舒服。算了算，减少的份数不过是几十元钱的事情。但如果给我商量，我会去请示大校长，相信校长不会为区区几十元晾我的，但现在他们这样做，真的让人失望极了。不动生色地和他们告辞。然后带着想哭的心情回了学校。第一次发现自己老大不小的人，傻萝卜派一样地去天真信任几位商人，真的想给自己一耳光。
　　
　　今天下午有两节4班的课。我只好抱着沉实的一大摞报纸进了班。4班在一楼，很幸运，不必攀楼。几乎要毕业的她们很惊讶我的进班姿势。左手提着皮包，备课本，课本。右手半抱着沉甸甸的报纸。一副很忙乱很狼狈的样子。文学社的两位女同学很有眼色，赶紧跑来帮忙。课上完的时候已经4点40份了。一下课，我一一做着交代。先分发远处的普教部那边的办公室，基本实行每位老师一份。再发职教部办公室这边，每个办公室逐一发放。然后才到小楼校长室教务处政教处教研处这边，不必说，也是人手一份。再给政教处主任那里数出每个班的份数。共有近70个班。每个班主任至少10份。由他们自己组织学生读报。最后，就是近100份额外的。我邀请了社内小主编君和我一起，到市团委一气放了30份，差点被行政中心大楼入口处三个全副武装的保安误会成发无聊传单的闲人，心里感觉好难过，还好，相互都做了解释，相互都换位思考，相互都说了客气话，走出那气势磅礴的市区行政大楼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回头观望着，一个十年前还是小县城的地方，如今有这样巍峨豪华的办公大楼，真的让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以至于我开始茫然：什么时候，小县城的老百姓这样富裕了，这个磅礴大楼的旁边，还有各局的办公大楼，都是气宇轩昂的架势，怎么就没有一点作为这里人的自豪感呢？后来，又到市公检法几个单位送报纸。还好，后面的工作都很顺畅。让我多少有了些许安慰。
　　
　　忙到6点的时候，我和君都突然来了劲头。共同决定上街感受一下发放报纸的乐趣。真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我们选择了几大学校都要经过的新村路西头十字路口，一边悄悄观察过往行人，一边决定是否发放。这过程，对我们俩都是一个崭新的刺激。遇见年龄小的学生要报纸，我们表示拒绝。我们担心我连日以来的编辑版面的辛苦和会被他那做趣玩意儿的好奇心揉碎。没有见人就发。而是做了选择的。我们判断的标准是这样的：
　　
　　首先给30岁到50岁之间的成年人发放。这样年龄的人，家里一般都有孩子，有孩子就得学习，学习时就得写文章，写文章时总有笔头停留的时刻，那时候怎么办呢？看我们的报纸啊。越说越兴奋，我们俩边说边寻找目标。我们看见一家私人药店里有一位白胡子老爷爷，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说：就是他了。于是，我拿报纸，君上台阶进药店，只看见她的嘴巴在动，但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看见她拿着没有送出去的报纸返回，我很好奇，问她说了什么，她告诉我：她请老爷爷有时间看看我们的作文报。并请他指正。我听了后先是大笑，然后开始和她分析我们的相面失误在哪里。以便我们总结经验教训，好开展工作。然后是给别的学校的初高中学生发放，让他们感受我们学校日益上升的良好校貌。最后，我们发放的眼光和速度越来越有进步。虽然真的感觉到“混”社会的艰难，但同时也感觉到以良善之心微笑面对的舒畅。这感觉，应该找个合适时候，以精彩的文字做专题描述才叫过瘾。
　　
　　继续往前走。一对并排走的老人，不知道是不是一家子。我们给老阿姨发了一份。刚转身前行，没想到那老叔叔竟然拉住君的袖子争亏气。我们说，报纸数量有限，你们俩人一起看。他根本不听，手始终不收回。无奈，我们只好又发了一份。看着他们俩孩子般的满足，我们俩倒很不是滋味。但愿他们别把我们的报纸拿去点炉子了。其实，这寒冷冬天已让人不同程度感受到了暗夜里心房与心房间距离的遥远，如果真的需要，即使烧毁一份报纸，或者还有那对报纸孩子般关爱期待的心，只要可以给他们带去温暖，给读报纸的凡人带去哪怕分秒的赞许，我也甘愿了。
　　
　　我们决定不谦虚发报纸了，直接微笑发报。这样的效果一下子就让我们有了很眩晕的感觉。一些生意薄淡的店家在门前打望的时候，竟然等待着我们发报纸。于是我们尽量保持清醒，感觉有些人并不是爱学习的主儿，我们就不发。看见几个正边看店边教育孩子写作业的主妇，我们都和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很温和的把报纸送上前去。什么话都不说。人们潜意识里的本位主义思想很奇怪，你什么都不说的时候，送什么给对方，对方都会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接过报纸，不予拒绝。而当你突然莫名谦虚的时候，对方在听你说话的同时，其实已经在无形中本能地设置了一道防火墙。所以，我们的失败是我们社会经验少的可怜的重要体现。这样的“血”的教训，让我们立刻扭转沉闷，把报纸顺利送到了我们希望接过报纸的行人的手中。尤其是几位很有涵养的老者的态度，让我们感觉脚下的泥泞是在为我们喝彩。
　　
　　文字记录生活，在我看来是最直接也是最感性的方法。可以忠实于临场的真实。也可以诙谐痛快于记录时的放松淋漓。可谁又明白，当你肚子空空，怀抱一摞凭责任和热爱编排出来的报纸于雨后的街头，当你把一颗颗希望像种子一样送还人间时，俗者的眼睛里又怎么会看见期待的春天呢？那满街的麻将馆，满地滚动的挣钱心，满脑子翻飞的赚钱欲早已盖过了满城区几近消失了的读书声，这个世界啊，什么时候才可以懂得，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该喜，什么该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