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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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1/09 文章: 412 来自: 中国辽宁 积分: 1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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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
□李兴濂
田野,在人们看来很有诗意。田野以它的辽阔展示大地的无垠,以它的青绿展示着生机的蓬勃,以它的春荣秋凋展示天道的恒常。一束束阳光把田野照映得溢光流彩,宽大的玉米叶子闪闪发光,毛茸茸的豆荚上滴着翠珠儿,庄稼的青味,夹杂着野花的香味,酽酽的,沁人心脾,蝴蝶儿扇动着翅膀,蜜蜂儿嗡嗡吟唱,很好听。但这些多是文人笔下的景色,是一幅风景画,一首田园诗。而那些真正从田野深处溢入生命营养了的东西,却被诗人忽略了。
深秋的一天,我和同伴去郊外。我们来到一望无际的田野,同伴被眼前的风光迷住了,禁不住惊叫道:“田野,太迷人了,生活在这里简直是生活在画中!”眼前的景色的确迷人,秋风吹过,无边的田野翻滚着金色的稻浪,四处漫溢着黄灿灿的谷香。远处山坡上,黄牛悠闲的响着铜铃,衬托着湛蓝湛蓝的天穹,田野显得更加寥廓。我很理解同伴的惊奇,他从小就生活在人声嘈杂,空气混浊,四周是钢骨水泥的闹市中,而我从小生活在农村并有很长一段时间干农活,没有同伴那样兴奋是自然的了。同伴正陶醉之中,见一老农背着一捆饲草路过,便上前说:“你生活在这里,多好啊!”老农根本没看同伴一眼,木然答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地么!”我和同伴被老农这句话惊呆了!真正懂得田野的,只有农民。“地”才是真正的田野。而我们称之为“田野”,未免太矫情、太诗化了。真正的田野是没有的,只有地。地载万物,就像这位老农,面对田野什么也不说,只有月深年久的沉默,默默在地上耕耘着、劳作着、收获着……
就说眼前这片稻田吧,当寒冬刚刚过去,农人捧出饱满的种子,在祈祷中撒入温床。经过一个半月之后,嫩绿的幼苗长到半尺多高,才可以移栽。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随着一声粗犷的叫喊声划破静静地山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光手光脚走进经过犁、耙、封埂整理出来的田畦,开始插秧。田畦映照着站起来直直酸痛的腰,又佝下被太阳晒黑的脊背。不几天,空荡荡的田野便盖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之后就是施肥、杀虫、除草、追肥、看水、忙个不停。一天天,水稻长高了,开始抽穗、扬花、结籽……
田野中,庄稼的叶脉透过阳光如沟渠纵横,在风中簌簌。春苗经过夏天可能被雹子砸得什么也不剩,也有可能老天爷不下雨被旱死。农民的劳动就成了无意义的劳动。但农民的坚韧的生存意义还存在,他们把自已的生命、汗水和泪水,都放在田野里,勇敢地承担着与田野在一起的命运。我不会忘记那个灾难深重的夏天。先是近月的干旱,田里的秧苗枯萎了。接着是一场可咒的暴风雨,将这片苦苦经营的梦倾轧在丰收的边沿。为保卫这片田野,村里青壮男子冲上大堤,前屋的大柱被洪水冲走了。人们掩埋了大柱,急匆匆来到地里,稻田冲刮得七零入落,那是怎样一副惨景啊!田野四周,一片狼藉,黄灿灿的稻子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稻杆,东倒西歪,目不忍睹。有人坐在稻埂上撕心裂肺嚎淘大哭,有人疯狂地捶打胸脯咒骂老天。一无所获,还得挺起腰杆干。人们擦干了泪水,收拾起没粒的稻草,又一次犁耙,平整土地,撒下荞麦。那一年秋天,虽然荞麦获得丰收,但没有了往年的欢呼声,没有了打稻机的轰鸣。此时,我才体会到劳动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痛苦。这是农民用血汗在田野上写就的劳动史,一代代农民的缩影。
那个老农脱口而出简单的一个字“地”,让我们感受到田野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的沧桑感!地,不是天生就有的,经过多少代人的辛勤劳作,化丛莽为沃土,才成为今天的地。谁能说清地里叠印多少脚印?随意抓上一把土,都含有祖辈的汗渍和骨灰。田野上每一株庄稼都是一个可触摸的希望,都是朴实憨厚的肉体!面时田野,我们还能发出那些浅薄的感叹吗?只有了解田野的历史,田野上的辛劳和田野上人的命运,才能真正体会到田野的诗性! _________________ 李兴濂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辽宁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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