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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宁

《动物情感世界》（组诗）

蔡宁

《蜻蜓弯出月芽儿飞翔》

两只蜻蜓，透明着细密的神经
无需任何小小的暗示
默契着，水蛇一样地穿越清风

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两个半球，各自旋转180度
就有了360度的全角镜头

用这个角度看风景
身后，一湾碧绿的湖
发出娇柔的歌声

一只披上大红的婚纱
另只着上了金色的盛装
找准最佳结合点，两个身体
媾和一个飞翔的月芽

风，卷起一片片阴云
洁白的菡萏打开温馨的洞房
花蕊温柔着清香的婚床
绿荷摇曳，乡音
颤动游子的目光

《已成了化石的鳄鱼》

那诞生神话的脊骨
凌空造型，身上
墨绿的铠甲渐失光泽
青面獠牙的刀戟
渐落尘埃

此刻，我的手轻轻触及
那些凝固神话的化石
一块石头突地活了起来
脚掌，搅起一团团白云
从还没有人类的大森林
向我噗嗤噗嗤地蠕动

舞台上，一位美眉
与一块墨绿的活化石接吻
笑声，从鳄鱼的唇齿间
挤出暴雨般的掌声

瞬间，化石沉入静悄悄的河流
坚硬的石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红色大幕布急速地垂下，晚霞
在河面上漂起枫叶萧萧的冷秋

那些活化石再次被迫上岸
被比它更凶狠的人
弄入沸腾的火焰跳舞
一截截的拆解命运
倾刻间，支离破碎，

一张皮缝制成遮天的风衣
而脊椎骨一直匍伏于地
那双失神的小眼睛，与我对视
拼命地挤一滴滴哀伤的泪

静寂中，我听到自己的脊骨
在背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老公羊挑死大灰狼》

夕阳落入草原的边缘
喷涌最后的热血
善良的羊们，咩咩咩地
簇拥着一片浩浩荡荡的白云

一只老公羊和一只小母羊
不经意间掉落白云
一声凄厉的狼嚎，叫得天地
顿时凝成一块浓墨的寒冰

狼的长舌，舔着獠牙的利刃
颤栗草原在风中直晃
它凶猛的爪子一挫，小母羊
刹间艳绽一朵鲜红的玖瑰

狼的血腥，疯狂羊的血性
老公羊前腿曲成一张弓
头颅一对羊角
倾成两支利箭

对峙，刹那间
一道黑影嗖一声爆发闪电
那刹间，两只利箭
迎着黑暗爆发耀眼的光芒

公羊，绷紧生命的双腿
最后一次向星光跳跃
一支又一支箭
深深地扎入草原

箭下，狼血与羊血
洇染地平线上的一轮太阳
羊角，呜呜吹醒
那只受伤的小母羊

《狼舔着锋刃倒下》

刀，倒插爱斯基摩人的雪原
刀尖对着蓝天

小动物的血淋入刀刃
一次，一层血的冰凌
两次，冻出血的刀鞘
三次，妍开一坨鲜艳的冰红花

刀刃在花蕊里唱歌
锋利的红音符
磨锐了狼的嗅觉和眼睛

狼的舌头，长出锋利的倒刺
热乎乎地一舔
卷下一瓣血腥的冰红花
再舔，再三舔
每一瓣花朵在寂静的雪原上
发出刀刃的音乐

狼舌，在花瓣上疯狂
刀刃削薄舌尖上一根根倒刺
花瓣一层层脱落的时候
狼舌妍开一瓣瓣新生的花朵

狼让自已的冷血
顺着舌根
浩浩荡荡地越过狭窄的咽喉
在燥热的腹腔
用少有的一截柔肠
蠕动最后一抹晚霞

《雾中狗吠》

清晨，双手向秋的深处一伸
拧得天空滴答滴答
走上街头，瞬间我成了
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

街口，交通灯朦朦胧胧
时不时眨一下熬红的眼睛
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
忽地拎起我的耳朵

路中央，一条小白狗
凄咽着守护一条流血的小黑狗
让来来往往的车子
绕开再也不能唱歌的同伴

那些煞是漂亮的大鲨鱼
贼亮地从狗的身旁游过
鱼翅擦着犬毛
白狗冲着鱼叫

大雾散尽，早报一则短讯
昨晚城市的边缘
一位上夜班的女工人遭遇车祸
那条肇事的大鱼乘着大雾溜了

雾中，生命之间隔了一层轻纱
不动的终究不动
不动的终究有时会动
会动的有时竟无动于衷

雾中的小白狗
吠响这日晚间新闻
窗外的雾越来越厚
又遮挡了前面的路

《阿黄失去同伴……》

阿黄，悠哉悠哉一束金秋
阿雪，晃悠晃悠一团白云
它们来自互不相识的异域他乡
走进一座城市
走进一幢公寓
走进一间装着防盗门的楼房

阿黄在阳台上追逐阳光
听风在楼道哼唱家乡
阿雪在窗台上俯瞰街口
瞅得一辆辆汽车流成汹涌的河

两个蹲在客厅看《卡拉是条狗》
看着看着跳上了沙发
头靠上了头
说悄悄话
傍晚出去散步
跑前跑后，一路抓了许多眼球

假日，你追我逐城市的风景
那日出门，溜达溜达
不见了一朵白云
阿黄凄咽着寻找大街小巷

阿黄失去了金色阳光
阿黄蹲在阳台瞅一朵朵白云
一连几晚，阿黄守着电视
看一条又一条寻亲新闻

那晚，新闻播出清理非法屠宰场
一条条狗关在笼子里
笼外，同伴的血流经笼底
阿黄看着看着
扑簌簌地流泪珠

《认识蓝血的鲎》

内心摇滚蓝天
一滴滴血液蔚蓝
穿上坚硬铠甲
挥舞一对鳌戈
告别柔软的三叶虫
从海底越过寒武纪的高峰

阳光寒颤了一下
三叶虫冻成了石头
谁来诉说亿万年前的故事

流动蓝血的精灵
一下穿越四亿年
翻开一部厚重的天书
前三千三百三十九页是咆啸的大海
最后一页，人啊
在岸边举起锋利的刀

即使走向刀刃
一滴滴蓝血沥下鲜活的化石
仍旧坚持开口说话

《鱼的天空》

水，是鱼的天空
鱼展开透明的翅膀翱翔
一片片鱼鳞
悠然银光闪闪的白云

气流涌动，鱼翅
挺起一把把原始的利剑
行云流水地劈出水路
绝对一如的洒脱大侠

瞬间盛开晶莹的花朵
刹时又一瓣瓣凋谢
不在乎或前或后或升或降
心态一如鸟儿

鸟，是鱼的另类吗
翎翮仍旧是鱼鳞的姿态
翅膀进化了鱼的畅想
天空是浩瀚的海洋

我是鸟的另类吗
在城市峡谷的顶端
对着蓝天张开欲翔的双臂
俯瞰脚下是滔滔喧嚣的河流

我被什么羁绊了
醒来，只是一簇簇水草
那是鱼的梦乡
对我却是温柔的陷阱

我知鱼乐
鱼知鸟娱
我的一只手拽着蔚蓝的天空
另一只手撩起潋滟的波光

大雨滂沱，鱼
张开鹰的翅膀飞翔
我张开透明双臂畅游
一条比目鱼与我相撞

《鱼的感觉》

城里的人多得像
鱼塘起网时的鱼
那网是城市的经纬
网眼，是大大小小的门窗
穿行在人流滚滚大街上
我时常有一种鱼的感觉
且是一种小小的鱼

鱼，不能从网眼脱遁
因为那网不是鱼们所结
而人的高明之处是时常有想法
可以进进出出相对应的思想
其实，我每天就是鱼儿
生活在水的最底层
灵魂随着白云游荡
为证明活着而紧张地蹦跳
（除了那些大鲨鱼可以悠哉悠哉
万不得以时我经常回避游远）
我必须鼓鳃张翅摆尾
除非，钻进自己结扣的网眼

我把自己的网眼
结得越来越漂亮
越来越坚固
留下一个小的猫眼
瞪一只只谗猫
和一条条不速的大鲨鱼
鱼儿在小
都有自己的法子活着
这是命

《一条咸鱼游了起来》

迟去鱼鳞
剖开鱼肚
拿出内脏
细致地搓一遍雪白的细盐

将残忍
封在黑咕隆咚的坛子里
而后挂在隆冬的窗口
风干湿淋淋的疼痛

一片片清明的翠绿噗哧哧地笑
吵醒了那条咸鱼
它开始游动
寻找那个迟鱼的老人

一根鱼刺鲠喉
我的眼睛流出泪来
静静流过已见沧桑的脸脥
浸入记忆的嘴角

《蝉涌着阵阵热浪》

一片片翠绿的树叶
在钢铁水泥的大峡谷
舔着干裂的嘴唇
休克得纹丝不动

唯在峡谷的尽头
有绿色的风
摇着一片片绿荫

此刻，正午
绿荫中有烧红的烙铁
一块又一块地落入水盆
哧哧地翻滚着，鸣叫着

淬火，激起一阵阵热浪
渗透了傍河的柳丝
浸入滚滚红尘的缝隙

此刻，勿勿穿行火热的大峡谷
哧哧的鸣叫声拼命地追逐着我
挥挥手，一不经意
膀臂被烫的通红

《我是有苦有乐的蚂蚁》

我的一双手脚
进化三双细长的小足
除了与我一样的命运
谁注意羸弱的生命，头颅
大过胸脯，乌黑的瞳仁
转动一双苦涩的眼睛

一道明清的门槛
每天横亘去路，总让我
一再气喘嘘嘘的攀爬
偶尔一杯残茶泼下，大雨滂沱
血肉包裹着骨头挣扎急流
心，愈发拽紧一株小草

为了生活，高举超过己重的物质
负荷攀越青石阶的门庭
为了那块骨头，我爬了半生
一粒红尘飘落，我骤然坠落起点
一只贼亮的皮鞋猝然落下
好在地面有个裂缝

爬过的路，留下生命的信息素
要好同类总会找到另一个我
一起啃骨头，喝露水酿就的西北风
戏说蚁王蚁后的风流
酒多话多，嘴边溜出个秘密
那天我细足憋足劲一动，绊倒个畜生

《会飞的蚂蚁》

笔尖，在方格纸上伸腿
爬出一只翻山越岭的蚂蚁
敲击键盘，蚂蚁
瞬间长出透明的翅膀

沿着E 线飞翔
一个筋斗翻出十万八千里
挂在网上，天涯海角
嗒嗒的滑响又黑又细的脚掌

戴着面具飞翔
信息布满虚拟世界的天空
驮着诗的风骨飞远
寻觅同道的蚂蚁一起喝酒

匍匐在一只鼠标下喘息
咖啡加糖，抑或
加上一些更苦的黄莲
由此坚定了内心羽翼的方向

《人性的病》

或许在鸡的面前是只老虎
也许在老虎的面前就只鸡
其实，常常也就是一只会唱歌的鹦鹉

有时，或许是只黄绒绒的雏鸡
抑或是只咯咯叫的老母鸡
或许是只好斗的大公鸡

有时是只觅食的下山虎
抑或是只饱餐后的上山虎
或许是只睁了两眼瞌睡的虎

见到鸡，虎发出一声声怪笑
抖落一身黄色黑斑的外衣
其实也就是一具非常寻常的骷髅

野鸡多好，一见老虎
就张开轻盈的翅膀飞翔蓝天
家鸡惨了，遇到老虎发威愣是发抖

老虎一走，鸡把外衣一脱
立时成了一只小老虎
发出的却是鹦鹉愤怒

老虎高兴时
鸡也愉悦地扇了扇一对翅膀起舞
伸出小爪子拍了拍老虎的大屁股

那边，虎举起前爪生出一对翅膀
双脚一摇一摆地走出鸡的模样
这边一群鸡窃窃私语，发出虎的笑声

●蔡宁原系《江宁日报》副刊部主任，现为南京市江宁区委宣传部文联副主席、北京《新诗代》副总编、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南京作协理事兼副秘书长。有散文集《猿猴天地》、《鸟语花香》、《大碰撞》、《蔷薇下的足音》和诗集《水墨的缪斯》正式出版。有散文《明月落万家》获人民日报征文奖，在《诗刊》、《星星》、《绿风》、香港《当代诗坛》、台湾《葡萄园》、美国《新大陆》、《常青藤》等诗报刊发表诗作300余首。有《走进井冈岁月》获《诗歌月刊》全国征诗一特奖,《补丁》获中央文献办“百年恩来”征诗二等奖。先后有20篇（首）诗文在全国报纸副刊年度好作品评比中获一、二、三等奖。

诗观;抓住稍纵即逝的灵感与现实交融，凸现个性，流动情绪。
邮编211100 南京市江宁区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