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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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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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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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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5-11-25 周五, 下午7:08    标题: 桌子[外一篇] 引用回复

桌 子




桌子摆到餐厅里,就叫餐桌了。
餐厅呢,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在众多的房子里,它不过是其中的一间。即使只是其中之一,找到它也并不是一件费难的事。一般的,从走进这所大院开始,从抖落满身的阳光,站在门庭瓷亮的柱子下开始,人们实际上就已经置身房子及房子里的一切喑哑的召唤了。
柱子的地方也就是大厅的地方。一个穿着我们习以为常的那种工作服的女人,一脸的孤寂,她的上半身暴露在一张圆形的台子后,打着领结。她盯着桌上的一本什么,很认真的样子。她手里的那支笔,一直在不停地随着她的两个手指头转。她身后,显眼的是几个表示不同时差的钟表。两边是一些规章制度的镜框。台子上显眼的是一束花,看起来蓬蓬勃勃的。颜色很艳丽。如果有大批的客人到,她就先低下头来,把那花香中的精华吸引到鼻子里去,等她抬起头来,大家就都能看到,和那花一样,她也是精神弈弈的。
客人们呢,是陆陆续续到的。他们到了呢,必先经过这个大厅,必先和服务台后的女服务长打个招呼,然后才可能懒洋洋地瘫进周围的沙发里去。沙发前的杯子里都还没有水,但一些茶叶是早就搁进里面的。这就是要看客人们自己的选择了。他们如果是要坐在这边,那服务员就把这边的杯子里冲上水。她们还会准备上一些烟灰缸子,也是机动地游走。安排好了住宿,她们就可以直接把客人们领到餐厅里了。
到餐厅的路上,要经过一些雕花的玻璃,玻璃后,能看到正低头不语吃饭的人们。还要经过一些凸出来的壁灯,它们的上面都有了一些细微的灰尘。但还是光烁闪闪的。灯和灯之间间着各种镶框的油画,画面上的情景显得十分遥远。在西风中,一匹瘦马的脖子使劲地朝血红的夕阳梗着。它的眼里好像有东西汩汩的,也好像不是。另一副画上呢,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那女人很丰硕,皮肤白亮白亮的。孩子呢,正卧在她的怀里,卧在她同样白亮的乳房下。他的额头饱满而热情,头发卷曲着。他们身后的背景当然有深究,客人们是想着自己的肚子,不愿再顾及了。
客人们是我们都常常能见到的那样一群。来自不同的地域,他们的着装上有着明显的区分。穿着短衣短裤的,不用说是南边一点的,衣服短,他们的眉脸也是有些短的。表情上还抓着南方的雨云的样子。眉脸短,眼睛就有些宽。瞳仁是白多于黑的。证明他们那儿刚刚拨云见日。北边的呢,当然看不上他们那松垮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把头故意昂着。他们倒是穿得西装革履,走进餐厅的时候也提着包。如若两边的人一起挤到门前,又总是北边的显出大度,他们看着那些南蛮子从自己的胸前一拥而过,像在忙不迭去抢购商场里的剩货。实则呢,他们是在心里笑过才落座的。
这就到了餐厅了。
当然还不是全部的。先进来的这几个客人就寂廖廖地瞅房子的四下。其实,桌子上已然摆放整齐了一些凉菜,单等着一声什么命令似的。什么命令呢,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这中间,侍候房间的服务员也不怎么进来。她站在门外,两手托在墙角上,偶尔地回上一次头,见有人有所表示,才走进来一下。她的工作仅限于此,发挥点想象力的话,也就是在客人点到的时候,脸上多带几分笑意。
一个蛋丸的房间里能有什么稀奇呢?屋顶上是一个枝型的吊灯,一些金黄色的玻璃饰缀。它们虎虎地盘踞在一个保丽板的漕池里。四个边角都压了石膏线,显得棱角更其分明。墙上是一种印有名家书法的壁纸,有破损的地方。那挂着胶带的,又显然是服务员们事后做的善事。也不知她怎么一边撕扯胶带,一边在心里暗骂那肇事的主,或许,也是习以为常的。
尽管小,那稀奇也是有的。奇在一盏灯上。本来呢,房间里是应该有东西两组壁灯的。这儿呢,却只有一组,却还只在正中央的地方。一组吧,也可以,怪的是它只有一盏。一盏呢,也只剩下了半颗脑袋。那凌利的地方还对着座中的客人。像一张饿坏了的大嘴,还恶声恶气的。就有人侧着耳朵,想听清它能口吐出什么狂言。听着吧,仿佛是听出了点那个什么意思,又总觉得有另一种声音喧嚣而至。把那一点点激动瞬间淹没得尽净。他就回过头去,朝房间外看看,觉得声音也未必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站在外面的服务员捂着膝盖进来了。她是得到一个眼神的召唤才慌不迭拐了下身,刚才呢,她本来是进入了一种什么境界,觉得眼前迷迷晃晃的。那关键的人物就要出现,回头,却陡然就看到了那样一个眼神。这一慌乱,就把裙子钩在了边角的钉子上。倒也没挂破衣服,只是把骨头恪了一下。那种疼痛的存在肯定影响了她的步履,所有的目光都向她飘来。她就把膝盖捂得更紧了。别人呢,肯定总是以为她使劲捂的是自己的裙子。他们就捂上自己的嘴,堵住胸腔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
那为一盏破灯而痴狂的呢,是一个北边的。他这时已把卡脖子的领带往松放了放,西服也解开了扣子,打算在适当的时候,把它也脱掉。但是却突然想起里面衬衣的腋窝部是有一个洞的,就陡地又警觉起来。把衣服往里收收,领带也再次拉得规规整整。年轻的女服务员呢,以为有话要说的是他,就把目光直接打到了他这边。
女服务员把目光聚在北边的这个客人脸上,就看清了他不过也是一个年轻人。只不过是神态有些老气横秋,嘴角故意往一边扯着,眉头锁着一个“川”字,目光是一个无形的扇面,把众人都罩在下边。看得久了,他还露出些腼腆。脸上有一点肌肉在跳。他有很浓的眉,但头发却稀疏得多。他的脚也许动了,因为人们看到他的上身发生了片刻的倾斜。
实际上,那个给她眼神的是北边的旁边的那个中年人,从印象上,他应该是个南边的。虽然是个中年的样子,但透出来的清爽的气息是北边的所无与伦比的。他当然注意到了桌子上空上演的这出无声的话剧。他觉得主角的临场变更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就任由他们好了。他要做的一件事是研究桌上的一道菜,那自然是他没见过的一种货色。一盘子青色的粉条子,上面撒满了鲜红的辣椒瓣,和翠绿的香菜梗。他利用一个低头的小动作亲吻了它,把这些他熟悉的事物组合出来的复杂的味道,先行品阅了一番。他是预备着,等开饭的发枪令响起,一马当先拿下这个堡垒。
中年人旁边的呢,是一个女孩。她倒不是唯一的一个,另一个女孩坐在她的对面。她们因为是同性,有着同性的惺惺相惜的意思,有着那样一种不自觉的希望打成一气的意思,就互相看着。这边的姑娘呢,终于看出对方眼中一种深藏着的戾气,就不再看她了。那边的呢,也不知对方有了什么意思,反正,她不看她,她自己也不看对方就是了。
她们就一同看墙上。她们就看到了那张嗷嗷待哺的玻璃的嘴。
热菜上来了。
女服务员的脸上有了一种放松的喜色。她举重若轻的样子,步伐多了不少轻快。盘子放稳后,细声地报了菜名。人们才听到她的声音是细柔的。有人让她重报,她的声音忽然就粗壮了一些。觉出了这种差异,座上就有了一些心照不宣的低低的喧笑。
年轻人回过头来找中年人,中年人赶着筷子找滋味。倒是两个女孩又对视了一下,一个笑了,一个没怎么笑出来。她们中间夹着的两个人,兀自是慢条斯理的,他们打开酒,每人倒上一杯,也没有多余的让,先自己喝。
这边的女孩,也许是受了他们那种沉醉的样子的感染,也就有了一种蠢蠢的冲动。她使劲地捏着空杯子,脸跟着鼓涨得红了起来。另一只伸出去的手,在桌上游荡了一下,大着胆抓起了那个青瓷坛子。
喝——!她同时听到一个声音说。
她以为声音是桌上发出的,就四下搜寻,大家都低着头,守着自己的碗碟。她就觉得应该是自己发出的。自己的什么呢,自己的胃。她仿佛还能看到在一个深邃的境界,一个含紧的皮囊因为强烈的占有欲而自我扩张的贪婪样子。那贪婪还分明是黑红黑红的。
女孩显然是第一次喝酒,她虽然有勇气,但对酒的准备不足。因此,当那股辛辣的味道闪电一样窜过她的舌尖,并迅速深入内里,在广袤的空间遍地开花,她就有些不能自持了。原先平静的脸上立马簇起些许细碎的笑的波纹。且此起彼伏的,顽韧而绵长。
她的圆眼睛虽然笑弯了,但还是能够提炼出些警惕来,用以观察桌上的人对自己的态度。他们呢,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事似的,用两只胳膊在有限的地方盘出自己的一块地盘,散漫地从桌子上挑自己喜欢的或不喜欢的食物,先一道程序搁进碟子,再一道程序,用筷子运送到口腔。这时,她就又猛地听到了那个刚直的声音
——喝!
这样,女孩当然就能确信,声音的确不是别人发出的。事实上,也不是自己的。除此而外,又会是谁呢?
应该补上的那部分客人到了。他们到了,这张桌子才分明变得圆满了起来。其实,桌子上已经吃得有些狼藉了,原来的次序不觉中混淆了。女服务员只好给新来的客人换碗碟,并把别的客人贪占的地方进行缩减。这样,新客人就觉得很抱歉,没坐下,就先对着桌子点头致意。那被压缩过的客人,也没觉得事情有那么严重,随意地回应了他一下,这一抬头,就看到了新客人鼻尖上沁着的一撮儿汗,摇摇欲坠的。就想再多提醒他一句,准备说的时候,新客人已经“腾”地坐下了。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依然回到自己的事情上。不过是要提防那些汗珠别落到自己这边来。
新来的客人越过旁边的胳膊,小心地够着远处的一个菜,路过中间一个甲鱼汤的时候,怕自己翻船,造成不好的外交影响,就让另一只手捧着上去迎接。他这个样子,就越发引得别人嫌厌了,嫌厌归嫌厌,大家脸上还是能保持出一种波澜不惊的沉静来。大家都沉静呢,他倒有些不自在了,龟缩在那个角落下,把一片菜分成无数片来细嚼慢咽。
北边的年轻人虽然知道衬衣上有个洞,他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他一直在把酒倾进嘴里,酒在他的皮肤上形成了另一层衣服。这样,他就不得不把外面的那层先行掀去。这样,他也就感到了些凉快。凉快了之后呢,那个关于灯的考察就又回到了他的注视上。
这样呢,他就再次听到了那张玻璃的嘴的一些说法。
他旁边的中年人,可能是一个医生的身份。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年轻人出格的一面,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规劝他。碰他的胳膊吧,也没见有什么反应。用一种近乎恐怖的目光看着他吧,他还不看他呢。这就让中年人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他就只有喝酒。
桌子上是渐渐地贫瘠了起来。那些空下来的碗盘,女服务员适时地把它们拿走了。但凡有些剩羹的,也必征求客人的意见。他们说留下就留下。新来的客人因为还没有尝到所有的菜肴,即使是剩下的,他也是有食欲的。他也不说,就眼巴巴地盯着服务员已高高举起的手。那服务员呢,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笑着就把一些东西丢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了。再有新菜的时候,也必先放到他的面前。新客人就对她心存了感激,说一句什么吧,大家都不言语,就大大地饮了一口酒。觉得该舒畅的地方也都舒畅了起来。
喝——!女孩听到这个熟悉的命令,机械地低下头去。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但接收这个冥冥中的信号是没问题的。她喝了多少,这已经无法准确地判断了。但她能看到对面的女孩暴饮的样子,对面女孩那种狂放的样子又总是激起她一种赶超的意念,对方喝一下的时候,她也就喝一下。
女孩们喝呢,男人们就仿佛受到了一种新的挑战。他们抬起头,用迷离的醉眼互相发射着鼓励的信号,第一次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整齐。
大家都喝呢,桌子上就又多了不少瓶子。瓶子多了呢,菜就得退场。那桌子呢,就觉出了头上频繁的忽轻忽重。它承载着许多食品,还有它们的消灭者膨胀的身体,本来是已经怨恨在心了,再经过这样折腾,就更有些义愤填膺的意思。它一直想能借助个什么力量,把他们都颠覆了下去?想了想,看到自己虽然是不堪负重但还不过是站在那里。就有些灰心。
桌子就听到那张了嘴的破灯说,喝。
灯当然是事不关己,却偏要没命地说喝,桌子就觉得那窝在腹中的恼怒自己涨了起来。
那恼怒呢,也就是一股气流。它先是把桌子的四条腿充得足足的,才聚到桌子的背上。桌子的脊背由此而有了一点骨气。那骨气够了,桌子也就能稳稳当当地站起来了。
桌子站起来后,那些先前还缠绕在它身上的胳膊们就自动地聚合到了一起。拼凑出了另一张桌子。
年轻的女服务员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她只看到一个如此魁伟的叫桌子的人。他精神抖擞而意气风发,他一把就把她的胳膊挽住了。走出去一下,他又转了回来。
喝你自己的眼泪吧。女服务员听到桌子通通爽爽地,大声对墙上的那盏破灯说。
然后,我们看到,他们是携手并肩,大踏步地向着一个不知什么方向走去了。


水 龙 头



我们看到,那个叫桌子的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是和一脸婉娩的女服务员携手并肩,大踏步地向着外面走去了。
经过门口的时候,女服务员低下头来,匆匆地扫视一下门上恪了她膝盖的钉子,显得特别珍念的意思。她还向它噘起自己饱满丰润的唇,用那种尽管虚无但却是诚心实意的吻,再次表达了感激之情。
从餐厅到大厅的路上,当然还是那些雕花的玻璃组成的长廊。玻璃后的人们也都早早地出去了。每个屋子都显得十分寂寞的样子,在黑暗里紧紧地抱拢着。看不到它们的眼睛。那些走廊凸出来的壁灯,也是有一盏没一盏的,此时都在想着熄灭了。它们熄灭呢,那些夹在它们中间的壁画就更不明朗了,它们原来能显示出来的遥远,一下子就更遥远了。
大厅呢,也是没几个人的。看得出,多数沙发是在虚位以待。它们也许是觉得呢,宁可虚位以待人,不可以人而滥位。它们这么觉得,桌子以为呢,也不是没有道理。因此,他那想先在上面坐一坐的打算,就变得有些游移不定了。要不是女服务员坚持,或许他就真的随着自己的那个闪念飘离了。
女服务员呢,也就是动用了她的一点柔情的功夫。她的目光蓄满了语言,但嘴上却只字未挂。她握着他的胳膊的手是热的,那种热的流动和传导也是明显的。桌子就感到有点发烫,有点要灼烧起来。所有的力量都往上去呢,下边就轻虚了起来。他随她委进一个地方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大厅里尽管没几个人,还是显出人的浓重的气息。有的是一缕冉冉飘袅的烟,有的是一片乱草的头发,有的呢,可能是一阵沉雄的鼾声。他们都被埋藏着,埋藏在沙发宽大的包容里。要是还有能进入视线的,或许就是他们的脚了。他们都不愿穿鞋子,那寂然不动的脚丫,就在暗淡中显示出一丝凝重来。它们能想出什么来呢?
女服务长呢,依然在。只不过她不是那么精神奕奕的了。她面前的花,也有些腐朽,要堕落下去的意思。背后的那些表示不同时差的钟表,也都垂下了的脑袋一样。
桌子虽然随女服务员进入一个倾向,毕竟是有些违拗自己的意志。他并不想这么早地沉醉,如果沉醉,那也是一个漫长的抒情的过程。这样,他沉醉起来就有些勉强。譬如,他虽然张开了嘴,但总是要等对方的主动迎上来。而且他的拥抱也是欠力量的。
女服务员呢,当然体察到了他的这些细微。她不愿说,是她觉到,更难于控制的是自己身体里的那个自己。它怂恿着怂恿着她,像波浪推着一叶小舟,让她无助无奈。她丛生了这些思想呢,那沉醉的成分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同样,沉醉也就变得复杂起来。
虽然有复杂在里面,女服务员依然是感到了沉醉的醉意。她是沉醉一会儿,把自己让出来,哈一口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口气不是那么好了,她虽然只是在餐桌下匆匆地吃了两口,但是那些粮食一旦变成食物,变成胃液销蚀的另一种液体,变成一种徐徐上浮的气体,她就能觉出自己此时面临的尴尬了。
女服务员觉出了自己的尴尬呢,动作就有些迟滞。
本来知道自己的拥抱也是欠力量的,看到女服务员突然又表现出那样的神情,桌子就觉得有些对不起对方。他想弥补吧,一下还找不到更坚强的理由,也没有一种坚强的方式。他张着的嘴就一直半张着。那嘴里的气息呢,他是想到了。他喝了多少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也是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那些酒是存在的,而且一刻也不曾流失过。它们团聚在他的身体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海。
桌子想到自己的口气既然充满着酒腥,难怪对方会犹疑不决。这样想了,他就有些舒畅。就有些重新觉到了分量。背部再次有了骨气,盘缩起来的腿也变得舒展。而且能在他想到的时候,把他躬着的姿势绷直起来。脚踏实地地站在光线阴晦的酒店的大厅里。
沙发里的人们早已经不见了。女服务长呢,大约是进了里间。那扇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罅隙流露出的灯光铺在台子上。花也不见了,但是插花的瓶子在。瓶子是一个釉面的彩瓷。有着细如杨柳的脖颈。它下面垫着一块卫生巾。这样,花瓶站久了形成的灰尘,就不容易落到洁净的台面上。
女服务长在里面能干什么呢?
桌子的房间是在五楼。女服务员呢,恰好就是看他们那一层的。他们顽强地拒绝了电梯的召唤,一步一步沿着台阶往上去。台阶上都铺了地毯,走上去悄无声息的。悄无声息呢,却又走着,这就有了一丝意思在里面。桌子就想笑,女服务员看他笑,自己也是忍俊不禁。他们就都捂着嘴。一路上都捂着。
就很快到了五楼。
桌子呢,本来以为总是应该有些别的话说的,他们从开始的段落到中间的段落,尽管有停顿,但总该是说些话的。譬如,他还不知道她的具体的名字,她的年龄,她的一些别的什么。
但是很快就到了五楼。女服务员转身进了自己的服务室。那里面或许有别的同伴,她们很快就有笑声传出。而且伴着滚作一团的身体砸床的有力的碰撞,女孩子们在一起,总是有的说的。她们说到纵深处,还总是表现不俗。
她们到底说什么了呢?桌子在那儿站着,站得久了,就意识到自己的站来。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等待女服务员。等她干什么呢?就是等着说那些废话吗?桌子就觉得自己是有些无聊的意思。
觉出了无聊呢,他就不好再等下去了。打开自己的门,并把它紧紧地合上了。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窗外是黑糊糊的。但还是能看清一些树木的影子。那些树是松柏一类的,有月光在梢尖上跳跃。树的后面是另一幢楼的墙壁。它的高大完全掩盖了它后面的真实。它后面呢,应该是一条街道,街道上呢,此时恐怕还是有不少行人的。男人门袒胸露腿,女人们一样穿的令人担忧。他们细密地胶织在一起,连汗毛都紧紧地裹缚在一起。步伐不疾不缓。
还可能有一些是动物的叫声。
桌子拉上了窗帘。
他面前就是这间房子的全部了。两张床,那一张是空的。它所期待的客人一直在路上。两只沙发,上面只有一个客人。他抽着烟,一条腿驾在另一条腿上。他能比较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地方,是对面墙上的镜子。镜子里显示出他面容的轮廓是椭圆的,神情却含混不清。从他嘴里升起的烟雾像一株树栽在他头顶的上方。镜子旁边是一个衣橱。衣橱里暂时没有内容。衣橱的这边是一张写字台。那边是卫生间。
地上同样铺着地毯。
地毯是墨绿色的。
桌子脱了鞋,赤脚在那些柔软的土地上走了走。它们缱绻地迎合着他。它们愿意倒伏在他的脚下。愿意被他肆意地践踏的样子。桌子上床了。
桌子上了床,他的身体虽然在下沉,但身体里的一些什么却总是在升起。是什么呢,他想不出。他只好去打开灯,所有的灯,台灯,还有廊灯。所有的灯都放射出光华来,房间一下就显得有些生气了。玻璃们呢,争相从各个角落显示自己的身体。显示自己那光辉灿烂的一面。墙壁上的贴纸呢,也仿佛具有了新的内涵。它们细密的纹理中的收藏,渐次地展现出来。除了灰尘呢,还有一些小洞,灰尘被滚成几个雾朦朦的小球,三三两两的蚂蚁在那儿爬上爬下。
声音。
一个极轻柔的声音。
在桌子的意识里,这个声音还和一个轻柔的手指相连。和它轻柔的偎在门上的动作相连。从这根指头开始,他能够看到一纸柔弱的袖子,一片柔弱覆着的遒劲的胸脯,一张笑脸。脸上的唇也是笑着的。
他还能看到自己张扬的步伐,像鸟的双翼一样张开的臂膀,这臂膀对天地有力的笼罩。他们迫不及待的吸附,狂风暴雨的拥抱。某种蓄谋已久的嘴和嘴的问候。再有什么呢,那也是临场发挥的事情了。
这样呢,门就被他的意志提前打开了。
门开了,却没有女服务员的身影。他以为是她躲在了门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找了找,没有找到。就走到了那个服务台前。
服务台自然就是原来的样子。幽深的走廊还是悄无声息的,有一盏灯寂寞地照耀着。他们手挽手上来的时候,它也就是在那儿寂寞地照耀着。
所有的门都深锁着。无法判断它们里面的动静。服务台上放着的一部电话,依然哑默着。服务台后的那扇门呢,倒是有了些变化。它不再是开启着的。而且从门头映出的灯光也没有了。里面的打闹声呢,也就是记忆里边的事情了。
桌子就往楼下走。他一阶一阶地往下走,每个角落都蹲着一个垃圾桶。外边洒落着些烟蒂、纸屑,或食品袋。垃圾桶光亮的表皮在黑暗中依然是一种指引。
角落里有时还会出现一只马桶。马桶是干净的。
除了马桶还有什么呢?显然什么都没有了。
有的呢,也就是桌子自己了。
这样就到了大厅。到了女服务长的门前。她的门也是合上了。玻璃上的光彩是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亮点。她没有休息是正常的。不是所有的客人都会正点到达。他们晚几个小时那是常有的事。他们下了车,未必总有合适的代步的工具。这样,他们就必须自己走着一段了。
那唯一的光亮虽然因为隔着厚重的玻璃,显得有些昏晦,但还是能把外面近前的东西照出些模样。表呢,仿佛都不愿工作了,指针集体垂向地面。像是有无数的人,吊着胳膊,刚刚受了一场大凌辱似的。又仿佛还不得不工作,那胳膊就间歇地痉挛地抖动一下,证明自己是存在的。
桌上的那个细颈的瓶子就更孤立了。它还不像那些表,有自己的一帮同伙,它要是有想法呢,也就是自己消化了。
女服务长能在里面干什么呢?
透过大厅的玻璃幕墙,能看到一些星星的闪烁。因为有月光的存在,它们的闪烁是微弱的。尽管微弱,它们也还是愿意尽其所能地闪烁。但是它们忽略的是一片黑白混淆的云团,它也许才真正是夜色的化身。
那座高楼的脊背依然是耸立着的。
那些松柏的树呢,它们或许就打算站在那儿了,站上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
那条楼后面的街道呢,它此时的空旷是可以想见的。要是有一个两个的人,也是面目不清的。他们也许早就期盼着从这空旷中消失,只不过他们的脚步有些不听使唤,有些凌乱而已。
要是有,也可能就是一些还没有熄灭的烧烤摊上的炊烟了。
一些在风中摇摆的灯笼。
灯笼上的字迹已经不是开始时那么明晰了。带着一种风尘的味道。它也许没想过,如果它不是装着一盏低瓦数的灯,而是装着一只云雀,那就会比现在更夺人眼目。
女服务长能干什么呢?她不会比那个花瓶更有耐力。她疲惫了,她需要休息,哪怕它是短暂的。或许她在翻一本书,边翻书,边让书中的故事带她进入梦乡。她需要书中那些故事的抚摸,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人。
她的女儿,她的其他亲人们,要想和她相见,也就是在梦里的事。他们姑息她的忙碌,也顾惜着她。他们设定的真正见面的日子一直遥遥无期。真正见面了呢,她又总是肯定先把那束花送给他们。那时候,她就能看到,他们也是因为花而变得多么丰神伟仪。
在书中,女服务长还能看到什么呢?
这次,桌子不愿爬台阶了。他被电梯提上了五楼。在那些绵软的地面上,他故意地跺着脚。他收获了期望中的回应。他听到了自己身体的力量催生的,虽然是微弱但是是切实的声音。他还大吼了起来,那些声音就更加雄壮有力了。它们旋卷着,在有限的空间冲刺,杀伐。把空气撞得粉碎。空气掉下来呢,还能看到它们壮烈的灰烬。
但是,所有的门依然紧紧地闭合着。没有一个人从门里掉出来。
但是,桌子还是愿意弄出一点声响来。他鼓动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和他一起舞蹈,让电话发出细微的嘟嘟的忙音。把桌子倾轧在地,驱赶着蚂蚁们失落悬崖。让玻璃们在激情高昂时,用身体和声音同时伴奏。扭开淋浴的水龙头,让它发出一种更加喧嚣的同期声。
水龙头紧紧地抵在桌子的头顶上。水花溅到他的衣服,桌子才想起应该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的时候,桌子看到,墙上的镜子已经被水雾打成一片了。他用手指在上面涂了一个圆。圆后面自己的脸是粉红的。但唇发绿了。那个圆也就是能让桌子看到自己的一张脸。
唇的变化也许是酒的缘故。桌子此时才又想起自己喝酒的事。想起自己腹中的那个海洋。
他想起了它呢,它也就有了回应。海面开始波动了。
桌子强压着波动再次站到水龙头下。把水开到最大,他立即感到,是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在凿开自己脑上的混沌。甚而呢,是凿开自己头颅的岩石。水那时呢,就不是水了。它那样急不可耐地要击溃他,粉碎他,让他窒息。把他变成另外的事物。
水龙头呢,什么时候有过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它大张着嘴,觉得那水声就是自己的笑声。那些水珠呢,就是自己豪言壮语的结晶体。
桌子呢,也就是有感于水流的畅快,而张开了嘴。他的嘴一旦洞开,那个原本按捺着的海洋就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它们先是以一些虾的形状出现,而后便是鱼的壮观了。群鱼乱舞。
鱼呢,实际上就是桌子肚里的那些食物。它们在他的肚里呆得腻了,突然有这种放风的机会,总是要有些慌不择路。实际上它们还是忽略了来自自身的美感的。除了壮观,它们还显现出那样斑斓奇异的色彩。
食物之后,便是大批的酒水了。它们也就是出于礼让,才放行那些过江之鲫。它们的流动是有序的,抒情的。像一首曲子起起伏伏,抑扬顿挫。它们追求的是流动本身的妙不可言。
它们自己美了呢,没想到的是还会煽起大批的追随者。它们看到,许多红巾的勇士开始破壁而出,随在它们身后,招招摇摇。浩浩荡荡。
接着是那些裹缚在骨骼上的体表。它们流动起来尽管有些笨手笨脚,有些拥堵。有些不着边际。有些不得其法。但谁能说,它们不是在流动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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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祉

澳洲彩虹鹦版主




加入时间: 2005/09/12
文章: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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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4-28 周五, 下午8:50    标题: 引用回复

提读.
_________________
美祉
【《澳洲彩虹鹦》网络版】

与澳洲前总理约翰·霍华德先生在任时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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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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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10/06
文章: 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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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7-11-27 周二, 下午2:36    标题: 引用回复

文章过于罗唆了。。。也没看明白讲的什么。。。 Question Exclamation
_________________
手握一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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