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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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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6/05/10 文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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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夜
从三岁到七岁,我是在云南度过的。那边寨的芒锣,傣家人的象脚鼓,是我在后来的小说中读到的;因为太小,边寨的风情未能在我心中刻下岁月的痕迹。然而,我从18岁下乡,27岁参加工作,在农村九个春夏秋冬,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多少的人和事啊!有人说是一段蹉跎岁月,也有人说是无怨无悔的青春。可我觉得,在我们这一代人心中,它犹如一支长明的蜡烛,时常在记忆的风中闪烁摇曳。
我是母亲送下乡的。看着我把一切办妥以后母亲便开始回县城。这儿离县城35华里,母亲走路。我把母亲送至一个小山丘,母亲停下对我说:“大娃子,今后-------今后。”母亲哽咽着没说出来,但我明白。我目送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一觉醒来,我不知身在何处,些许的月光让我眼前的世界斑驳,有点神秘而幽深,好半天我才想起我已来到了乡下。
屋内蚊子嗡嗡地叫着,户外却蛙鼓阵阵。我睡不着,翻身下了床。户外月光奔射。我走出王家大院子,沿着田间小路漫无目标地走着。秋日的农村,犁过耙过的水田像一块块镜子,月亮静静地躺在里面,山丘,田坎被铲得红朗朗的,没有一根杂草。田野里的一切随着秋收仿佛都进了生产队的仓里,大地了无一物,显得原始而荒凉。这天地间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18个生命的历程 里,我第一次感到了孤独,感到了无助。
因父亲有历史问题,母亲 便决定把我下到这最远最偏僻的地方,因为这儿没有人知道 我的出生,我才能少受歧视,少受欺负。然而他们错了,今天下午我就去参加 了一场斗争大会,那台上的地主仿佛就是我的父亲。
别人来这儿,或三年、或五载便会参加 工作,就会回到自己的城市。而我要在这儿生活一辈子,更不敢奢望爱情,我只想有一个女人,不管她美与丑,只要她不嫌弃我,我就与她结伴同行。
(二)两个二流子
在知青中流行着一句话叫“钓”女,但这个“钓”字读四声,意即不严肃谈恋爱。
农村的妹儿长白了晒不黒。这是三朱说的。确实,像大队的团支书大芬就是那样,追求大芬的人很多。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钓”不到大芬,咱们就到别处去“钓”,这也是三朱说的。
初冬的早上,三朱邀我去玉龙场“钓”女。玉龙场小,上午11点左右就要散场。我和三朱东逛逛西看看,两双眼睛像贼一样搜寻着。十点左右我们看见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她身材苗条,梳着一根粗黒的大辫子。她大概是卖了鸡蛋准备回家,我和三朱便尾随着少女走出了玉龙场,她发现了我们的居心不良就加快了脚步。我们一路猛追,十多里后少女到了家,是一座单家独户的小土墙屋。
我们转身来到了一座山冈。我俩商定了行动方案,然后两人划拳,五打三胜。我输了,我说:“白帮忙我不干,成功了你把你那军用挎包给我。三朱说你娃趁火打劫,行!
我俩在小山冈上挨到了天黒。冷风飕飕,夜黒如墨。我们叩开了少女的家门,接待 我们的是一瘦瘦的老者。三朱说:“ 我们是下乡的知青,来玉龙找同学没打着,天黒了回不去了,想在这儿想借宿一晚。老者同意了。三朱接着便背诵了我们都 是来自五湖四海这一段毛主席语录,背完以后就说我们太饿了。老者说我们这儿是山区,只有红苕。三朱说红苕好,说完以后又要背毛主席语录,我在他屁股 上踹了一脚 ,随后问:“老人家贵姓?”老人家回答说姓邱,说完便向里屋喊道:“幺姑,出来给客人弄饭。”
少女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见是我们两人便大吃一惊。幸好一灯如豆,幸好老者没有看见,更幸好叫邱幺姑的少女没有发作。
我和老者攀谈,三朱便去帮邱幺姑烧火。三朱说:“我姓朱,在家里第三,大家 叫我三朱,不是山猪。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一晚,我们吃了白米干饭。三朱和幺姑后来结了婚,变成了朱妈妈,现在是朱奶奶,可我和三朱在一起她就会骂:“狗日的两个二流子。”
(三)百鸡宴
太阳落山的时候 王幺娘就在找鸡,找遍了全队也没找到便在坡上海骂。
晚饭时节。王幺爷,王幺娘和他们那当民兵连长的儿子来我家里找鸡。我很气愤,但还是开门让他们搜了一遍。没搜着王幺爷便再三再四的道歉,我也就不好再发火。王幺爷问石老五石知青去了哪儿。我告诉他们石老五去了六队邓海那儿,他们一行人便去了六队。
邓海是六队的知青,今天是他的生日,每个去 的同学和朋友自带一只鸡,美其名曰百鸡宴。石老五与邓海是同学,他与我说时我就劝他兔子不吃窝边草,偷远点。石老五说只要你不当甫志高没人知道。
石老五回来了,他向我讲起了百鸡宴的盛况。正说着王幺爷一家也上来了,原来他们在路上错脱了。我看见民兵连长手里提着一筐鸡毛。
石老五瞪了我一眼,我说我啥也没说。看对方气势汹汹,石老五提了一把锄头立在门边。
不一会儿,队长,大队书记和主任也来了,更有很多 看热闹的社员,小院里挤满了人。
你为啥偷鸡?说!书记厉声发问。
逮着我了吗?!石老五一点不怕。
这鸡毛怎么说?民兵连长高举着篮子。
在我屋里找出来的吗?!
石知青,我坡上 的菜,你要吃就去摘,你啷个要偷我的鸡嘛,我那是才下蛋的仔鸡母,望它生蛋称盐打油都嘛。王幺娘说着就哭了。
邓海带着五六个知青来了,双方剑拔弩张。王幺娘见生产队和大队帮不了自己,急火攻心,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呼天抢地哭诉道:“毛主席也毛主席呀,你老人家做的好事哟!把这些龟儿子知青放下来糟蹋我们哟!
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邓海带头呼起了口号.书记和主任急得厉声斥责王幺娘,民兵连长急得去捂母亲的嘴,可王幺娘不依不饶,王幺爷父子俩只好架着声嘶力竭的王幺娘匆匆离去。
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成分是贫农的王幺娘被斗了三次,民民兵连长也被撤了职。
(四)心美
我说的是心美那一双眼睛,她那双眼睛 能装 下整个世界,只要你看她 一眼,你便没了自己,那淡淡的哀伤像雾一样紧紧把你锁住。
心美 姓什么,我不愿说,因为她现在打个喷嚏我也会着凉感冒。
心美 肤色很白,可一个夏天就变黒了,像一株黒牡丹。男知青围着心美转,不自量力的农村青年也围着心美转,黒狗便是一个。
我还是说她那一双眼睛,许多帅呆了的男知青想说那句滚烫发烧的话,可一看到她那一双眼睛 就什么也不说了。心美 的眼睛像一本书,你一翻就能读懂。黒狗读不懂,天天围着心美转。黒狗的父亲 是队长,黒狗知道 心美 的父亲是资本家,黒狗吃准了这一点便请人去做媒。用眼睛说话的心美 终于用嘴说了话,说了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 。农村 的地富子女常常被 带到大队训话,有一天,在一长串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中我们看到了心美。
她的眼睛更忧郁了,像无底的深潭,叫人见了想哭。
一个月夜,黒狗在大队搞宣传归家的路上被我们狠揍了一顿,打得他跪地求饶,我们还毁了他家的菜地,还扬言要烧他家的房子。
我们为心美 出了恶气,想不到的是她竟和黒狗结了婚,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气得我们想跳岩,想上吊。
心美 和黒狗结纸以后,那眼中的忧郁就少了,当她挺着大肚子的时候 ,眼中有了些许的喜悦;后来他生了孩子,完成 了从资本家的女儿到贫下中农媳妇这一过渡,她就真的脱胎换骨了。大庭广众之下,她掏出白花花的奶子给儿子喂奶,为工分,为柴火,为了丁点小事她便会与人吵架,甚至动手。她谁也不怕,因为她是贫下中农。
心美那一双眼睛让人读不懂,这是很多知青后来的同感。直到有一天,一辆黑色的轿车来接心美,她不顾黒狗的哀求,不闻儿子的啼哭毅然地走了,我终于读懂了心美那一双眼睛。
(五)山中一日
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早上起来发现没有 了柴火,只好啃了几个生红苕便去大山挑煤。
大雪封山,看不见上山的路,好不容易来到窑口,卖煤的却说没煤卖,气得我想给他两扁担。幸好 有一戴眼镜的中年人路过此地,同情我大老远来,便说他家里有煤,可以卖100斤给我。
眼镜姓何,是林场的守林员。我随他翻上一个高坡,来到一间小木屋,屋边站着一位小姑娘,大约十来岁,她怯生生的看着我。
老何屋里很整洁,墙上挂着他手书的《原上草》。我注目疑视。老何说:“写得不好,请指教。”我说这白居易的诗为什么是八句,这远芳侵古道,睛翠接荒城是不是你加上去的。老何笑答:“我那敢续乐天千古绝唱。接着他从书架上翻出了《唐诗三百首》,找着了《原上草》。我看后自觉汗颜,嗫嚅着说了些自己也不懂的话。也许是深山寂寞,也许是他看出了我对他的崇拜,老何便讲 起了诗,讲起了词,见我听得入迷,他便讲起了欧丹的文艺复兴,我第一次知道 了雪莱、巴尔扎克、福楼拜、小仲马。
老何留我吃饭,我求之不得。
屋外是一片竹林,我用柴刀砍来一支,随手做了一支竹筁,贴上竹膜便吹了一曲《草原情歌》。小姑娘不再怯生,她眨巴着眼睛向我走来。我把竹筁给她,教她如何吹筁,老何把饭煮好时,小姑娘学会了1、2、3。
饭后我挑着煤回家,老何送了《唐诗三百首》和巴尔扎克的《高老头》给我。
老何让我做起了文学梦,第二次去找老何时,已然是人去屋空。萍水相逢,各自西东。十年后在省城我邂逅了一位姑娘,她是某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她掏出了一支竹筁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我没敢承认我是那竹筁的制作者,我想我无意播下的种子已成大树,而老何撒下的种子却没有破 土发芽。我真的是太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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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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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09/12 文章: 2110 来自: 澳洲悉尼 积分: 11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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