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志富
澳洲彩虹鹦驻站作家
加入时间: 2005/10/12 文章: 573 来自: 浙江宁波 积分: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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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尔
钱志富
阿德尔的全名是阿德尔•塔依尔。阿德尔是新疆柯尔克孜人,但笔者老记成塔吉克族人。笔者曾经有幸在新疆工作八年,见过不少兄弟民族的朋友,跟他们相处很愉快,新疆是我的第二故乡。塔吉克族是一个美丽的民族,男子帅气,女子漂亮。阿德尔高大身材,聪明睿智,而且饱读诗书,帅气中透出一种才气,这大约是笔者老觉得他是塔吉克人的一个原因吧。
阿德尔到宁大的时间比笔者要早。2002年笔者到的宁波大学。记得当年陶文好老师还在外院。陶文好也长得一表人才,而且常常戴顶惹人注目的帽子,据说是当年出国在澳大利亚买的,加上人文质彬彬,而且长得白净,显得很有品味的样子,他还留着一擢让人动心的胡子,特别象个他国来的美男子。但陶文好老师当年的名气没有阿德尔大。阿德尔当年在宁大外语学院差不多是一个传说,很多人对他都很心仪,尤其是那些花季少女们,他们听了太多关于阿德尔的传说。可是,阿德尔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能够亲眼见到庐山真面目。所以一些学生只好根据别人的描述,想象一下阿德尔老师的样子。一次,一位心仪阿老师的女生远远地见到长得白净戴着一顶惹人注目的帽子的美男子过来了,心里一阵兴奋,心想今天神仙下降,一定可以见到阿老师了。等走近的时候,这位女生羞怯而亲热地迎上去,“请问,您就是阿德尔老师吗?”“我不是。我是陶文好。”“啊,不好意思,打扰了。陶老师。”美女错认陶文好的故事一直在外语学院流传。我自己就听见好几个人讲过,而且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过的一样。
我忘记了第一次见到阿德尔的情形了。应该是学院开大会的时候吧,也忘记了是谁介绍的了。但我们终于逐渐地熟悉起来,后来有了许多次共事的机会,也逐渐了解了他的为人,但跟他个人的交往总是有限,虽然同住一个小区,可是一次门也没有串过,也很少听他倾述,他比我大几岁,经历的变故比我多,应该有很多故事的吧。
阿德尔出生于新疆乌鲁木齐。从新疆到内地,这中间的区别很大,而且还有文化和饮食习惯问题,他是怎样适应的?他是第一个我碰到的从新疆到内地的学外国文学的博士,据说他因为学术观点与导师的不一样,他自己也不愿为难恩师,主动放弃了学位。他1998年就在《外国文学研究》这样的权威核心期刊发表学术论文,他的学问何其好!记得《外国文学研究》主编聂珍钊几年前到宁大讲学的时候问我谁是阿德尔,我指给他看,他说:“啊,我还以为是位女士呢!当年编辑部讨论到他的文章,他多次在我们的刊物上发表文章了。文章写得不错。”
阿德尔书读的多,为人总是很谦和,尤其对学生,那真是慈爱心肠。凡是他教过的学生对他的评价都很高,有的学生甚至对他很依恋,很喜欢听他的关于文学和人生的深刻见解。外语学院当然是女生的天下,他总是对女生说:“姑娘,趁年轻,可要多读点书!”阿德尔自己对学生很疼爱,他常常给学生打分的时候不按正太分布来打,绝大多数的同学都能够得到较高的分数。记得笔者曾经同他一个小组参加本科生毕业论文答辩,答辩过程中,我问了他指导的几个学生比较难的问题,学生回答的时候有些困难,他很紧张,他赶忙帮学生解围,其实我没有为难他的学生的意思。后来他指导的学生顺利地通过了毕业论文答辩,他给我的评价有点让我吃惊,说我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德尔热爱学问,但他的心中只有真理。据说他经常在不同的场合跟一些学术权威争执,当然他不是那种喜欢争执的人,他在很多场合甚至话都很少,别人不叫他他连言不愿发的。但同事中经常流传他跟谁PK的趣谈。
阿德尔大约是在当下物欲横流时代中少有的不为名利所动的人了。笔者注意到,阿德尔到宁大十年差不多没有申请过一个课题,到2003年以后他差不多也没有发表过学术论文了,他快50岁的人了,还是一个讲师,岗位聘任为七级,月收入2000多的样子。没有房,没有车,住的是当年到宁大的时候学校给他的房子。关于他的职称,他也是多年不申报,记得评讲师还是学院领导主动关心他,多次动员他,最后终于当上了讲师。至于副教授,教授,他连想都没想过,更不用说争取了。
阿德尔一直单生。不知多少人给他介绍过对象,他都拒绝了。他总是说:“我不能害了人家姑娘。”笔者也曾受人之托,将一位朋友家的窈窕淑女介绍给他,他经过慎重考虑,最后还是拒绝了。理由还是那个,自己年龄大了,自己毛病多,不能把别人家的姑娘害了。在当今这个以多少“奶”作为男人成功标志的社会里,阿德尔“生怕多情误美人”,这与玩弄女性为嗜好的所谓成功男人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位同事说,阿德尔是宁大一道风景。
不久前,在外院的学术沙龙上见到好久不见的阿德尔,他很认真地听着大家的发言,话题是人文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在大家的盛情邀请之下,他也发了言。他对知识分子的定位很严,他说:“要像屈原那样的人才算知识分子,屈原的那份责任感,不是一般夸夸其谈的所谓知识分子能够拥有的。屈原的死本身是一个文本,美的文本,让人读不尽的文本。”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像屈原那样的知识分子是很多的,当阿德尔在讲屈原的时候,我的眼前好象奔涌着一条河流,正是这些负责任的敢于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古代仕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具有坚强意志力的大丈夫,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中华文化几千年的赓续正是在他们手里才得到了实现和发扬。
如今多少自称知识分子的社会精英,政治的,社会的,文化的,经济的,他们在全世界各个国家出尽损招,将权利、资源和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对占人类人口大多数的平头老百姓肆意掠夺,产生了多少社会问题。美国发生在两年前的经济危机至今还在蔓延,而且在全世界转化为社会危机。美国以及全世界的民主、自由和财富可以说都是被少数出尽损招的知识精英强抢而去了。人们何时能够再拿回来啊?!
阿德尔的一席话引得了大家的共鸣,他的话发人深省。他在讲屈原跳汨罗江的时候,我的眼前仿佛看见了屈大夫巨大的身影在澄碧的江面上溅起的洁白的浪花。屈大夫用他的死唤醒了一个民族,正如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希伯来人,他用他的死唤醒了不知多少时代的人的正确信仰。富士康十三个人的跳楼事件唤醒了整个社会对血汗工厂员工的关注,迫于压力富士康终于提高了广大员工的待遇。
阿德尔当然没有澄清天下之志,他只要学问不要学位,他只要称职,不要职称,这许多年他差不多只是呆在一个常常被人遗忘的角落里,读他的书,备他的课,教他的书,拿着微薄的工资,他觉得很富足。他说:“我七级岗,有两千多啊,用不完的。”他不知道多少人一年挣几十万上百万都嫌少,一些高官厚禄的人都天天在骂社会待他不公,有的贪官甚至携巨款潜逃,有的还一下子成了外国人,在自己的祖国享受治外法权。
据说阿德尔有一位老母亲,如今也风烛残年了。阿德尔是一位孝子,他常常是学期的课程一结束,马上就要飞回到他的亲爱的妈妈身边,等到开学才飞回来。我没有机会见到他的慈母,不知这位传说中的昔日王妃有着怎样的高贵而体面的仪容。她大约也是一位知书识礼而且有着崇高的思想的世外高人吧。
阿德尔在许多人眼里当然是一位怪人,笔者当然也是,在知识经济的时代自己有那样多的知识却转变不成财富,在社会全盘浮躁的时代居然还能安心读书,而且越读越迂,越迂越读,我们都是书呆子啊!不会仕途经济,奈何! _________________ 钱志富
文学博士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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