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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子]

“不自知”而酿祸
——《山的泥泞季节》系列之二
文/ 山城子-李

1、

苏式机械化生产的第一线
迎回山浓浓的兴奋
与浅浅的遗憾

班子的班长语重心长
“大批判”这个时髦起来的新词
一下子拍上山的肩

统一部署的“深挖”
是寻找黑色或霉变的“村”与“店”

“店”或“村”
具体到山的车间
是一封从顶端层层跌落的函


2、

呵呵，这函——
已经以重要任务的特别面貌
平摊，在山的桌面

“尊敬的”…“伟大的”…
“呈”…之后
滑稽出一个不是七绝的《七绝》

“猛壮汉子肚子瘪，
上班一路魂欲裂。
借问定量何公平？
高矮胖瘦无区别。”

班子的班长说：这老兄拿一本诗稿来
自圆其说地强词辩解

说绝对不是对粮食的不满
实在是做个引子而献诗篇
巴望着那样大气的狂草回帖
说不定记者就寻迹访上门来
看哪家出版社
再敢把我的诗集回绝


3、

山那时在心里翻了一个浪花
“不自知”的知识分子
你心出的是哪门子邪

这个水准还不如顺口溜滑溜顺口
哪比名人亚子的平仄和谐
也是“牢骚太盛防肠断”呀
这回是撞上了时势的空缺


4、

诗稿珍爱在硬皮本里
不过是他日子踟蹰的足迹
干枯的行走毫无风韵
难怪三家出版社都归赵完璧

山找到了班子班长指示的《鸡肋》
很不中听的一个灰色比喻
什么——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山想：你犯不上谩骂我们的组织嘛
常态地矛盾着超龄将退的心理
肯定是太看成了台阶
而上面那个台阶还没条件迈上去


5、

班子已经把琴弦定好
奏出个“现行”的调子没什么不可以
工艺员挺多，少一个
也没什么过不去

旁听的山，只能虔诚地听
被嘱咐稿子一定要集中火力
“肋”的声讨，就“疯狂地诋毁”
“函”的揭露，则“恶毒地攻击”

就这样，好像一切都挺当
就这样，仿佛都顺理成章


6、

四工段门前像形势的发展一样开阔
首战就在这里开火
写有“×倒现行×××××××”的牌子
在胸部摇摇晃晃或上下颠簸

山念稿的声音一再被打断
一阵阵口号，如滚水窜出了大锅
九十度弯腰滴汗
“不自知”的人也支吾不出什么

车间主任宣布了“停职反省”
就一滩狗屎了。之后
咸话淡话，人话鬼话，无论什么话
死寂死寂，再也没人与他说


7、

后来的事情没人顾及他了
上班下班停产武斗夺权他只孤单地活
再后来一定是孤僻出了忧郁症
否则不会跳进晾水池悲情自戳

山知道这结局，已是十年之后
老师傅出差到“三线”絮絮地说
听得山的心很不是滋味
叹一声“不自知”也能酿成大祸

2010-7-26
于黔中文化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