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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啸徐行

今夜，我轻拥一园桂香

中秋来了，又去了，校园里桂树迟迟不见动静，看来今年桂花要迟开，或者不开了。
说到迟，这似乎已是今年节气的特点和主题。记得立春之后，气候一直严寒，眼看着雨水了，惊蛰了，春分了，清明了，一直到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天气乍暖还寒，可这并没能阻止春天的脚步。草还是悄悄地绿，花还是悄悄地开，布谷也一如既往地啼叫。每次见到这些情景，我都有一种惊喜，仿佛迟到的惊喜才更是惊喜似的，也愈发珍惜了。
夏天终于来了，树上的蝉噪一阵烈过一阵，草里虫潮一波掩过一波，田野蛙鼓一声盖过一声，我也地地道道领略了夏的激情。满塘圆荷亭亭若伞，那真是一个伞的世界，比烈日炎炎、暴雨骤至时大街上的，还要密，还要齐整。而荷花也特别盛，一茬一茬地开，一茬一茬地落，到了九月中旬，还没有作罢的意思。虽然明显地稀了、少了，仍不时钻出一朵两朵；兼以气温居高不下，每天汗涔涔的，俨若在夏，而秋根本不曾来过。
其实早立秋了，接着又处暑了，白露了，秋分了，眼见着就要寒露了，仍难见秋的倩影。许多人唠唠叨叨，心中颇怀着对秋的不满。可静下来，想想，听听，看看，却处处秋意盎然了。
不信，你听听枝头，蝉歌不是已悄然退尽；若问哪天退的，你也说不准。再看看那些曾经无比墨绿的叶子，已有了金边，或微微露红，轻风一吹，飘下一片两片；古人云，一叶知秋，只是你不在意罢了。稍想想，夜晚也睡得踏实、舒服，早晚也添衣加衫了。不是夏迟迟不走，秋迟迟不来，而是岁月暗转，时序在不声不响中演变，它们的移交变得文气了。不再大起大落，为招人眼球，扩大声势，闹得沸沸扬扬，才肯收场。难道社会进步，季节也与时俱进了，这么想着，忍俊不禁，心头又添了一份欢喜。
吃罢中秋粽和月饼，也赏过了十七八的月亮，光阴继续向前挺进，一如我毫不张扬的脚步，每天低低敲响荷塘边的水泥路面，敲响那一级级台阶，几响几不响后，国庆节到了；打眼路旁几棵桂花树，已泛出些些米粒，有所征兆，有所预示了。
长假还没有结束，我再到学校，刚踏上台阶，一阵风过，便有清香扑鼻，十分浓烈。我一深呼吸，那细细的香气，一齐钻进我的肺腑、心脾，吐都吐不出来；它们与我的肉体血脉融成一体，我感觉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浸染着桂香，每一个毛孔都流溢着桂香。
抬眼，前几天还没有什么动静的桂树，早开满了桂花，一枝枝，一簇簇，金黄的米粒，全暴露在我的眼帘，而一阵接一阵吹拂的秋风，恰如有手握着一只看不见的勺子，将香气舀起，披头盖脑浇下来，让人顿时有一身淋漓的暗香。
我对秋的怨艾、疑虑消散。感觉像是岁月潜心的安排，有意要考验一下人的耐心；经过一番长久的收藏，突然从掌心露出，伸到你面前，让你欣喜不已。也像是一个酿造师，等秋味醇厚了，地道了，再舀出来让你品尝，让你尝得精彩，尝得得意，尝得回味无穷。
如此看来，迟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一种考验人心志，又让人加倍获取的手段。这样一想，我更觉得岁月多情了。桂花开得如此密，香得如此浓，天又高，气又爽，我正该留下来，小住在校园里，轻拥一园桂香了。

二○一○年十月六日夜于霞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