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陈忠]

总想静静地独处一隅，孤守着一盏没有阴影的灯，在忧郁而绵长的萨克斯旋律中，细细地品尝一杯加牛奶和糖的咖啡，在诗的氛围里寻找一种沙漠上空轻盈如风的声音，让幻想的羽毛从记忆中的事物到遗忘了的事物，再从遗忘了的事物到无可追忆的事物。我始终相信，这种拂去尘埃的声音，在抖落纷沓而至的困惑之后，能“让阴影带走的静美重新掠过白色的山冈/让我黑夜中绵延不绝的歌唱/穿过无所追忆的忧伤。”
这是一种能够瓦解时间和空间的声音，它能在流逝之中彼此相续地产生心灵上的震动，从而松散僵持的精神状态，使我们在愉悦之中，仔细而不倦地阅读自己，观照自己，尤其是在我们怀着一种怀疑的微笑，去面对芸芸众生的世界时，那种时间之外的声音就会象神喻一样经久不衰。很多时候我都是依靠这种声音的延续而活着，在时间的运动中倾诉着幻美的欲望和痛苦的迷失。“带着歌者的向往而向往/相信死亡在我们意想不到的高处长出翅膀/大地上的河流因心灵的接近而渐渐高涨。”如此，在这循环往复的声音里，我们意识到我们对生命的热爱，对死亡的超然，对爱情的渴望，亦或说我们接近了那些培养了我们浪漫的美好事物。“打开另一扇风中的窗子/收回空中茫然的手掌/重新抚摸的地方便铺张出诗歌的光芒。”
“把你早晨希望找到的那颗星星藏在你的前额里。然后带着这个出发，带着这个去遭受超过凡人所能遭受的苦难。”也许诗歌的力量就是如此，它内在的声音是无法阐明的。它将一些复杂的和透明的体验在隐密的时间之外展开，升起或落下，返回或出发，每一时刻都在宗教般的虔诚中重建着心灵的殿堂。诸如人类脱离母体的那一瞬间，在突出黑暗的窒息后所接受的那种光明刺痛的快感，然后是肉体和肉体分开时的痉挛，和来自欲望和欲望难融的悲伤。
在这个秋风渐紧的夜晚，我渴望着那种沙漠上空轻盈如风的声音。
我并不期待有人来敲我的房门。
在这个日益世俗的都市里，我早已把沉默看作是一种安抚心灵的享受。过去曾经向往的古典主义和对浪漫主义的欣赏已在世纪末的浮躁里变得虚无缥缈。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生存，为追逐时尚而奔忙，为时髦的爱情而化装。是啊！诗歌在这个金钱操纵的时代里，对于虚荣的渴求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让我们亢奋的城市同时也让我们失意
就象走进一本装潢华丽的书籍
除了盲肠一样的迷宫就是钢筋混泥土的墙壁
欢乐被安全门保护着幸福被防盗门警惕着
孤独被塞进卧室里自娱自乐

当我在这个日益变得不可思议的都市里生活，当我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里固守着灵魂的阵地，我始终感觉到自己像一个旧时代的独行者在理想主义的天空下吟唱，繁华旧梦般的玻璃墙壁，五花八门的广告招牌，贵族气派的豪华酒店，钢筋水泥的高架公路，萨克斯旋律里的酒吧，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在我的眼睛里是如此地强烈，让我如此地迷惑而又难以拒绝。
也常常告诫自己要面对现实。现实永远是凝望和倾听，就像梦想永远是梦想的延续，所有美好的和丑恶的都在用一种简单的感官刺激导致着我们陷入具有深度和广度的思索之中。现实的无可置疑性与无可更改性让人迷惑不解也让人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明白之后又总是执迷不悟地茫然四顾呢？为什么不能在喧嚣和繁华中放逐自己的灵魂、在精神的停泊地朝圣般地塑造自己呢？
也常常想为什么沉溺冥想而不是让激情奔放。为什么哀怨不绝而不是蓄积思想。为什么童年的河流依然清澈而现实的河床却铺满荒凉。为什么天空的飞鸟那么恐慌而大地上的人群又是如此地世态炎凉。为什么心灵滴着泪水而脸上却灿烂着阳光。为什么情感滋长却悄然枯萎犹如思想诞生然后默然消亡。
也许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引路人。
也许塑造我们唤醒我们灵魂的永远是我们自己。
透彻而深刻的哲理吗？！
这个城市的虚伪和世俗越来越令我迷惑不解。每天晚上我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揣摩着它，犹如我每天晚上在苍白的灯下寻找白金一样的光芒，但，迷茫和痛苦的寻找依然是窗外的月光，惟有那些白纸上的黑字，让我能吸纳空气中一切湿润和芳香的东西，同时也湿润和芳香着我的泪水。
我记不清我的诗歌写作是从何时开始的，就象我不知道我该在何时结束诗歌写作一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诗歌写作对我来讲已成为残酷和痛苦的事情，我越来越感受到来自母语的诗歌正摧毁着我的浪漫人生，并且会随时出其不意地打乱我自我设计的生命秩序。我热爱诗歌，但我不想亵渎。我越来越感受到那些用平庸和苍白的词语拼贴的虚无之花给我带来的自慰是一种阳萎的呻吟和自恋的宣泄。“许多朋友先我而去/而我依然还在这个无动于衷的世界里活着/用言词虚构着被流水唱老的欢乐 。
我只想独处一隅，静静地倾听那沙漠上空轻盈如风的声音。像树叶倾听大地，像翅膀倾听天空。
“在秋天撤退的地方，我已没有心情忧伤
只想为自己留下一束真实的阳光
一片天空，和一双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