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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疯狂》十一、对你说,你只管放胆开动群众专政的铁甲车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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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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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11-13 周一, 下午9:17    标题: [连载]《疯狂》十一、对你说,你只管放胆开动群众专政的铁甲车碾 引用回复

十一、对你说:你只管放胆开动群众专政的铁甲车碾去!——千滴血序幕

40
化妆间成了预审室。
“于学财,快老实交待你的罪行!”
已惯于勾低头怯缩走路的于学财刚一进门,就让这声炸雷似的吼问吓软了脚;两腿颤颤,差点瘫下地。他偷抬眼望望,那张黑得发青的面孔看似冷酷狰狞,隐隐地,也透出丝丝怜惜;提着的心稍稍落实了点,讨好地,先报个谀笑。
那张面孔是主审的于际昌。

杨山泉木木地陪坐在际昌旁边的床沿;他是给明英姐弟送饭来时被强留下的,看来是要他作为副手,行使竹园贫下中农最高法院副院长之职。
竺贵庆有时是殷勤的皂隶,恶声恶气向外传唤,有时是积极的助审,凌厉地喝逼、挤榨。

于际昌面前摆着一大摞材料,这出自一大头于五生之手,也在刚才的大队文革五常委会上得到认可。其中,名字给圈了、点了、勾上了的,也已拟好了犯罪事实及罪状;预审时认着便罢,不然,就交到后院刑讯室请牛生复讯。
厅下的人战战兢兢地给喊进,忐忑不安地让放出,已讯问了好多个了;他们都在自己的材料上按了手摸,至于认下账后还将何如,谁心里也没底。
于学财听际昌的手示,抖抖索索,小心翼翼地,将屁股挂在身后的凳角。

“嗨,好汉不提当年勇哟。想我同你父亲学牛活死人那时节,——你问问杨书记,他那时都有十来岁了,应晓得了的。”见际昌极不悦地蹙蹙眉,杨山泉更极不快地猛沉脸狠瞪他,又怕了,急忙转过话题。“怪我让鬼迷了心窍,碰运气捡到块金砖,就顺势一斗米望天干。喏,开头从勇忠他爸忍成拱拱桥手里买下合圣口两丘各八分五厘田,分租给牛生的公公和五生的父亲;接着又买下贵庆他公公在圣威坝水车边六丘共一亩五分归自个种着,还买——”看贵庆的眼色更狞恶,际昌也不耐烦地敲响桌子打阻,忙又打住。一刻,裂开那因牙齿脱落上唇已瘪陷进去的嘴,嘻道:

“人哪,生蠢了硬无法可治。本是革人命的人,好端端要买田买地买山场做发财梦;分给穷族人种着,自个没图着坐享其成,倒成了让人革命的臭地主,这世事哪——”
“你平素就爱讲怪话,又喜欢逞能是不是?”
“有时、有时见……说说开心,就、就说滑了嘴,是我该死,该死!”左一巴右一掌地,径往那张如枯栎皮的老脸上自打。打得好响,同时还笑着:
“你晓得的,不是我吹牛皮,做忍苦冲坡头那些白磁泥田地的犁耙——”
“你传谣说:东风起,西风去?”
“那是活学活讲最高指示:‘东风压倒西风’。”
“还曾幽声幽气唱什么‘东虹日头西虹雨,南虹北虹刀枪举’?”
“那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古话,一伙子老倌子谈起白来,我也跟在场。”
“好,算老实,你都认下了,看一遍,按个手摸,出去吧!”

他不识字,照指示做。末了,毕恭毕敬又掺些油滑地朝审官们鞠了躬,方才退出。
际昌感到不够味。翻动着材料,突把脸板严,厉声吩咐:“带历史反革命、地主分子竺宇竺宙竺宣竺穹……竺忠民吕素园,以及富农分子竺容,先排在门外跪着请罪!”

这把现仍居住在竹园的竺家长房地富分子全扫上了台。说来这些人都是际昌的舅表亲戚。他母亲乃旧时竺家一户主竺毅婚前私通一个婢女所生,系竺宏大姐,可旧社会一直没被家族认可。先别提嫁出后到同际昌父亲结伴前那段苦辱经历,在家时也身同婢女,受尽了弟妹们的白眼和役使折磨。从晓事起,际昌就常听母亲含泪诉说,渐渐记牢在心,怨而成仇,学着母亲,不仅不认舅家亲,还常生借机报复念。刚才的碰头会,他就提出,要把他们都打勾打点,圈成重点;并有 凭有据地举出竺忠民窝藏有《推背图》一书,务需大整一通。

《推背图》是一本颇具神秘色彩的老书。“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据传他们都能神算,由前五百年推知后五百年世事兴废。据说此书乃刘伯温第十八代孙秉家传秘学所著,书里记有明亡之后五百年间天下变易轨迹。敏感的五生一听,眼珠骨碌碌几转,一个电话打出去,立刻传来了胡主任深细缜密的研究结论:《推背图》里隐藏有本地区反革命复辟组织的包括反动宣言、复辟纲领、变天行动计划及组织联络机构等等一整套密码,必须严加讯问,彻底查明!
际昌这时心想,有了这么个大由头,趁这次群众专政,又可为母亲出口冤气了。
竺宏的那些兄弟子侄情况如何,毋须细说;对他的大儿子竺忠民,际昌其实只知其表而未究其里。也不让他知其里。

假使没改朝换代,依祖传族规应继承“竺家一户”户主之位的竺忠民,按其四十岁年纪,确属地主分子。然而自开蒙起,他就在省城求学,于外婆家长大。稍长,同妻吕素园,一边读书,同时也在平民夜校义务授课。都是“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积极参加者。省城解放,新世界新社会新时代来临,人人也都燃起新希望。正当青春华年的他们想到早几天喊求的“要吃饭要和平要自由”从此便成现实,好兴奋,好激动。殊不知书生意气乃书呆子气,全然不懂邀约逼债伴时可高张大方,讨到了要分花来,则都出手唯啬的世故。满脑子天真幻梦、浪漫玄想,志趣相投的三五友好,指点江山,兴之所至,便仿“兴中会”与“九三学社”故事,要组个“兴湘社”。不意招牌尚未打出,军管公安已到,把一问即谦告为社长的竺忠民带走。接着就传出,兴湘社是政治投机组织,意在钻进人民政协,向人民政权分庭抗礼,查禁了。幸而还只谈论筹建中,尚无章程名单,没累及他人。

丈夫因此入狱,乃省城籍的妻吕素园,也带着沉重的孕身回到竹园,当了人皆可敲打欺辱的地主婆。十多年来,为挖财宝,逼通奸情,那捆绑、吊打,罚跪、挨斗,没少受地主婆常受的那份罪。然而不管遭际怎样恶劣,就是不改她对丈夫的初衷,也不改当年志趣。昨晚,就从外表已纯是山深村妇的她那破箱笼中,搜出珍为至宝的木刻线装之四书五经、二十四史、楚辞,以及那本《推背图》。
这时的际昌已是个凶恶的黑阎罗,喝叫着首审竺忠民。

竺忠民给推进来了。神态漠然,目光呆滞,过早衰老的面容带着病态的苍白,蔫萎憔悴;临进门先习惯地喊声“报告”,随而低头垂手恭立。
没给他凳子坐,虎啸杀威:“交待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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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11-13 周一, 下午9:19    标题: 引用回复

41
可是就像一拳打在破棉絮堆,毫无反应,他木然。自那次“兴湘社”案入狱,五二年虽曾遣放回籍,五五年复不明不白遭秘密拘捕,送洞庭湖垦荒,直到前天才刑满释回。如不因身体太差,定和那同批被捕的一道流放北大荒了。长年的寡言默默可能产生了语言障碍,习惯地,他摸摸那四十岁人不该有的满头白发,双唇抖索着,木呐地:
“我前日……档案 ……”

鄙夷,厌恶,更多为恨的发泄:“说!《推背图》隐藏的反革命秘密:反动组织名称,宣言,纲领,目标,行动计划,联络手段……”
“我……前日、刚出班房。”费力,如哑巴强说话,沙哑,已声嘶力竭仍细如蚊咽;不是辩,不是解释,连说明也不像。看那样子,任什么都忍受过因而都能忍受;就如俗语,你就拿他脑壳当凳坐,在上面放屁拉屎、捶芒皮,也没得说。
“表弟,容我进去代他交代好吗?”

是忠民妻吕素园,尽管际昌从来不许她、他们叫他表弟或表哥,但她脸皮厚,嘴巧会说,随你不喜欢,不理,甚而骂,她都能向你粘粘乎乎笑、甜甜蜜蜜叫、亲亲热热示好。
傲慢地,际昌送她冷冷一瞅,不屑地扭开脸。略顿,才朝贵庆努努嘴,示意放进。

“表弟呀,你没读过太多书,怪不得。其实那《推背图》是根据我国传统的哲学思维原则和方法,试图对中国社会发展轨迹进行推演预测。无疑,它身上蒙着一层厚厚的东方哲学的神秘面纱与东方文化的玄秘色彩。就我理解,这似乎有点像马克思的人类社会发展科学预测,却早马克思最少两百年以上——”

“你、你胡说八道!你、你放肆,竟敢拿封建糟粕攀比革命导师的伟大经典,你!!”
“表弟,先莫动气。我说过,是我个人作此理解,我、我并没——”
“快打她嘴巴!快堵住她嘴巴!快绑起来,绑紧!扯上顶,踩到底!”
“唉哟好痛哟,表弟,你也是人哪,我,我这副女人身骨受不了啦!表弟快叫松松,松松——”

“那就快译出来:反革命组织名称,宣言,纲领;发动的具体时间,地点,联络暗号与行动暗号!谁是首犯,主犯?有哪些从犯?国内国外联系,你在其中的职务!”
“表弟,唉哟表弟,那是莫须有呀!表弟,快叫松松,松松!莫扯断了我的手好啵?下午、明天……我还得出工,还得……”
“掌嘴!狠狠地打!东扯西拉,拒不交代?推后院去!”

那年月人最怕的就是给扣上现行反革命帽子,因为那意味着从此坠入了万劫不复。际昌心眼里的这些仇敌,在这个纯属臆造,连风影都无可捕捉的子虚乌有的罪案面前 ,一个个缄口噤声,默默抗白;也就一个个在受尽捆绑折磨之后,给推到那历来令人心惊胆颤毛骨悚然的后院。

看到他或她受捆绑的那痛楚,听到后院传过的那威严凌厉的拷问,随而发出的那凄厉的叫喊、呻吟、哀告、诉辩,际昌心里,与报复得手的快感同时,也隐隐有些不是味。毕竟满足居多,因为他认为,作为儿子,他总算再次为母亲出了口气!

现在,他要放放松刚才绷得太紧的神经了。洋洋自得地朝贵庆努努嘴:“请杨柱生进来吧!”
随唤而进的杨柱生满脸苦戚。自找凳子,端端然坐下,“际昌,山泉叔,这是搞什么鬼哟!”
也是苦脸一张的山泉扫他一眼就避而望屋顶去。际昌迎着他,有些不自然地笑着。

“莫急莫躁,想你能有什么呢!尽管放宽心,我们一道喝茶谈谈白来着。”给杨柱生沏上茶,他翻到材料一看,刚放松的心弦立时绷得紧紧,眉头蹙了起来:
“咦,你养着十二只芦花鸡婆,三十只鸭婆还加四对鹅、两头猪婆啊?”
“不假;不过,那两头猪婆是队里的,我超了产才得有……”
“你硬吃得苦,有本事,圩圩都弄几只板凳或椅子去卖卖,肯定要照常出工。就不怕累短条命?”

“唉,你也说过,不停地做着,心里反而安逸些。我养下那些头牲,正逢禁洞,都关在屋里头喂,要红薯藤,要糠,要……”
“嗬嗬,你的菜园、自留地,都夹上果树了?”
“嗨,早就想告你这个喜讯,”伺弄果树入了迷的柱生一听,一时竟忘了自己处境,眉头豁然松开,满兴致地,“去年冬我试搞的李梨靠和梨李嫁接,都过完三伏天也没死。就不晓得明年会不会开花挂果,果会是什么样子。”

而翻阅材料的际昌脸色越来越张惶,压低声,严肃地:“你呀,吃了老虎胆啦,还放债?”
“谁讲的?”柱生也吓一大跳,懵着。有一刻,才一拍大腿:“我晓得了,是勇忠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血口喷人。他那年结婚,求我想办法,我到队里为他借到,还先替他垫还了。到今年快五年,还有五十三块没还我。平日我也没讨过,就年初那阵,鸡鸭都歇窝,没蛋卖,又碰上崽病了,要用钱,就稍问了问。”
际昌点点头表示相信与理解。材料见面,柱生一看,只气的头都要爆裂。天哪,拟的好大好大的帽子!他真要跳起脚来骂娘,好是听际昌劝住了。

“我也认作夸大其辞,……不管怎样,我会帮你的,你放心好了。”沉吟片刻,“不过,最好你也拿去后院,找五生或牛生谈谈。”
言未了,却见武华急匆匆而来,明露不满地对际昌:“你是副指,快后院看看去!那里唱开了‘窦娥冤’大戏了!”

“哪来的‘窦娥冤’大戏?”际昌诧愕,将材料一把推给贵庆,叫代他主持预审,就要随武华走。临出门,记起柱生事尚未了,忙回望着他:“柱生你是等会过去呢,还是这刻同找五生谈谈去?”
武华说:“找五生?他从开头就没在,不晓得去了哪。他的事交文革代办着。”

柱生顿生迟疑。他望向山泉求主意,山泉仍是低头避开,什么也不给说;倒是际昌那诚挚友好的目光鼓励了他,略思忖,便拿上自己的材料,跟在了际昌和武华脚后。

一路去,武华告诉际昌:早晨拆除天花板露出横梁扯桁来的后院后大房间,原是用来吊人的刑讯堂。开头吊上地主分子竺忠民夫妇;牛生和反修两个一个在前一个于后,耳光、拳头、倒钩刺条,轮番着你打过来,我打过去,打的衣裳成了碎片。鼻青眼肿,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也不认那推背图事,也说逼死都逼不出金条银元了;放下地时,都已半死。富农分子竺容一见场面,吓的直哆嗦;哭丧着脸,被勇忠带到另一间去单独交代,已供出反革命组织叫“反共救国军”;看出门来躲躲闪闪不敢抬眼见人的模样,估计还告发了谁谁。

说着,已绕过天井。就见对面刑讯室外,那些候审的分子,一个个面色如土;七月暑天,也似蹲在的冰窖,牙关镇不住乱打架。
沓,沓,沓!身后跟来脚步;却是开头由际昌审过认为老实交代了的于学财,以及没审过的属子弟的竺和民;这对翁婿同给反绑着,让于崇东和于忠东押着,从下厅直接拖来后院。际昌诧异,心里也好生不快。正要过问,身边骤然“轰”的一声,回神看时,原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袭击,把手脚工夫虽强然丝毫没防备的杨柱生掼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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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6-11-13 周一, 下午9:22    标题: 引用回复

42
立刻,反修、卫红、敬东和勇忠迅疾拥上,用绳索套住他的手脚脖子,同时凶狠的揍打,一边好得意地对柱生:
“正要去找你,好得不请自来,省了我们千设计万预备的那麻烦,好,好!”
柱生给揍的懵头蒙脑,不知究里;本能地反抗、挣扎、狂吼怒骂。终是无济于事;不多会已给扎的严严实实,同着于学财竺和民推进刑讯室。不由分说,先脚朝天、头下地地扯上横梁挂起。

“你们、你们这——”际昌吃惊诧愕,心里冲撞着无名火,拖住牛生问。
牛生是一副一网打净了强敌的得色,“先别问我,等他们架上飞机飞一飞,让他们自己说!”
“可他——柱生、还有……在前头都已老实交代了的!”
“你呀……!我们后头已有了新发现:他们 三条大鱼,一个是反共救国军的老军需,一个是他们的新财政部长,还有——”

“有这事?”际昌心里‘格崩’!猛猛起震,有点慌怯了,先收敛了自己,“都抓到罪证了啵?是不是……五生——”
“哎呀你这老憨!你没听人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开动群众专政的坦克车放胆碾去,你想要什么罪证,还愁他们不认?”是文革插话,手里扬着竺容的交代记录,以及他刚拟好的于学财、杨柱生的罪行材料。
际昌顿然傻眼,好一刻才回过神;忙拉上武华同着,也把竺容带进个房里单独问话。

还没开口,就见竺容抖抖索索跪下地:
“我老实交代,是我报的柱生、报的学财胡子和民伢子。我是迫不得已。勇忠告诉我这是上头的指示,硬要我这么供;要不,他就要敲掉我牙齿,割下我舌头,扭断我脖子。我怕、怕,就——”
际昌听得,心头有如倒了瓶五味醋,说不清是什么味了。忙对武华:“快,我们分头找五生去!”

与此同时,刑讯室里正大动作。俨然手操世人生杀大权的阎王爷似的牛生,威严地坐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随意出个手势,就有勇忠、反修和卫红手持打棍,朝那倒吊三人的胸窝腰眼恶狠狠冲杵,顶去荡回地用开“秋千”刑。
倒吊三人面部早已充血,反绑而吊的手臂连带扎紧的脚给越勒越紧、陷深。痛啊,痛彻骨髓!

这头杨柱生不明不白遭此酷刑,心里忿恨,怒骂不止,自然更遭恶损。他骂一句,就挨反修一竹片。两三分厚的青竹片,弹力好,韧劲,鞭挞、劈砍,一具万能;劈劈啪啪叭叭,就见那胸前背后臂膀腰腿,仿佛遭遇一场骤落冰雹,原是勇忠和卫红凑热闹来了。不一刻,柱生浑身就给打得伤痕累累,到处青、紫、乌黑。勇忠进而伸脚去蹬他颈后套脖系腕的绳扣,蹬得那倒吊的臂腕都快勒断!
杨柱生毕竟是个活血活肉的人而非硬钢铁,终于经受不住,改怒骂为哀告求饶了。苦切地呻吟着,凄惨地叫唤着:

“我认、认,是资本主义自发分子,我梦想旧社会卷土重来;我顾个人发财,我放了债,我、天哪,快别、别!……放下我吧,我认着恶毒攻击,……我都认,认!只、只不是、不是那什么长!”
“说,是反共救国军的新财政部长!”马上又落下一连串凶狠沉重的竹片,把唯一还完好的脸也刺破。这又是勇忠使的劲。
要置之死地,最方便就是逼成现行反革命。

“唉哟,别,别!好,左右一个死,我都认,都认着,只求别再给我活罪受!”柱生喊着喊着就喊不出声,两眼翻着白,快休克了。
“放他下来按手摸!”平日最爱赶热闹的牛生,拿起官架子,搓着双发痒的手,吩咐。

放下地,柱生已是一滩烂泥;木木地,让文革牵着手指,在罪行记录上一页页按了模,就瘫然倒地,昏迷了。
“冲桶凉水等他清醒清醒。好晓得, 在今天要搞个人发财顾个人好日子,此路不通!”
前头,化妆间里,山泉一听到柱生被拷问,丢下句:“我不能听任你们这么胡搞!”拂袖而去。可是他的话哪还有份量?当场就招贵庆冷嘲热讽讥诮。
那边,于学财也不知是不是老实交代招来的祸,直呦呦呦叫唤不停。惹起牛生牛性发作了。

“老鬼,怎这刻没田头地角出工做事时那翘胡子瞪眼训后生的威风了?你这个不死心的老地主,我今天硬要整整你那老毛病,让你死去阴间也有记性!”狂妄地笑着,叫来崇东、卫红、反修:
“来,我教你们拔猪毛。我们齐动手,把他胡子眉毛一根根拔,看哪个手脚工夫独到地快!”

你一拔推去,他一扯挡来,扯着,拔着,边打嘴巴,“看你还瞪不瞪,翘不翘!看你还能倚老卖老逞能啵!”
于学财给折腾得直绝命地惨叫。越叫的惨,他们越拔的兴头、打的有趣。满手血糊糊,绝不在意。终于,于学财仅剩的两颗门牙也打落了。完全关不住风的嘴,呻吟叫唤都分不清了。后来,不知谁耳朵尖,一句提醒,总算大家确认他是在哀求:
“放,放,我,我认,认,都认……”

绳一松,就似捆柴落地,好久不见动弹。翻他坐起,“教他按手摸!”捉住那瘦骨嶙峋的手沾上印泥,朝“罪行交代记录”上乱按!
同他们一道吊起的竺和民则任凭作践都咬牙忍着,闭眼一声不哼。别以为他受的刑轻。他更惨。竺宏这个尾巴崽也许是哑巴,比哑巴还哑,随你如何残酷拷打,都不开口。他的双手给扎得像烤焦了的煨红薯,肿得老粗,早已木然无感,已然觉不到还有手;两脚给挫出踝骨,尤其肚脐以下还让个通红的柴头火烙了一长溜海大的泡,以致数度昏死。昏死中,自也在文革编造的罪行交代上按了手摸。
“扔进灰牢去!”牛生一甩血糊糊的手,打得胜鼓了。

文革还出主意:在塞进灰牢前,先拉来他们的妻儿子女陪着,跪戏台上示众请罪!

戏台上,接手际昌的贵庆更厉害十倍。下厅人一个个让他叫进化妆间,最怕接着还推去后院。因为从后院再过来时,多数给缴去了半条命外,还连带妻儿老小给扔下灰牢。后院成了名实相符的恐怖炼狱。男人去了那边只讨得满身鞭痕就过来,算最运气。女的,多半给掌嘴,挨耳光;头发拔葱还算好,更难堪有如遭遇了疯狗群咬,给开胸破腹地撕碎衣裳,越年轻越弄得你难看!

任由推残、蹂躏、折磨,这些人除了惶恐害怕,再没其它。他们平日就驯驯服服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活在这人世,别说丝丝反抗,连稍稍怠慢的念头也不敢生,一例地顺从听命。当然也有实在不堪严刑烤逼而启口按指示乱说的。看杨柱生、于学财、竺和民的遭际,一些纵然从化妆间安返下厅了也仍提心吊胆,惕惕然惶惶自危。——谁能算准自己不也遭际他们似的厄运?

野蛮,残暴,血腥惨酷。遍找不见五生,只好回来化妆间的际昌,心底突生莫名的慌乱,隐隐地,还捎上做错了一件大事的、沉重的自谴自疚了。但他掩饰着,一些儿不敢暴露。回补之术,唯一可做,也做了:借口后院复讯不赢而停了化妆间的预审。他木纳纳呆坐其中,不好意思出门。想到昨晚曾向白玉老师许过,到了今天,一切就会好,他哪敢接触老师母女那关注的眼神?

突兀想起,从来呼之为际炳哥而也从来不嫌他大胆放肆的胡主任,怎今天拖到这近午时分了还没回来?他马上打电话探问。还真运气,正好际炳接着,于是强按捺冲动,含蓄地汇报,说自己曾代他向大家许过愿;急切地告诉他,这里的每个人都把他当救星,翘盼他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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