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麻沸散人]

单身节这天恰好是周六，老涂是在头晚便决定好要去商场购物的。
老涂睡了一个懒觉到自然醒来，仍然是循惯例蹲到厕所去拉一泡屎，这是老涂久而久之形成的一个习惯，拉得出就爽快的拉，拉不出也要勉强地蹲，因为他觉得在大清早拉一泡屎，整天如释重负，便可以轻松过日子。
说到如释重负，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负”而言，不过是在尽量避免每一整天的时间里遇到紧张事情的时候不至于想拉屎拉尿，对于胆怯的性格，老涂倒是有自知之明的。但老涂又常常自嘲这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在这个早晨，老涂就在蹲厕所、洗漱之后便开始揽镜自照，自寻烦恼了。他望着自己那一头又细又柔的短头发，浓密，可是黄得象秋天的枯草，犹如烫染过一般。老涂心想我是个男人，怎么长这么没出息的毛发，虽然不乏特色不失个性，但有悖我为人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额头上的那些烂疮，也困扰老涂六、七个年头了，每当要出门的时候，他就更加无比憎恨这些烂疮，因为每次他走出门去，就仿佛觉得一路上的人都在看着他的额头哈哈大笑。还有这鼻梁，不够挺拔也就罢了，越看越觉得它往右侧脸偏着长，老涂想难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难怪右手的小指头也经常不自主的摆动呢。还有那鼻翼也是干瘪瘪的不带一点肉，断然不象是个大富大贵的面相。还有那胡须，只嘴角边上有两撮又细又柔的胡茬子，活象个小日本，下巴则光秃秃寸草不生，缺少些男子汉气概，老涂想难道这莫非又是雄性激素出了毛病。每当要出门的时候，他也会更加无比憎恨嘴角边上的这两撮又细又柔的胡茬子，因为每次他走出门去，就仿佛觉得一路上的人都在看着他的胡茬子哈哈大笑。所以他决计剪掉它们，可他找遍整个寝室也寻不着剪刀，笔筒里没有，抽屉里没有，书架上也没有，思忖半天，才回忆起昨晚在处理患甲沟炎的大脚拇指的时候把剪刀弄坏了，一痛之下就扔掉了。老涂不禁黯然自叹：哎！老涂啊老涂，难怪大家都叫你老涂，你可真是未老先糊涂！
总算忙出门了。本来老涂还有一件事要做的，就是缝补缝补他的一只裤袋，但转念一想不过就是一道小小的裂口，不往里面揣东西就是了，懒得管理它。于是就低着头走向商场。一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一到热闹的地段便围得水泄不通，老涂打心里生这些人的气，心想这些人都病了吗，都还有得救吗，为什么总是喜欢在拥挤的地方闲庭信步呢？尤其是那些情侣们，挽着的，搂着的，抱着的，打嘣的，今天什么日子，分明是在炫耀嘛！老涂走在路上，感觉到那些情侣都在用鄙视的目光打量着他，打量着他额头上的烂疮，打量着他光秃秃寸草不生的下巴。老涂想我招惹他们了吗，我妨碍他们了吗，我的打扮虽然不算得体，但也不至于失体，难道我的内衣和外套的搭配不当，或者外套与裤子搭配欠妥，又或是色彩搭配犯了忌讳。这么想着，老涂就试图从路人里面寻找一个和他差不多打扮的人，可是终于没有找到，这让老涂很紧张，犯了错误似的把头低得更低，活象个佝偻患者。但很快老涂就想到，也许这些人根本就是自惭形秽，大概通过我的形单影只，良心里蓦地发现他们压根就对不住今天这个节日。这么一想，刹那间紧张就被甩到爪洼国去了，况且老涂又觉得自己的头脑是要用来思考大问题的，诸如人生、人性一类之话题。罢了，罢了，老涂自我言语：我还是购物去吧。
然而老涂心里终究还是不舒畅，那感觉，就像是刚刚遇见了自己曾经巴心巴肠爱慕过、千方百计追求过的女人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只有偶尔的一些孤单女人从老涂的身边走过，这让老涂觉得很安慰，虽然她们仿佛也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打量着他额头上的烂疮，打量着他光秃秃寸草不生的下巴，但他觉得她们的眼神是那么的友善，那么的诱人。哪怕一个牵着哈巴狗的老年妇女（在这之前，老涂是很讨厌那些养狗的女人的，尤其是养大个子狗的，他以为这个狗主人与大个子狗之间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老涂都觉得她长得眉清目秀，老涂暗自想，也许我太缺乏女人了。想到这里，老涂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他的脸开始有些火辣辣了。还有一些没牵狗的，只拎了手提包的女人，虽然她们的穿着显得有些风骚（在这之前，老涂是很讨厌那些穿着风骚的女人的，他以为强奸犯的犯罪动机正是由于她们引发的），甚至她们当中有的可能就是女贼（偷心的，偷情的），可能就是妓女，但这些都无伤大雅，至少在今天——单身节——跟我一样，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用同样忧郁的眼神彼此对视，用同样失落的脚步擦身而过，用同样鄙夷的目光去冷落那些卿卿我我，说说笑笑，上上下下，搂搂抱抱的情侣，并且怀着同样的惆怅去购物或是购物归来。
老涂仍是低着头往前走。他总是这样地走路，因为他的头脑是喜欢思考问题的，思索者总得有一个特立独行的路姿，尽管他曾因此撞过老人、孕妇、小孩子，撞过彪形大汉的宽胸脯，撞过高挑女人的大奶子，撞过刚涂油漆的铁栏杆，还踩过大便，踩过铁钉，踩过香蕉皮摔到在地继而又撑翻了旁边的潲水桶……除了道歉，老涂并不自责，他以为这样的情形越多，对思考愈是大有裨益的。
就这样，老涂走进了商场。他稍微抬了抬头，以便看清楚商场的分布，不至于走到女人的胸罩、内裤以及性保健用品专区。他的余光瞧见商场内所有的服务员都好奇地盯着他走路的姿态，低着头，扛着背，俨然一个老头儿。老涂开始有些做贼似的心虚起来，心里想我的打扮不算得体但也不至于失体吧。这时一名女服务员朝着老涂走了过来，老涂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赶忙以最快的速度查看自己是否衣冠不整或者裤裆有破口，突然间目光扫描到脚上的那一双大拖鞋。老涂想难道女服务员就因为这个要过来把我拒之门外？于是他向右拐弯背对着服务员大步走了进去。他稍微抬头，看看这些商品，只见到处都是女人的胸罩、内裤，老涂觉得面部紧绷绷的，耳根火辣辣的，头皮其痒无比。他悄悄向后面一瞥，发现并没有女服务员跟过来，而她们只是堆在入口处，有背着手的，有倚站在柜台旁的，有托着下巴，只露出半个头来的，有比手划脚哈哈大笑的。老涂觉得自己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不能前进也不敢后退。她们笑得更大声了，他觉得大拖鞋里面的那双大脚冷的直哆嗦，这哆嗦，叫小腿大腿都跟着颤抖了起来，连膀胱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潴起尿来，甚至肛门深处也坠胀得难以忍受。老涂想，她们一定是在笑我的失态，思忖片刻，于是掏出手机，拨通10086之后，就凑到耳边，镇定而且大声的说道，“喂！起床没有啊，你要什么颜色的啊……哦！那种啊，这里好象没有哦……算了？不用，既然来了，我到别处看看去……恩！恩！拜拜！”老涂挂了手机，揣进裤袋里，转身就朝堆着女服务员的入口处走出去。突然，他感觉到裤裆里有个怪怪的硬东西，片刻间从大腿根部滑进了裤管，掉到地上。老涂赶紧捡起手机，揣到另一只裤袋里面。他又听见了她们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先前的那个女服务员走过来问道，“要给太太带点什么，先生，选好了吗？”老涂摇摇头，摆摆手，耳根、面部、颔颈火燎燎的，又象是无数的松毛尖在不停的扎弄。但老涂对女服务员的问话却是很感激的——“要给太太带点什么，先生，选好了吗？”
老涂低着头匆匆走出商场，稍微一抬头便看见了111路公交车。于是低着头走上车去，不料倒霉的脚踩着了一位中年妇女的鞋子，老涂赶紧红着脸道歉。中年妇女和蔼地笑了笑，她大概是从老涂那红通通的脸上看出了赔礼的真诚，又或许是从他那慌张的步态判定这只是一个受害者的失礼。
“你现在住在那里呢？”中年妇女问道。
“科园六路。”中年妇女旁边的中年男人说。
“房子买的还是租的？”
“买的。”
“现在还做什么工作呢？”
“以前那工作辞了，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就是上次跟你说起的那个。”
老涂觉得他们的对话好象是专门为他设计的，这几个问题，不正是牢牢的决定着身份和
地位吗。
车到了石油路站，老涂旁边那个一直翘着二郎腿紧夹着大腿的年轻女子下车了。走出车
门的时候，年轻女子瞟了老涂一眼。老涂脸上一阵火热，只觉得那是一张好熟悉的面孔。

[刘云云]

　细腻地描写了人物的行为及其心理活动。由于缺乏一个情节跌宕的故事，读起来确实感到有点沉闷。——个人浅见，仅供参考。

[墨竹淡香]

可以缩短些

[麻沸散人]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