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 href='http://www.australianwinner.com/AuWinner/index.php?c=12/'>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font></a>总目录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凡发布过激政治、宗教、人身攻击言论,一律删除。

澳洲长风导航 Site Map
 
 帮助帮助   搜索搜索   会员列表会员列表   团队团队   收藏夹收藏夹    注册注册 
 个人资料个人资料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登录登录 

[原创]拘 留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故事小说[600字内短篇]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正文
毛驴上树

会员等级:1


性别: 性别:男
年龄: 51
加入时间: 2007/01/24
文章: 6
来自: 安徽省砀山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积分: 15


文章时间: 2007-1-24 周三, 下午6:55    标题: [原创]拘 留 引用回复

拘 留
李超杰(著)
就在我家的小商店门前,不知哪位气二大爷的,说我是南天门的栝蒌——玄(悬)蛋一个。人堆里立即传来家狗咬生人的齐吠声:
“没错!他是不老实,还有些坏水……”
他们狗一句、猫一句地往不是人处糟践我,用形容不是人的话形容我。把个我不好意思的——脸上差一点要飘小红云了。多亏我的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不然谁经得起他们的口下无德呀!
人家怎么不老实,哪儿装坏水了?我也没偷着给他们谁的老婆挠脊梁骨、吹眼里沙、挖耳内屎、捉头上虱……
他们说我死到临头,还啄木鸟翻跟头——卖不完的花屁股!他们用爪子指了指我身后。
山东人讲话‘俺的个娘嘞——’光听这帮气二大爷的糟践我了,不知什么时候,一辆警车停在了我身后。
这帮气二大爷的落井下石,说我不玄看不花钱的小包车谁坐?我不坏,看牢里的砖基谁去数?
卢办事员和他的司机已经站到了我身后。跑是跑不掉了,我只有转过身来,径直面对县法院执行庭的卢办事员。
“那啥——吃过饭了没?”我努力掩饰尴尬,犟笑着问卢办事员。
“吃过了——”在我身后,这帮气二大爷的齐声替卢办事员回答。他们纷纷跟了过来,看我跟公家人还能不能?还有没有那么多的不老实话,坏点子还敢不敢往外使。
他们要看的又不是卢办事员的笑话,卢办事员当然不怎么避讳,他连客气一下都不客气,恬着脸地就直接问我操办到钱了没有。
“那啥——” 我压底着声音让卢办事员和我家里说去。
“不行!就在这儿老实交代!”那堆人围了个铁桶阵,有几个还抓住了我的胳膊和腰带。我还想溜?今天就是插翅膀子飞,这帮气二大爷的也得蛋子儿似的在下边坠着。
“大声点! ” 他们要我说话不要吞吞吐吐,说这帮气二大爷的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把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搂老婆过年!’今天这帮人是看定我的笑话了。卢办事员跟他们商量让他们离远些,别影响了他的工作。可是,根本就没哪个小舅子听卢办事员的话,他们仍然对我形成一个包围圈。说我这家伙玄得很,得帮卢办事员看着我点。
为了使他们摸不清个子丑寅卯来,我嘴里半截肚里半截地问卢办事员,不是说可以撑到月底吗?
卢办事员摇了摇头,法院没谁同意我所认为的撑到月底,他们只限我三天的时间。卢办事员要我去庭里跟庭长说去,只有庭长有权宽限我。
我意识到卢办事员可能是要关我,如果是,那我就带着被褥和衣服。虽然我心里一点也不畏惧,但我当时没有准备去坐牢,只穿了一件露着膝盖的破牛仔裤。那帮人起哄让我带着,不关我难道要接我去宾馆饭店吃大餐,去喝哈密瓜水加冰糖?
卢办事员低头犹豫了一下,让我啥也不用带,见了庭长就让我回来,天不早了,大家都还有事,争取时间,早去早回。
卢办事员说大家都还有事?天这么晚了,我一个无业游民能有什么事?一会操办了晚饭,日本鬼子讲话‘米西’后就可以趴窝睡觉了。
我心里突然明白了,肯定是卢办事员有事,一会也许有人请他吃饭什么的,要不然他怎么能说‘争取时间,早去早回’呢?那还犹豫什么,赶快上车吧!回头耽误了卢办事员的好事,看他不给我小鞋穿?四零的脚丫子给双三十八的鞋,看夹不夹蹄子?
我上车的时候,车下是一片“噢——噢——进去了——”的欢笑声。
到一个十字路口,卢办事员让司机把车停下,问我是拿钱还是进拘留所?他见我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疑惑。卢解释说这是他的工作手段,他和我无冤无仇,也不想这么做,可他是端这碗饭的,听差办事身不由己。
我问卢办事员一年有多少天? 卢办事员知道我不是傻鸟,不会不知道一年有多少天,他并不回答,只是盯着我,看我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我可不就是一傻鸟!有一天我邻居家的母鸡下蛋了,那家的老大娘夸她家的母鸡肯做活,一天一个蛋地下。我吃惊地认为她家的母鸡怎么这么厉害,一个月它还不得下百、八十个鸡蛋啊?那家大娘笑了两眼睛的泪花子。她问我马站着的时候几条腿,走着时又是几条腿。这我还真数过,马站着的时候是四条腿,但马走起来时?我用袖头擦了一下就要过河的鼻涕,无奈地说那些马腿乱腾腾的数不清,几年后我进了学堂,才知道马走着别看马腿乱腾腾的,但和站着一样它还是四条腿。唉!它这一乱腾不要紧,让我做了好几年的傻鸟。既然马站着和走着一样都是四条腿,那它瞎乱腾个啥呀!
我在心里说:一年又不是七百三十天!钱,我没有,你关一年,我就蹲三百六十五天吧!我从小就是被人吓大的,这会有抗体了!
卢办事员说他们也不想关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我往前指了指,心里却在唱:“往前走——莫回头——通天的银子我没有,看你牢里的砖块,够不够九千九百九……”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搭凉棚往拘留所的方向望。
卢看了我一眼,只好让司机发动了车。
拘留所的门前堆着许多建材。
干什么?干什么?我可享不来这份福!让我在树凉荫下打打扑克、拉拉大呱我乐意,我能把折鼻子针给吹囫囵了,能让协和飞机从针眼里飞过来、飞过去的还不碰翅膀子。要是让我干泥水活,就有点翘脚丫子撒尿——出狗相了。我这一身懒肉,宁愿它闲得痒痒。
我正这么想着,卢办事员先下了车。我又不是老实人,哪会那么乖地就跟他下车?
“你等等,我脚麻了。”我说。心里想要是能拿小木棒剔剔脚丫子就好了,真的!我这是单方,脚要是蹲麻了。拿小木棒在五个脚趾缝里来回踢一踢,边剔还要边唱‘小脚、小脚你别麻!给你根小棒剔剔牙’过不一会管包不再麻了!你可别小看单方,单方它治大病。我还有一治感冒的单方,比吃什么药都灵,患感冒了就拿凉水洗澡,别怕冷,真的!洗的越透感冒好得越快,洗一次,鼻通烧退,洗两次症状全无。人还是一年最好能感冒一、两次,如果不打针吃药,按我的方子洗凉水澡,我管保你这辈子不会得大病……
卢是官差,根本就不和我啰嗦那么多,他把车门打开后就等我下车呢!我又不是领导,还要专人给开车门。这治感冒的单方卢办事员大概也不在乎,那他就别怪我没想到告诉他,以后,他的家人要是感冒了,就去吃药打针去吧!反正那也没什么效,还降低了自身的免疫功能。
我随卢来到一间有床和桌子的房间,对了,我忘记撅着小嘴或一脸的沉重了,那没办法!我向来是个乐观又厚脸皮的人,根本不会把任何挫折、磨难和遭遇放在心里的,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的这点性格,他们都说我是活宝来的。再说了卢办事员连衣服和被褥都没让我带,我家的香油瓶我更没拿来,我的小嘴撅得再高也什么挂呀?
就把我关这儿?还行!我嬉笑地看着卢办事员说。我的意思如果卢办事员出去了,让他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我就可以蹬鞋上床,晃荡我的脚丫子玩去了。
我心里早就盼望谁能给我一个单独居住的机会,不要任何人打搅,有一板床、一凳子、一桌子,当然晚上要有电灯,我还要一瓶墨水和一只钢笔、稿纸若干......
“你就做美梦吧!”卢办事员冷笑了一声,说我连这是看守的办公室也看不出来!他一边鼓捣我的拘留手续,一边不抬头地说,到时候就知道把我关哪里了。
怎么?不是关这里啊?他怎么就不能把我关这里呢?我认为这地方挺好的啊!
卢办事员又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
我心里却在嘀咕,他们会把我关在什么地方?那里是不是特别地恐怖啊?根据我的性格,我想那里总会比剥驴厅还是要强点的吧?
卢刚办完我的拘留手续,一个老头在一旁就嚷嚷让我进号,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民工呢。
没进来前,我以为号房是一人一间,每间房里都有电视、桌椅、开水和脸脚盆呢!
嚷嚷着让我进号的老头,说我说的那是宾馆!
宾馆我也不是没有住过啊?那里什么都好,就是住宿要钱让人心疼。还有就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老有女人打电话问需要不需要人帮忙解解闷,女人不是自己的老婆,她们帮忙解闷可能也是要钱的嘞!
卢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说我的废话一嘟噜一串的,也不知道都从哪里贩来的。
老头说他就不怕调皮的!那是没在他这里吃过亏。
我小声问卢办事员这是谁啊?咋恁孬的脾气?卢办事员的声音却故意放大,说他就是看守呀!
我笑着问卢办事员怎么还派人专门看着我啊?
卢办事员又笑了起来,他怎么这么爱笑,他说我尽是废话!不看着我点,我还不吃了晚饭跑回家搂老婆睡觉去!
我嘿嘿地笑说,我还以为拘留就是吃顿饭后,就让回家该忙啥还忙啥去呢?
卢这次的肚皮都快笑破了,他让我慢慢品尝被拘留的滋味,据他的估计,我是不会每天都有哈蜜瓜儿沾冰糖吃的。
我心里想那我住这儿干什么?还不如跟卢办事员走呢! 碰巧了,到天黑还能撞上宴席呢!卢办事员一准晚上有宴席,要不他不会这么急着要走,我这么能拉呱,让他比看相声还好笑还过瘾。
我有一回拉大呱,拉得一帮人都不愿意回家吃饭,后来还是他们的老婆拧着耳朵、牵着头发,把他们提溜回家的。
如果是原告请卢办事员喝两盅,那我就不去了,碰到原告怪不好意思的。但我是个苦命人,出身低微,才刚刚走向社会,还没有挣到什么钱,他们可不能把请客的钱都算到我头上啊!如果他们真的要把钱算到我头上,那他们可要省着点吃啊!要多吃素,少喝点酒,那样对他们的身体好,对我的钱包也好......
卢冷笑了一下,夹起公文包就走人了。
“进号!进号!”讨厌的看守又在我身后嚷嚷,他哪里养成的这孬脾气?要论打架的话,我收拾他这样的十个、八个也没问题,手上一推、脚下一绊,让他给咱爬起来看看?
所谓的号子,就是地上铺了几张木板的房间,这就是我的龙床?怎么不是只我一个人享受这种待遇。我挠了半天头,终于想到我还没有铺盖,急忙冲尚没走远的卢办事员喊:“没铺没盖我怎么睡啊?”
卢回过头来,笑问我悟性这不是挺高的嘛!这么快就悟出拘留的滋味来了,他急着去赴宴,让我在这里慢慢地品尝拘留的滋味。
咱们是人民内部矛盾,卢办事员你怎么能用打击阶级敌人的那一套对我啊! 我还光着膀子呢!
看守老头有被褥租给我,没衣服穿他也没办法。卢办事员说他回去通知经济庭,看经济庭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件背心来。他们真能给我弄件背心?别太为难,我不太喜欢贵的,就那种大写意的或卡通画的T恤就可以!
卢办事员这回又笑出了声,他哈哈大笑着就出了拘留所。
我心里也在坏笑:经济庭肯定是不会掏钱的,他们让原告去给我买背心,原告的嘴一准撅得比鼻子还高,账没要回,还要陪件背心,他会干吗?
我友善地向拘留室里的人打招呼,问他们都不忙?
号子里的人苦笑了起来。
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说他们本来挺忙的,忙得蛋子跟摇耧似的,请咱到这里歇歇,咱哪能不给公安局面子?
老头姓毛,号子里的人都喊他老毛。老毛叔侄和他们的村长三人,因为围攻殴打计生专干,被公安局今儿个上午,请到这里来凉快凉快的。
还有一个叫长毛,大概没钱剃头,留那么长的头发,土不土,洋不洋的。一年前打了人,法院判他赔偿对方三千多元的医疗费,执行庭几次找他,都给他跑掉了。七天前的早五更,终于被卢办事员他们逮住了。
光腚戳马蜂,敢戳就得敢撑,沾了便宜还不想付出代价,你跑?再跑个试试?小舅羔子跑得了初一,还跑得过十五?!
大家用眼睛问我犯了什么事?
这就‘小孩没娘,提起来话长’了!两年前,我同原告合伙做生意陪了。原定今年年底还清欠他的五千块钱。原告说他孩子上学要用钱,我打兑齐了缴给他,他却不接。翘着下巴不屑一顾地说 ‘利息!利息!’
我拿钱的手僵在了半路上,这不要脸的,怎么还有了利息了?原先根本就没有说利息的事情啊。
原告‘嗤’了一声,说怎么就不能有利息?养头狗还能下小狗子呢!他的钱就不能生小钱了?
我和原告原来是朋友,我刚刚步入社会,两手空空的什么本钱都没有,原告混世多年,经济实力不错,出的本钱也多,我出的少,但我们约定利益和亏损均摊,哪成想我初出师就不利,可以说连我的信心也赔进去了,我还分得了这五千块钱的债务,约定了今年年底还钱,但当时根本就没说利息的事。我问他如果养的是公狗也能下小狗子吗?他说是公狗他就吃肉,我管不了那么多。他这是要和我断交,咱也少废话,让原告说说多少利息。
原告一点也不容商量,这不要脸的才不管断交不断交那些不当钱花的事呢!他说利息不多,是一万五千八,本金五千,共两万零八百,给我八百人情,净两万。摊出手来让我拿钱给他。
我也气了,我平时还真不大会生气。这个小舅子是不是做生意又蚀本了?但我真的拿不出两万块给他,旧社会驴打滚的利息他也算不到这么多啊!
“是!” 这不要脸的说话往不讲理那方向奔去了,他说他个舅子就是又蚀本了,而且蚀得惨,快要掀屋卖瓦了。他听说我这两年混得还行,让我可以把当初我们那次蚀的钱,看成全摊到我一个人的身上了。算我学习雷锋发扬风格,救助贫下中农,支援灾区、特困户、失学儿童、残疾人、非洲饥民。他这不是‘有嘴没嘴唇,一嘴核桃纹,轻易不说话,说话得罪人。’的屁眼话吗?看他这话是怎么说的,真该去联合天下不要脸来给他上寿。
“怎么说的?不给钱就起诉你!” 原来是这不要脸的小舅子现在调法院去了。
我也有我的驴脾气啊!那倔劲一上来,我管你小舅子调不调法院去!我小舅子还调国务院去了呢!让原告只管去起诉吧。还真小看了王八羔子,别看他屁眼里没长牙,吹得就是响,没几天,我就在这里同大家会师了。

老毛问我结婚了吗,我这人虽然丑陋,但面相比较显嫩,三十岁了也不长皱纹,居然还让老毛看不出我已经结婚多年了。
我挠了挠头一半真一半假地说,我都有两个孩子了,但孩子们的妈妈不跟我客气,见我没什么能耐,让我滚一边撒尿和泥玩去了,她说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她总会送件衣裳给你吧?”老毛那村的村长用他善良的思维方式问我。他认为看在夫妻一场和孩子的份上,只要我妻子还没有嫁人,她都不会不管我死活的。按他善良的思维方式,我妻子就是嫁了别人,因为有孩子的关系,她也不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她总会可怜我的处境,为我提供尽可能的帮助吧。不是有一句话‘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吗?我真为他这样善良的思维方式而欣慰,看来这世界上除了我还是善良人多。
因为我想如果真是那样,我妻子绝对不会可怜我的,她是那种即使我掉进粪池里,她肯定会用粪靶子把我再往深处捣捣的人。
老毛问我没打算再找一个。
我到哪里找去啊?就是世上的男人都死完了,我也不一定有机会啊!因为‘钱、权、势、貌、才’我一样也不占,那得有多么坚强心理素质的女人才肯嫁给我啊?
老毛不太相信我的鬼话,说有我这金攫头,还愁个槐木把?
我是金攫头?我哪里象金攫头了?这老毛还真能抬举我,这话要是给我妻子听到了,一准和他开战,联合国维和部队来了,也休想平息事态。我妻子可是很会挠人的,你这边还没准备好,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你的面前,也不知道她的手是怎么扬起来的,你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呵呵!脸上几道血丝就冒出来了。
我心里想着我妻子挖老毛脸的情景:我妻子一把挖下去,肯定不会像挖我的脸时,会是几道血痕,老毛的皮肤又黑又老,脸上还尽是黄土高原上的沟沟道道。她那一把下去最多就像挖在搓衣板上,给老毛留下的是跳跃式的血点。
今天早上,我对妻子说我预感今天会有麻烦事。她说我有麻烦事好啊!就怕麻烦事出得太小了。
“真的!”我说。法院要是把抓我去,让她千万别送饭给我。她这道防线再被他们突破,我们家就只有乖乖的拿钱了,那样,我家的小商店,就要被掏空了。
我妻子总没有好话给我,她呵呵一笑,让我放心!她巴不得拘留所就是渣滓洞集中营呢!
这次她没说我进的是剥驴厅,已是万分地嘴下留情了。那剥驴厅是什么地方啊?那是来一个剥一个,准进不准出,驴间恐怖至极地狱呀!来了就剥皮,然后把白肚青背的皮扯开,钉在满是驴皮的墙上,晾干后再紧火烧慢火熬地,熬成东阿阿胶给当官的补身体。开了膛破了肚后,拿出肠子、肚子、拨楞鼓子,肉给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下汤锅,据说现在流行吃驴肉,可惜世上的驴并不多,就是来个把不是驴的,他们一样当驴肉卖。
我和妻子属于没缘分的那种夫妻,哪天不吵架饭就吃得没滋没味,这让我从认识她那天起,就对爱情产生了绝望的想法。没缘分还结婚?要是由得了我当家,我宁肯打一辈子光棍。

我以为看守我们的只有那糟老头,其实门口还有一条狗。好赖是没人拿铁链条栓我们的,它就不行了,不管黑天白日,一条铁链牢牢地系在它脖子上,它是不会说人话,不然它准会提抗议或强烈抗议,它骂栓它那人的娘也不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呢?
我躺在拘留所的木版床上,眼睛盯着房顶,心里边琢磨这条狗:谁要是懂狗语,一定就知道它发出呜咽声的意思是什么,它或许就是在表示不满,但我敢说它绝对不敢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对待栓它的人,就跟美国驻军把日本少女强奸了,日本首相不敢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一样,都是有爹管着的。
看守晚上在隔壁睡觉,就用它看我们。于是,白天我们就不得不夸它几句:耳朵竖得直,皮毛象西德黑,爪子象美洲虎爪。但它其实就是一条杂狗,我们这么夸日本人一样往洋里夸它,就为讨它欢心。但它跟日本政要一个脾气,对我们并不那么友好,你这边刚喂过它,它的食物尚没咽到肚子里,就又朝我们汪汪起来了。
我盼望我们国家能出一个铁碗领袖,别尽出些女慈嬉、男慈嬉的来窝囊国人。这位铁碗领袖能像当年汉武大帝北击匈奴那样,带领我们把那个两千年的敌人给灭了,以绝我中华民族永远的外患。

第二天中午,卢办事员来了,我朝他敬了个纳粹军礼:“嗨!希特勒——”
卢办事员嘴角挂了一丝笑,走过我身边时,把我伸向他的那只敬礼的手给拨拉下来,说德国鬼子的军礼在他那里不好使。
我对卢办事员忸怩作态,我还光着膀子呢,我又不是卖肉的,老腆着肚皮象什么样子?被人误会是演三级片的怎么办?我会害羞的。
卢办事员笑我又不是大姑娘,露两天不要紧的。说我真是个活宝,要不是这事,没准儿我俩能成好兄弟。
我这人还就怕抬举,见卢办事员这么说,我的脸是真的红了,红到脖子根的那种红,人一下子规矩起来,再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了。我坦诚自己就是一混混,怎能和卢办事员称兄道弟,那样就污了卢办事员的名声。
卢办事员叹口气说不都是人吗!他让我想想法子,一点钱不还,人家能毕事吗?
可我也不能给他两万元的本息呀!
卢办事员有点嗔怪我了,说谁跟我要两万元的利息了?连本带息加上诉讼费、执行费也才不过五千七、八百元,我又不是还不起,多少还点,他们也好向原告交代,我也该干嘛干嘛去,省得在这儿受这洋罪了。
卢办事员说得比较中肯,也还中听,虽然原告的小舅子调到法院去了,但法院并没有支持原告的高利息请求。如果象征性还一些就能出去的话,我当然愿意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答应卢办事员,去和他一起打我朋友东方的电话。电话里告诉东方,我因为和别人发生经济纠纷,被关进了拘留所了。东方还没反应过来我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却对着话筒说:
“你只有五百元?这还是你家下个月的生活费呀!我知道你一家三口就指望你的这点工资,你不帮我谁还能帮我呀。我出去后就想办法还你……”
我放下电话,装作无奈地对卢说,我朋友东方只有这么多,还得过两天才能送来。
卢办事员嫌五百太少,问我还有朋友吗,借个存折抵押给他们也行。我想起一个人来,也不知道她什么时间在哪里弄到的一张假存拆,上面有银行的公章也有私章,但它就是地地道道的一假存折。有一次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她开玩笑说如今自己身上也有两个了。
我当时还取笑她有两个什么了,是不是虱子?
她脸上虽然笑着,但嘴里却不乐意。她说我身上才有虱子呢!我占她便宜说我身上有虱子也是从她那儿爬过来的,是她先有两个的。
“我说的有两个,是有钱!你的明白?”她还‘日本’起来了,以为我不知道她一天吃几顿饭。她的先生并不是那种在某行业叱咤风云,或有多少经济头脑的人物,小县城里他也不过是为衣食奔波劳碌的一族罢了。
她见我看着她傻笑,就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四万元的假存折。她在我把傻笑变成傻眼时,自己却笑了起来。她说要是真的就好了,可惜是张假的!
我想把假存折拿来也许能把卢办事员给蒙了,他把我放出去后,我还管他以后抓不着我的辫梢?我从此就离开这里,找一安静去处,越偏僻越原始越好,最好是能与世隔绝的地方,然后静静地做我心中的一个梦。卢办事员痒让他自己挠去,卢办事员愁让他自己烦去。
我拿起电话,却对身边的卢办事员说,你们可不能直接取了人家的钱给原告?
卢办事员拍胸脯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让我别以为他们是黑社会。我要的就是卢办事员这句话,电话那端却说她已经下班了。
她叫晶,六年前我们在县文联举办的文学讲习班上认识。十五天的讲习班结束后,她内向的谁也不认识,而文联的老师抬举我,说我的小说写得象那么回事了,并拿出我的几篇小说习作让大家传阅,所以她记住了我的名字,而我则记住了她的美丽。
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天天做着作家梦。
我往往就是天马行空地乱想,没有任何意义地,想一些跟身边生存环境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我妻子特看不惯我这点,骂我有本事去多挣点钱回家呀,如果我成了大款就是在外面又有了人,她也是自豪的,说那是自己的男人有本事、有能耐。可我就是这么没能耐,更不愿意成为家里有老婆外面还有人的那种恶人。
我妻子看不起地朝我‘嗤’了一声,就不再理我了。
我和晶互通过几封信,感觉不错,还约会了一次。那次我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并有了一个一岁大的儿子。她傻了半天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六年来,我们没见过一次面,也没有对方的任何消息。我还担心过晶的身体,她曾被恶犬咬过,总疑心自己会患狂犬病,然后很凄惨地死去。六年后的一天,她在家没事干,拿电话簿翻着玩时突然看到了我的名字,也许是心血来潮,她拨通了我的电话,问我是不是写小说的那个谁。
我就是写小说的那个谁,晶?她是晶?她在什么地方?现在怎么样了?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她就在我住的那个县城,也有一个男孩了,两岁多。她比以前大方多了,说现在和我一样了,都是孩子的长辈了。
“NO”我用跟中国人学的英国话说。由于国家的少数民族政策和我家人的封建思想,我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这次晶一点也没再觉得失落,问我现在还经常和妻子吵架吗?
我有些惊讶,晶怎么知道我和妻子爱吵架?
“因为我一刻也没忘掉你呀!” 晶似乎有些顽皮地说。怎么认识我的人都爱跟我开玩笑?
我是个不现实的人,爱瞎幻想。我妻子性格暴躁,对我恨铁不成钢。不吵架我们拿什么下饭呀?谁也别想饿着我们不是?
他们夫妻倒不是那么能吵,生起气来一、两个月谁也不理谁。晶叹气说,也不知道好日子都让什么人过了!
晶除了还是那么漂亮外,又增添了时髦和少妇的性感。我们见面后我开她玩笑说:“你怎么没嫁给皇上?”
多年后的重逢,她也是一脸的喜悦,说皇上那短命鬼死得太早了!再说了,他也不让自己带一个写小说的朋友进宫,就让皇上滚一边和尿泥玩去了!
我嘴上说别扯了!我这人命不好,哪敢和晶这样的美女做朋友?阎王老儿见了也要吃醋,想办法短我阳寿的。花花肠子里却想把她征服了,像晶这样不让人谗掉大牙,也让人五迷六道、魂不守舍的美女,我不把她想上几回,就对不起我是个善于想象的文学爱好者。
在一个不热不冷的季节,到处是鸟语花香,世上只有我和她,她穿着洁白的长裙,甜甜的笑着,我们牵着手穿梭与百花丛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或是,在一片绿油油空旷的草原上,不远处是我们的雅致的小木屋,我和她陶醉在大自然中,并肩坐在草地上,她手里捏着一朵洁白、黄蕊的小花,天真地嗅着小花的芳香......
有句话叫‘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原来古今的秀才都一样的秉性,皆是生活在臆想之中,现实里却一点出格的事也不敢做。
与晶六年后的约会,一切也像我想象的,她坐在了我身边,而我却不敢拿手碰她一下。美女或者只可以在我脑海里憧憬,只能当作写作的一个动力。
我问晶红杏出墙了没有?晶说美女们虽然爱红杏出墙,但她没有,她还没有碰到让她想出墙的人。
我开她玩笑,让她如果要是想出墙,就往我这边出吧,我这儿特适宜杏枝疯长。
晶笑着连连问“是吗?”。晶想象中的文人墨客,个个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风流韵事满天飞。要我老实向她交代骗了多少无知少女了。
我这人平时在男朋友之间“叭啦、叭啦”地挺会说的,但我却从来不敢正眼看别的女人。我有一个女性文友,家也是在县城住,她的名字我记得很牢,也熟悉她的文笔,我们经常碰面,但每次碰面我都觉得和她不认识。
一次在大街上她喊住了我,跟我说了一会话后,她生气地问我能不能看着她的眼睛说话?那是对别人的尊重。被逼无奈之下我不得不用眼睛迅速地扫了她一下,然后羞红的脸再也没有敢抬起过。
我也其实只是个大脑不太老实的家伙,行为上却绝对保守,人家的杏叶、杏花啊!咱确实是一片也没仔细看过,更不要说尝了。
“你老实的不捏蝎子吧?怕它蛰你!”晶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她认为我是在编故事骗她,她说作家都是职业瞎话篓子,我怎么也算是个准瞎话篓子吧。
见晶不相信,我让晶去没人的地方打听,看我是不是个好人堆里给挑出来的。
晶笑了起来,把手卷成喇叭状,朝远处低声喊:“喂——这一带没人吧?没人就打听一下我跟前这个人,他有多少个情人?什么?数也数不清啊!”

东方出现在拘留所的窗口时,老毛正张罗着要给我介绍对象。 老毛问我要不要过家女,他怕我不懂又跟我解释过家女就是结过一次婚的。我糊弄老毛说什么样的都行!只要是个女的,不嫌弃我没能耐、没钱的就行,我年轻少壮的,还真有点快熬不住了呢!
东方这时在窗口答话,问我这么快就熬不住了。说我要是在鬼子的监狱里,不早就叛变了?
我赶忙迎到窗口,跟东方解释,我是在说别的事。
东方问谁负责我的案子,他要去看看有没有协商的余地,先让法院把人放了。他认为我在里边关着一是受罪,二是别人说起来不好听。东方在这个县城还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的单位也是个不错的单位,各个机关里的朋友和熟人都挺多。
我虽然感觉无所谓,但也没有拒绝东方的好意,如果法院同意拿五百元放人,就让东方去我妻子那里拿钱给他们。让东方说那是他的钱,放不放由法院去,我还真不想出去呢!如果这里能是一个单间,我就让东方给我把笔和稿纸拿来,我在这里顺带着就写起小说了,十五天写部中篇的初稿不会有问题。可惜这里不是单间, 我让东方明天给我送件衣服来,腆着肚皮不说,牛仔裤烂得屁股那儿也要开门了。

第二天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卢办事员识破了晶的假存折,我出不去事小,万一让晶难堪了怎么办?我报告看守要打电话。
晶接了后很是吃惊,连连说她该怎么办?我告诉她什么也不要干,我昨天的一念之差,答应卢办事员向她借存折。如果我再打电话给她,让她说存折上的钱已经取出来用了。
晶说吓死人了,并说要来看看囹圄中的我。
拿不拿钱我还要参考长毛,长毛也是因为钱的问题进来的,我要看看法院是怎么对待他的,然后我好做我自己的打算。
长毛的老婆今天去了法院,执行庭仍然让她操办钱,没有的话,可以先少拿一部分,剩下的定个还款计划。
长毛的老婆还没把执行庭的话传达完,长毛那边就抱不住火了,这家伙脾气怎么这么坏啊?他的青筋暴露着,脸憋得下蛋小鸡似地,可着喉咙吼老婆。说他一分钱也没有!法院枪毙了他,他谁也不怨,怨自己命短。不经他同意绝不许老婆给法院钱,不然,他和老婆有算不清的账!这混蛋!有本事你跟法院的卢办事员吼去,搞这窝里横有什么意思。他当然不敢跟卢办事员横,他见了卢办事员大气也不敢喘,比大姑娘还腼腆。
长毛的老婆撅着嘴在牙缝里小声嘀咕,长毛就是不肯听人一声劝,说长毛要不是欺负得人家睁不开眼,怎么会落到这一地步!
“滚你娘的蛋!”长毛冷不防地咬着牙踹了老婆一脚。骂老婆是来看他,还是来气他?她得了那边什么好处了?是不是他这几天没在家,那边弄她舒坦了?
长毛往下就没有人话了。幸亏我们拉的及时,小媳妇才一瘸一拐的得以溜掉。
长毛不依不饶地追着老婆骂,说这些年把她逞得不是她了,敢跟他犟嘴了,还替人家说话。如果他人不是在拘留室内,她就是钻进老鼠窟窿里,他也肯定会把她拽出来痛痛快快地揍一顿。
我冷眼看着他的残暴,绝对相信他说的早两年动不动捶她一顿。她一声也不敢哭,回到娘家半个字也不敢提。
村长和老毛打算和长毛争辩,她难道没长手,会那么老老实实地由着他打?
我是不愿意再搭理这样长着男人特征的所谓人的,男人本来应该是为女人遮风挡雨,保护自己女人的人,你不能给她足够的幸福和稳定的生活,就已经是自己无能了。自己的一口子人,怎么能可以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呢?她天天吃你的烧饼麻花会觉得香吗?从长毛这里我看到法西斯绝对没有死完!
长毛后来自我解嘲说再打再骂还是他们两口子亲,回到家里往怀里一搂,她还不是乖得跟猫一样……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毛的侄子吼起了《红高粱》,那歌跟就要勒死驴似的,好听!
去他妈的长毛!其他人肯定和我一样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他,长毛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反正这一天没人再搭理他。如果是在外面,我一辈子也不会和这样的人说一句话的。

东方给我送衣服时,说他见过卢了。卢办事员和庭长吵了一架,庭长一定要我拿出一半的钱才肯放人。卢让我安心地在里边蹲着,一分钱也不要往外拿,十五天一过,他立马放人。
我问东方用了什么高招,能让卢办事员帮我说话。他嘿嘿笑了起来,说卢最佩服作家了。
东方把我吹成作家了,我倒是想帮作家们提鞋,就怕他们嫌我手粗不肯要我。
东方不同意我的说法,说我干嘛给他们提鞋?我肯定也能成为一名作家,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真是梦想当一名作家的,但我的天资不够聪慧,文学意识又不足,也没有所谓的灵气,所以就没能写出东西来,把文学创作只能当做一个爱好,充实自己的生活罢了。然而一些人却又不这么看我,象文联的几位老师、东方和晶等。他们都肯定地认为我前途无量,只是为了生计,我在文学创作上投入的精力尚且不够罢了。
当然我也被一些人看成糟糕透了的人,我妻子、原告和那些说我是玄蛋的人们,在他们眼里,我比狗屎还要臭,一分钱能买我这样的好几个,就是连尿泥钱也不值的那种人。
我没有穿东方送来的衣服,我要让法院觉得确实没人管我死活。也不会有入拿钱赎我。我哪能让原告那么容易把我面鱼儿似的给捏了!
县文联的一位老师听说后也来看我,他埋怨执行庭怎么能轻易地关人,东关放屁西关捂灯的小县城,公检法就原告有熟人?多大的一点事!法院里有亲戚就了不起了?
我这位老师的侄子是我们县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话不落音他就去找侄子了。
文联的文学讲习班结束后,我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忘记了文学,我比以前更痴迷了,经常拿着我新写的小说习作去县文联请教他们。时间一长,文联的老师们没有一个外气我的,把我当作他们的孩子一样看待,这位老师就经常和我在一起喝喝小酒,我从他的言谈中长不少了对文学的见识,他从我的话语中看到了年轻人的冲击力。

老毛的女儿来看她父亲和村长,在窗口望了一眼,便蹲到墙根呜呜地哭了起来。哭老毛黄土到嘴唇的人了,还连累村长和堂兄一起蹲了班房。更怕他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打。
“没谁动俺一根寒毛,不信你看看我身上,哪有一点青红印?”老毛撩起衣服,转着身让女儿看。她真的就睁着一双泪眼,仔细地看起老毛来。老毛脱了小褂,要打个车轱辘给女儿看看,他说年轻时他一气能打四、五十个呢。我和村长都不让老毛逞能,怕他摔个好歹。老毛却执意要在我们的铺上翻个跟头给女儿看,直到女儿的泪眼里露出一丝欣喜,老毛才不闹腾。
老毛的女儿没有发现老毛的身上有伤痕,又用怀疑的泪眼看村长和堂兄,她怀疑也许人家嫌她父亲年纪太老了,村长和堂兄把她父亲要挨的打给扛了。
村长笑着说真的没人打他们。
老毛的女儿叫小五,长得小巧秀气。老毛说她十九岁了,媒人给她提了十几家,她都没点头。她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呢? 老毛弄不明白,又不肯委屈了小五,就没有强当家给她定亲。老毛的老婆去世得早,他心里是疼爱小五的,就由着小五的性子来,愿找个什么样的就随了她去。
计划生育小分队去老毛的村里抓结扎,那天小五抱着小侄女玩。小分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问她几个小孩了,这一问把小五给委屈哭了,有人在旁边再那么一添油加醋。说小分队要拉小五去结扎,这下算惹了他们村的蚂蜂窝,村长就带着老毛和一村的村民把小分队的车给砸了。
派出所没把他们几个关进来的时候,他们是没进过拘留所的,只听传言说里面恐怖得很,犯人打犯人特凶残,不脱一层皮,也要断几根骨的,小五当然就非常地担心父亲和村长他们。
老毛见小五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色,就把我和长毛介绍给小五。
说我这个人是胖子,那个是孬熊长毛,大家相处得好着呢!谁会打我们啊?
村长宽慰小五,别说没人打,就是有人打,他们也会替老先生挨的,保证不会让小五的爸爸挨身上一下的。
原先我和长毛也都加入到安慰小五的行列里的,后来见小五高兴了,我就在旁边看他们高兴的样子,我特别喜欢观察别人幸福时候的表情,我的小说里一般对人物的幸福感描写得都很细腻,我喜欢人类的幸福感。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一名作家,我的特长一定是描写人物幸福感的。

长毛这时候有了意见,他问老毛是怎么介绍他的?
老毛有一点莫名其妙,愣了一下,把他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说 ‘他是胖子,你是长毛。’没说错啊?说大家相处得很好来的。
长毛说老毛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毛直着眼看长毛,回忆自己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长毛说老毛的原话说的是‘这个是胖子,那个是孬熊长毛。’
“是啊!我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我没说错啊?”老毛有些不理解。
“还没说错呢?你怎么介绍到我的时候,就带上了你那句口头禅?”
老毛是有个‘孬熊’口头禅的,但没想到带到这里了。我们大家都笑了起来,小五更是笑去了脸上的愁云,一副桃花面了。

傍晚的时候,东方却给我带来了坏消息。
我南京的一位朋友,被人骗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了。前不久,他把那骗子弄到我这里,用我的房子关了十几天,想讨回被骗的钱。起先是我和南京的朋友,两个人看着他的,我还对他讲了很多感化他的话,那小子嘴里答应着退还所骗的钱。却在我不在的时候两人干了起来,并用玻璃铲断了我朋友的胳膊肌腱。
两人回到南京后,一个状告重伤害,另一个则状告非法拘禁,南京检察院现在来我这里调查取证。大了说,我是协同非法拘禁,小了说我也是个提供非法拘禁场所。哪一样也不会放我在清水里,我陪不起钱,更陪不起人。这下我心里真有点发毛了,打算逃离这鬼地方。检察院一定要见我一面,我家属已经答应下午给他们回话了。
我让东方告诉我妻子,万不可让检察院的人知道我在这儿关着。她怎么这么糊涂?我焦灼不安起来。我妻子这人平时特能嚎叫的,其实是一点主心骨也没有。还写了字条要我回话,说如果不配合检察院的工作,没事也有事,小事就变成大事。
我气愤难耐地给他回了几句话,问她是不是想让我去吃南京的‘商品粮’?除非是她出卖我,否则我绝对不和检察院的人见面。这糊涂女人,三十多年怎么就没被人把她当猪卖了?
我把字条交给东方,并再三叮嘱东方,一定要把我的意思解释清楚给她。
我依然不放心我的妻子,她那猪脑子劲的,说不定就顺嘴把我现在被关在拘留所里给说出来了。半夜时,我问长毛是否愿意逃跑?长毛也愿意,他逃出去后到上海打工,卖水果,做小生意干什么都行。
而我则想远走天涯,找一安静所在,隐居下来写小说。这是我同妻子天天吵架时,蓄谋已久的想法。我不想再为蝇头小利和人世间的烦琐小事,浪费我的生命了。现在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让我丢掉对家庭不负责任,逃避社会现实等装孬种的指责。
我要逃出去。
逃出去后,我有几条路可走?
一是去西宁我亲戚家,不至于挨饿,但想静下心来写小说恐怕就不容易了,可能的结果是:人茁壮的活下来,文学梦却又要烟消云散了。这是下下策。
我浙江一个朋友,他有一间近乎郊区的房子,可以让我静静地做文学梦,但却没法保障我的生活。
我想过去做和尚,好清闲好自在。但和尚每天却要念那些没用的经,这依然要浪费我很多的时间。
我最早做文学梦的时候,是想一路乞讨,一路远行,一路写小说的。我至今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我真的又害怕,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文学细胞,到头来白把自己不是人一回。
但我仍然想去一个生疏的地方,离家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我渴望安静、渴望远行、渴望漂泊。
夜深得让老毛他们和隔壁的看守鼾声如雷,估计把他们抬出去埋了,他们还以为是谁给盖床被子呢?
我走到门前,只两下,那门便开了。
一旦逃出去,我将过另一种生活了。我很想再见晶一面,也许苍茫人海里,我们再难见一面了。她说要来看我的,如果她来了,我却已经逃跑,并且永远没有了音信,她该怎么怨我,滚滚红尘中有一个红颜知己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当年的项羽如果不是没有了虞姬,他绝对会卷土重来的。
六年后的约会,使我灰暗的生活一下灿烂起来。
晶白皙的小腿上有两排狗牙印,摸起来有些发硬,颜色也有点灰暗。
晶经常向我唠叨自己不会活太久的,她也许明天就会狂犬病发作,嘴里吐着白沫,学着狗叫,见谁咬谁。最后被绳捆索绑,悲惨地死去。这个时候,她多半是和丈夫,至少两个星期没说话了。她似乎到了红尘无情趣的感觉,心情极是不好。
我告诉她我也被狗咬过,我小腿上的那块肉也很硬,但我从来不去想它,狂犬病的发病率仅仅万分之三,没什么可怕的。
她仍然摇头,摆脱不了心中积滤多年的阴影。
我笑着安慰她,让她咬我一口,她狂犬病发作了我也跑不掉。我们一起去阴曹地府幽会去,保不齐我们还能在那里登记结婚呢?这辈子亏了,下辈子我可不想再放过她了。
“真的?那我可真咬了。”晶笑了。
我挽起袖子,闭上眼睛,把胳臂伸给她。
晶说不行! 胳臂离大脑太远,不易发作。
这可比她的小腿离大脑近多了。
晶说我没有诚意,如果有诚意的话,面部是离大脑最近的。怎么能让她小看了?我眼一闭谁怕谁啊?被漂亮女人咬死那叫浪漫,做鬼也是风流鬼啊!
晶捧住我的脸,没咬,却吻了一下。

一个黑影向拘留所这边悄悄地靠近着。我急忙把撬开的门恢复原样,回到铺上躺下。
在狗的狂叫声中,我妻子出现在拘留所的窗口,她是来告诉我南京的人已经走了,把要调查的材料和手续留在了县检察院,叫我不用害怕了。他们就是想从我这里录个口供,问一下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
看见没有?她还傻着呢!她不懂那是南京的人没找到我的无奈之举。
看守和老毛等人都被惊醒了。他们静静地注视着我妻子把好吃的、两瓶冰镇啤酒和一些钱交给我后匆匆离去。看守在我妻子离去后,意味深长地来到窗口看了看。
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说:“冰镇啤酒。你也来一瓶吧?”
看守摆了摆手,说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
我告诉看守我的孩子年龄小,要他们睡着了我妻子才能出来。
看守再没多语言,就打着哈欠又去睡觉了。我估计他见了卢办事员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说我妻子深更半夜来看我了。邻居死头牛,管它呢!我笑着把冰镇啤酒和好吃的让给老毛他们尝尝。
老毛率先骂开了,说:“你个孬熊的话,没一句是孬熊真的!”
村长在一旁坏笑,说鲤鱼刺差一点把老毛的嘴给扎了,如果不是在拘留所,老毛这时一准屁颠屁颠领着我,南村北寨的相亲见面呢。
老毛气哼哼地说,怨自己嘴不尖想吃磨眼里食!只说这大媒做成了,以后进县城有个歇脚的地方,也好喝杯不花钱的茶水,唉!这乡下老冤.就是精不过城里‘街滑子’啊!
我越发笑起来,心里乐的当然是南京方面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但我依然想逃离这个地方,我不能错过我离家出走的最佳借口,我要去干我迷恋的文学创作。但我要和晶见过一面后再实施我的逃跑计划,两瓶冰镇啤酒下肚,还真有些晕乎,先睡一觉再说吧!

天刚亮,长毛就有些洋洋得意。今天的看守要换长毛的‘老汪大爷’了。长毛在向我们炫耀他的‘老汪大爷时,那个扬眉吐气!说他的脾气如何如何好,人那个正直。我们要是不见他一面,那简直就是白蹲一次拘留所了!长毛的小嘴抹了蜜似地形容他的‘老汪大爷’,如果长毛的亲大爷和他的老汪大爷因为点事掐起来,长毛一准要胳臂肘往外拐的。
更让长毛得意的是他的老婆今天又来了。女人来到后,没敢到拘留所这边来,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头深深地埋在两腿间,一动不动地蹲着。如果不是长毛要瞅他的‘老汪大爷’来没来接班,她再蹲两个小时也不会被我们发现的。
“怎么样?!这才叫‘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望天飞。’这才是两口子过日子”长毛把他的女人喊到拘留所的窗前,问她去过法院了吗?
长毛的老婆小嘴撅着,蚊子小的声音回答说去了。
长毛追问法院的怎么说的。
长毛的老婆声音依然很小,回答说没咋说!他们还是让拿钱,说不拿钱能和对方协商好也行。
想让长毛给原告赔礼道歉说好话?滚他奶奶的蛋吧! 长毛得意地腿脚不停晃荡。原告如果不要钱,长毛回到家愿意摆一桌酒席,请大队书记的客,让原告也去,从今往后不再找原告麻烦了。    
长毛恶狠狠地说:“想花我的钱?花一个给我吐俩!”
小媳妇的嘴似乎又撅高了半尺,她也不愿意听长毛不讲理的话。长毛的爹也来了,她让长毛去跟他爹说去。
长毛的爹来得比较晚,来后他说长毛的事不好办,法院还是让拿钱。他刚才去了庭长家,带了三十多块钱的礼,可能有点轻了,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和庭长能续上一点亲戚。拐八百个弯子一点亲气也没有的那种,他管庭长叫表叔,打算今晚再花些钱去他表叔家一趟。
我让长毛的爹去我家商店里拿东西,说长毛和我一块蹲着呢!我妻子不会赚他的钱。离天黑还早,他答应后,说有事又出去了。
长毛的老婆大晌午没地方去,放风的时候长毛让他藏到了拘留室里休息。下午五点多,长毛的爹这时来找儿媳,他们要去庭长家跑长毛的事。
长毛就扯着嗓子喊他的‘老汪大爷’开门。
老汪中午喝得有些晕乎,这时还没醒过酒来。半睁着眼来开门时,就有些不高兴。当看到长毛的老婆在屋里时,气得老脸发紫,嘴唇儿哆嗦。拿来了三十六斤重的脚镣,非要给长毛砸上不可,又要喊武警来收拾长毛。
长毛此时再也不说他的‘老汪大爷’脾气好,这欺软怕硬的东西,酱红色的脸上一点笑色也没有,连大气也不敢出了。我们虽然跟着说情,老汪就是不肯消气。后来长毛的爹买了几包烟给老汪,长毛的脚镣才没有戴到脚上。

这天,来了许多警车,还有电视台的人,其中有两、三个人向拘留所这边走来,村长认得是他们那个乡派出所的。
毛氏叔侄和村长被叫去录相,每人拿着白纸上写着的自己的名字,也没问什么话,录了相就又被送回来了。老毛高兴的说,活这么大年纪总算捞着上一回电视了。那家伙照人不疼也不痒的,问它里边黑乎乎的能不能把村长他们照上?
村长并不那么激动,他认为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在电视上怎么说他们呢?!
老毛试探着问能怎么说他们?最多说打砸计生小分队的车是他们的不对,可电视台也得说说什么原因?老百姓一看就明白他们还是有一点理的。
以村长、老毛叔侄为首的不法之徒,煽动不明真相群众,围攻殴打我计生工作人员,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我公安机关依法对目无法纪的XXX进行行政拘留……
我说电视台准会这么说。
老毛伸直了脖子要和我抬杠,说如果电视台这么说他们,他就去省去京告御状。
我不想和老毛他们争论这件事,晶为什么今天又没来!我是否再等她一天?明天就是我入囹圄的第八天了,如果她仍然不来呢?她会耽误我逃跑的计划吗?
我妻子和晶对我的看法是截然不一样的,晶说我风趣,有情调,和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每次分手她都有点不舍得走。抱怨时间过得太快。她跟我讲好一个月见一次面,决不允许我去她单位和家里找她,也不许我往她家打电话,否则就和我一刀两断,永不见面。
我和晶就是喜欢在一起聊天,我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她漂亮又有倾听的习惯,这正好可以满足我的倾吐欲望。一次,我逗她说,我要是想她了怎么办?
晶回答得干净利索,说想也不行,她还得做人呢!
那我岂不是要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和她约会的这一天!晶说我已经不错了,应该知足了,别人想和她套近乎,她连正眼看一下也不看。我确实觉得这是我所遇到的最美妙的事情了。尤其是她那句:‘冤家!我们见个面吧!’不知道让我骨酥肉麻激动了多少次。一个月真是太长了!晶两个星期想起就会打电话过来,她说茶里饭里总是我这个冤家的影子,怕是上次把魂丢我这里了。
我喜欢晶冤家来冤家去的称呼我,我觉得这样有一种把我们往最亲密处聚拢的亲和力,虽然我们不曾越轨,但心里真的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另一半了,不过是大家都比较冷静罢了。

老毛侄子的拘留期是十天,第八天上午,他给看守老汪买了几包烟,老汪让他提前两天出去了,老汪嘱咐他出去后要好好地混,别再惹是生非了,年轻人要找到合适的事干,少抽烟、少喝酒、少打麻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要耐心地生活,踏踏实实地干,别眼红电影电视里的奢华,那没几个是真的。他们这代人生生地让电影、电视教坏了,没耐心创业只想过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淫威无边的糜烂生活……
老毛的侄子归心似箭,根本没功夫再听老汪唠叨。他让老汪放心,他保证不会在这种地方和老汪见面了。出去后他到广州、深圳去打工,用自己汗水种的粮食吃着才最香。
老汪还在唠叨,老毛的侄子已经收拾好了被褥,他朝我挥挥手,轻声和我说再见了。
村长和老毛对家里没什么要交待的,只是让他告诉家里人别担心就行了,也别再来人了,来来去去的除了多花钱,没有什么的意义。老毛的侄子大概担心老汪万一反悔了不让他走,来不急答应就如离笼的小鸟一样,一下子不见影子了。
老汪还在唠叨电影、电视如何教坏年轻人的,他问现在年轻夫妻有几家不吵架的?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老毛跟着附和说,没几家不打不闹的。
老汪继续唠叨:男的都嫌媳妇丑,眼红人家的媳妇太漂亮,还说什么好饭都让狗吃了,好女人都让狗日了’这是什么话啊?
老毛嘿嘿地笑了起来,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女人们满世界的喊冤枉,都说自己眼瞎嫁错了郎。咱们那个时代谁敢胡来?那时做好事是不留名的,如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了。
说起他们那个时代,算打开了老毛的话匣子。
他们那个时代,一天三小会,三天一大会,早请示晚汇报,人人做批评与自我批评,发现积极分子,培养鼓励他们人突击队、入青年团、入党,工农学商兵不爱红装爱武装……
我和村长私下嘀咕,这两个人看样子更适应那个时代。

其实每个时代都有适应它的人,也有不适应它的人。明朝灭了。有人要复明。清朝灭了,有人要复辟,就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时,还有一批伪军汉奸呢!
两个人正说得有劲,长毛的老婆来了,他们的谈话也停止了。老汪照样把老毛送回了我们中间。
“老汪同志怎么没让你今晚和他打通腿?”我逗老毛。“他那里有凉席、有蚊帐、还有电风扇,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老毛叹气说我到底是文人,说起话来连刺带挖的。
我继续逗老毛,他侄子要去深圳打工,不打算跟他抓革命、促生产了,他咋办啊?
老毛气得不再理我,而是去听长毛的老婆给长毛带来的好消息。
长毛的老婆今天的心情好多了,昨天她和公公去了庭长家,事情比较有点理想了。
她那庭长表爷爷说法院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医药费没有就说没有。人该关的关了,谁还有什么好办法?她对长毛说,把法院的费用缴了,明天就能回家。
长毛的高兴实在有点压抑不住,一会“卟”地一下笑出声来.一会又哈哈大笑一阵。长毛的老婆也是高兴的,却嗔长毛得了神经病!
“我高兴嘛!”长毛越发笑得厉害,要他的女人去给他买几瓶啤酒,他要为他的胜利喝点。
长毛的老婆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娇嗔地剜了长毛一眼,让他别高兴得太早了,小心表爷爷反悔,不让他走!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很乐意地给长毛买酒去了。
长毛一边唱着小曲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让妻子一会给他先带走,那样明天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空着手回家了。那意思:我还是我,谁能把我怎么样?!谁和我过不去,就来试一试!反正他是进过牢的人,往后他破罐子破摔,没有他不敢惹的人了。
第二天早八点刚过,卢办事员就来让长毛收拾东西,跟他去法院,长毛已经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了,准备随卢办事员一起去法院办手续,他的妻子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
我拦住就要离去的卢办事员,问我的事庭长准备怎么处理?卢办事员说还没说我的事呢!让我只管老实地在里边蹲着,怕什么?
我并没有理解卢办事员的善意,问他庭长是不是打算把我转到对面看守所去?
卢办事员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自作聪明起来,说庭长要是对我胡来,我有他受贿的证据,急了我去反贪局告他。我以为关于我的事,东方说他和庭长关系有点微妙。多年来,压制下的小媳妇,不知道对庭长有多少意见呢!我把长毛送礼的事告诉了卢办事员。卢办事员一言不发地带着长毛走后,我并没有怀疑我这样做太天真。

村长家里上午来人,说在电视上看到村长他们了。村长和老毛急忙问电视上都是怎么说的,人家笑笑不愿意再往下说,搪塞他们说电视上也没说什么。由于有我原先的一席话垫底,村长和老毛说什么也不相信电视上没说什么。在他们的再三追问下,家里来人只言片语的透露出:煽动不明真相群众,撤掉村长的职务啥的。
尽管村长多次声称,出去后再不干这两头受气的差事。可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觉得怎么也没有自己提出辞职体面。正当村长失落地叹气时,卢办事员带着长毛又回来了。他把我叫过去,问是不是长毛告诉我庭长受贿的。
我一看长毛沮丧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这一大会子,连蜜糖罐的影子也没见着。
“庭长收你的礼不假,人家不是还替你垫了二百元的执行费?你那点东西值二百元吗?!”卢办事员故意当着我的面训斥长毛,我眼睛不眨也知道卢办事员是讨好献媚庭长,跑我这里掩耳盗铃来了。
卢办事员咋还当真了?就这点事够检察院立案的吗? 卢办事员应该比我清楚,有凭有据五千元以上的受贿才够立案呢! 庭长要是每次都只收四千九,哪个小舅子管得了他啊?!
卢办事员又掩了一会耳,然后去看守那里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就带着哭丧脸的长毛离开了拘留所。
老汪在卢办事员走后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告诉我不要总是思谋着逃跑,我跑了,他就要被罚款一百块。
我不解地问老汪,谁说我要逃跑?
原来是长毛在法院供的我,他把我和他相约出逃的事情和盘说了出来,要法院注意点我,还说我那天的晚上已经把拘留所的门都撬开了,他眯缝着眼睛假装睡着了,其实他看得一清二楚,这狗日的长毛!
我问老汪现在我撤开丫子就跑,他是能拦住还是能撵上我?老汪承认他拦不住也撵不上我,他让我不要理会法院的吓唬,十五天一到,法院立马就得放我回家。
拘留所是属公安局管的,公安局送来的人,拘留所可以早一、两天放出去,法院送进来的人,一般都不请看守的客,有钱的还了钱,看守得放人。没钱的就是送礼给看守,他也不敢提前一天放人。老汪骂法院的这些孙子,平时给拘留所也没什么表示,说把人关这里就关这里了,人跑了还得罚他们的款。
老汪继续说着让我放心的话,他问我是犯法了吗?是贪污挪用公款还是诈骗?够不上这两条。法院哪来那么大的权利送我进看守所?!以前还有个监视居住,现在早被取消了。我点着头非常虔诚地听着,我知道老汪是说的真话。可是如果我到期被释放了,我就又要回到我妻子的身边,我们又要无休止地,为一些鸡毛蒜皮事情争吵个没完没了。那样我岂不是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生自灭,永远实现不了我的人生理想了?
要不是村长家里来了两个人,老汪还会再告诉我一些监视居住的最新规定。
村长家里又来人了,两个来人的神色都很凝重,他们径直来到正宽慰我的老汪面前,掏出一张他们乡派出所的释放证,上面是让提前释放村长的。
原来村长八岁的儿子,昨天下午和小朋友玩时,被树枝戳破了一只眼睛,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村长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老汪急忙打开门让村长先出去了。
村长的儿子到拘留所来过,穿着一件小白褂,胖乎乎的。不安分地躺在村长的怀里吃方便面,看得出他很受村长两口子的宠爱。孩子才八岁,少了只眼睛,以后该有多么的不方便呀!村长坐上摩托火急火燎的去了医院,他要亲自抱着儿子上手术台。
剩下的一个人对正在难过的老毛说,这天也不知道哪辈子才肯落雨!不落雨又不能不种秋,在家的人就没黑没白地抗旱,把老毛家和村长家的地也都给种上了。要不,就不会让孩子出这样的事了!
老毛埋怨这么旱的天就不该勉强种,扔那儿随它便去!
要是知道出这样的事情,秋地里就是结出金豆子来也不会去种它。剩下的那个来人叹气说,庄稼人哪能眼看着地撂慌?能捞回一把是一把。农民又没有别的收入,不捞回点秋,年前年后的花销从哪里出啊?
老毛懊悔地继续埋怨,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年前年后有就多花,没有就少花,值当得这么拼了老命抢种抢收吗?
来人是反对老毛的,土地怎么可以说不种就不种呢?现在老百姓的生活是好多了,但谁不想好了更好啊?农民不像以前过的日子苦了,比起以前的吃没得吃,穿没得穿,家里穷得一间屋四个旮旯,现在那是在福窝里呆着了。
我打断他们的谈话,让那人可别这么说,老毛一天到晚的在怀念那个时代,谁说那个时代不好他就和谁脸红脖子粗,我们都和老毛抬了一万次杠了。
来人笑了笑,说老毛那时是个大队会计,老党员。整天戴着个眼镜,胳肢窝里夹个本本,地这头溜到地那头。啥活也不用干,黑着脸见了谁熊谁,那时生产队里的社员谁不怕他?
老毛羞得从头发梢红到了脚后跟,尴尬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致使他难堪的因素在我这儿,就只管盯着我笑骂,说我这孩子就是坏,头顶长疮脚底板流脓,坏透了的那种坏。
那人走后,老毛躺在铺上不说话。我逗他喊他毛会计,喊了十几声,光看见老毛的肚子那儿,跟机器带的似地上下快速地起伏着。他把脸扭向了一边嘿嘿地笑,不搭理我。我绕到他对面继续喊,他笑着又扭向另一边。我不依不饶地又跟过去喊毛会计,老毛用双手把脸捂上,嘴里发出‘哧哧’的笑声,就是不再跟我接话茬了。

我的朋友东方上午骑着摩托车来看我,问我咋还没跑。
我计划到第十五天的凌晨再跑,那样看守就不会被罚款了。再说我一身的肉赘着,跑起来累个半死,也担心白天万一跑不掉。
东方说他可以把摩托车停在拘留所的大门口,给我调好头,不熄火。我骑上就跑,他们谁追得上去?
我告诉东方我还是等一天,看情况来吧!
东方说我啥时准备跑,啥时打他电话,他准时来接我,我点头同意了。

现在拘留所里就剩下我和老毛两个人了,闲着没事老毛要给我讲保尔·柯察金的故事。那是曾经让他激动得不知流过多少次眼泪的经典著作,但是我也能背下里边的部分章节的,就让他免了。
要讲我就让他给我讲他们村或者他所知道的稀罕事,从前的现代的都行,我比较猎奇这些事情,如果我能成为一名作家,我想我得知道更多的能给百姓带来美感、幸福感的民间故事和传说。
老毛一边挠头想,一边嘀咕哪有啥稀罕事?想了半天他要给我讲一下,他们村里四个当叔叔的,给一个侄媳妇披麻带孝养老送终的事。
我立马来了精神,正襟危坐起来。
说的是解放前,一户姓陈的地主,家有两百多亩田地。老汉快七十岁了,孙媳妇刚娶到家门。日本人就来了,粮食和牲畜没了,一家二十多人,也只剩下老汉和孙媳妇了。
孙媳妇刚刚进的门,还没来得及怀上孩子。老汉想‘千年的土地八百个主’,自己的田地早晚会旁落的,就打算卖掉一些。厚厚地把老伴、儿子、儿媳和孙子一干人送下地,自己和孙媳也能度过春慌。
可兵荒马乱的,土地也不值几个钱。
孙媳妇说:“爷爷,咱不能卖地!那二十多口子狠心,扔下咱老的老,弱的弱在这世上受罪,咱不能让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孙媳让给那二十多口狠心人,每人买一张芦席,先软埋了。到尝新麦的时候,他们就度过了饥荒,地里能见一百多石小麦呢!再把那二十多口子起出来,重新厚殡,到那时她爷孙两个也好痛痛快快的哭他们了。
陈老汉二话没说,从裤带上解下钥匙交给了孙媳,这个家往后就让她当了。
二月里,爷爷吃面,孙媳吃麦苗窝窝。
三月里,爷爷吃菜窝窝,孙媳吃嫩树叶。
四月里,爷爷吃从刚抽穗的麦头上挤出来的汁。
孙媳说她年轻,地里野菜,树上的树叶她都能咽下去。
五月里收麦,爷孙两个总算熬了过来。
然而,陈家没有香火,爷爷百年之后,孙媳一个寡妇守着诺大的家产,难免不被外人欺负。忙完了秋收秋种,开始了漫长的冬夜。孙媳听人说,男人的小便只要还能把青灰呲出坑来,就还有生育能力。
孙媳对爷爷撒谎说夜壶丢了,给他在床前倒了一堆青灰。
爷爷还有生育能力,孙媳张罗着给他再成一个家,新奶奶比她还小一岁。过门后,新奶奶一年添一个小子,挨肩儿给她养下四个小叔叔。
解放后,一直到农村土地承包那年,孙媳才老死,四个叔叔身穿重孝,厚殡她到南北坑。
“你要是写到书里,得了稿费可别忘了请我的客?!”老毛最后说。
我问老毛知道这是宣扬的什么吗?封建社会的愚忠啊!也许在那个年代是一种美德,但你知道这对妇女是多大的摧残吗?
老毛气得半死,发誓不再理我,扭过头去装睡着。
现在的女人倒不怎么受摧残,谁也不打算白白地浪费了青春。大款大腕的逮住谁想傍谁,再也不见哭哭啼啼,逃进深山的傻喜儿了!
人的生命毕竟只有三万多天,青春更是只有一万多天。青春不是蜡烛,不点还是那么长。生命是会泯灭、耗尽直到消失的。
我的生命已在烦恼中耗去了一半,可我至今一事无成,还要眼巴巴地,看着我下一半的生命慢慢地泯灭,却不能去干我想干的事,我不甘心生命就这么浪费掉。现在我有了离开妻子的理由,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晶说要来看我的,却至今没来,她怎么了?是病了吗?我还是想和晶再见最后一面。
其实,晶也满意她的家庭。她的丈夫贷款新买了轿车跑出租,收入还算不错。
晶很溺爱她的儿子,小家伙白白净净,胖乎乎地挺可爱。晶有时亲起来,嘴就不肯离开他的脸蛋。晶不是放荡的女人,和能谈得来的人多说几句话,那就是另当别论了。一个人一辈子,难得碰上个知己,我和她都非常地珍惜我们的关系。
我傻傻地伫立在拘留所的窗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每一个进出大门的人。却总不见晶的踪影,细想起来我们的约会好象并不太多,交往深度也不够,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家住哪里?我脑子里一下成了空白。她难道一直就是我对感情生活的一个幻觉?对美好爱情的一种期盼和向往?这世上本没有一个叫晶的女人?我疑惑着、伤感着、也看破红尘着!
这时,我文联的老师和他在公安局做副局长的本家侄子来了。他们是让看守多给我点自由的,如果放我出去公安局副局长就有点越权了,也就是关几天的事情,又不会有多大的委屈,何必担法院这份人情?再说庭长也出差去宁夏了,不知什么时间才能回来。
我在心里想庭长是坐火车还是开小车去的宁夏?我巴望他坐的那趟火车晚点个十天八天的,到了宁夏后,那里干脆就不卖回内地的车票,只卖去莫斯科、西伯利亚和北极的票。庭长如果是开车去的,他们的小车路上总是抛锚,让他老也回不来,要是没车该多好啊?让老小舅子掂着脚跑宁夏,他去的时候穿的是夏天衣服裤头、背心和凉鞋,回来时一路上又是风雪又是冰雹的下,让他抱着光膀子踩着没膝深的雪,穿着凉鞋一脚深一脚浅顶着风地往回走,这一个来回怎么也够他忙活半年的!那就不用担心谁个小舅子会转我进大牢了!
如果到期了,庭长没回来,他的手下不会把我转到大牢里去吧?我对公安局副局长说出了我的担心。
“谁有这么大的权利?”公安局副局长反问我。法院在一桩经济纠纷案中,只有最多关押十五天的权利,累计超过十五天的,超过的日期为非法拘禁,法院谁也不敢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不用担心了吧?”我老师宽慰我说,两天后到期了他们就得放我。他对他侄子说,我总是担心被转到大牢里去,思谋着要远走高飞!我要是跑得没影了,家里撇下一个女人领两个孩子怎么办?
看守见公安局做副局长都为我说话,他凑过来说他跟我说过没事,我还不相信他的话。
我老师说,他已经告诉我妻子没事了,两天后就可以回家了。不知道我老师的善意,是帮了我还是害了我!我没有了出走的理由,只好老老实实的呆了下来,没有逃跑。
两天后的上午十点,法院来了一辆小车带我。
这次来的不是卢办事员,小车里装有空调,凉丝丝的让人惬意。可惜拘留所离法院太近,从冷风里乍一出来,外面的气温简直就叫歹毒了。我心里话,把他们当家的叫到这儿来,把事情解决了不就行了?外头那么热,咱们受那份罪干嘛?
法院那老几,根本就不理我的心里话。他把我带到庭长办公室,跟庭长交代一句“带来了”,便不知道躲哪里凉快去了。我猜他肯定又挤空调车里去了,那儿多凉快呀!
庭长昨天晚上刚从宁夏回来,这老几好像专门赶来和我过不去似的!
庭长示意我坐在他对面。
他今天怎么没去找谁家的小鸡拜年啊?是不是就等给我拜年的呀?
“关你不是我们的目的,也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工作不干行吗?你站在我的角度上你怎么办?放!人家会骂我们办事不力。关,你又对我们有意见,是不是?!
最主要的,你还存在糊涂想法:那个谁?那个事——你以为我收人家的东西了,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我也给他往外扔了,嗯!扔了!他们死缠硬磨,不放下东西不走!亲戚总不能弄得太难堪吧?我只有替他垫执行费了,是不是?嗯?!”
庭长的两张嘴皮子一开一合地在训我话,他的嘴皮子开时露出两溜牙齿,牙齿里边还有一块肉肉的红色口条,两张嘴皮子合上后我就看不见里边了。他这两肉一牙在一起那么快速地一搅和,怎么就能生出这么多的话呢?而且真的、假的、软的、硬的、孬的、好的都有。
我告诉庭长我那是狗急了乱咬,担心他把我转看守所里去。
“一句话!我一句话的事。”庭长还在瞪着眼睛吓唬人。见我并没有露出让他想看到的胆怯和恐惧,他又缓过话来,说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今天,他就不准备再关我了。半个月了嘛!也该回家看看了。
不过,他让我钱还得想办法还,这个月不行,下个月,下个月还不上,可以三个月、五个月。
三个月、五个月还不上,三年五年嘛!反正也不是死罪,谁也怎么不着我!我在心里边坏笑着。但嘴里却恭维着庭长说,是是是!
庭长见没有什么可以再训我的了,知道我也不会把他受贿的事情往外随便乱说,就让我回去,别把这事扔脑勺子后边就行了。
“那我走了?”我疑疑惑惑试探地问庭长,我以为他还没正式给我拜年呢!怎么会这么轻松就让我回家了?
尽管法院离我家的小商店只有不足五百米的距离,我还是叫了一辆三轮车。车到的时候,妻子正笑吟吟地望着我。

那群说我是玄蛋的人也知道我今天要出来,他们居然都站在我家商店的门前。七嘴八舌地说我这算蹲的什么牢?一点肉也没掉,让我回去重新蹲十五天。还有的说连个光头也没给剃!这样不行!
他们硬是把我摁在三轮车上不让下来,要三轮车师傅哪里来的还给我送哪里去。
此时,他们已经准备了一桌酒菜。
后 记
一个月后,老毛骑一辆破自行车进城,到我家商店门口坐坐。他说现在有人又收拾他呢!县委组织部去了人,要开除他党籍。
我劝说老毛,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有所谓吗?由他们去吧!
“也是啊!”老毛忧郁了一会,伤感地说。二十年没过组织生活了!也没读过党的刊物,党费也不是自己亲手缴的,没啥意思了!只是觉得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精神依托,一下子被割掉了,心疼。
老毛并没有上省上京告御状。
村长还干村长,他的儿子手术后的视力不太理想,还需二次手术。
老毛问我写书了吗?让我写写我们在一起的那半个月的事。
惭愧得很,我向来不是个勤快人,投胎时迷魂汤喝多了,悟性很差,根本就成不了作家。
我还欠人家的钱不还,算个市井无赖了。
直到后来原告放弃了对立,又和我和解了,我才还他的钱,当然给了一点利息。

说来好笑,后来的一天,我居然和卢办事员在一起搓起了麻将,我已经忘记他长得什么样了,他也不记得我的长相。别人介绍时,说他在法院上班姓卢,我问他法院有几个姓卢的,他说就他一个。世事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我一下笑出声音来。
旁边的人问我笑什么?我说我被卢办事员关过,卢办事员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我告诉卢办事员,那是他的工作,我绝对不会怨恨他的,可卢办事员再也放不开了,那天他居然输掉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

如果不是四个月后碰到晶,我真以为她就是我的幻觉。
那天,我要横穿一段马路,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很多,我边走边停,小心地穿越。就要过去的时候,我的余视瞥见一辆自行车停下来不走了,我不由得扭了一下头,她居然是晶。
见我看她,晶扭头笑了笑。
“怎么是你?”我惊喜地问。
晶又笑了笑。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继续紧迫地问她。
晶还是笑笑。
我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没对她说太傻气的话。
“有事你就去忙吧!”我哀伤地说。
“那我走了。”晶的声音一点也不大,拐了一个弯,残酷地带走了她的背影。
我在大街上呆呆地想:如果不是我要横穿马路,又不是为躲闪她的自行车而停了一下,她会下车吗?即使下车我又不太在意我的余视,她大概只会停一停便走吧?
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得着不如没偷着。
这是哪位鸟前人说的呢?我哑然地摇了摇头,依然穿过了马路。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毛驴上树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QQ号码175780155
墨竹淡香

会员等级:6




加入时间: 2006/01/22
文章: 1008
来自: 中国重庆
积分: 8663


文章时间: 2007-1-26 周五, 上午10:17    标题: 引用回复

欢迎!
得不到是最好了,印证了这句话!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墨竹淡香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显示文章:     
发表新主题   回复主题    
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故事小说[600字内短篇]
所有的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1页,共1
 
论坛转跳: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Powered by phpBB © 2001, 2005 phpBB Group
澳洲长风(www.australianwinner.com)信息部提供论坛管理及技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