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朱庆平]

夜半听雨

江苏省东台市新曹农场中学朱庆平

夜里焐燥，掀了被子，坐起来，打开半扇窗。新鲜的空气涌进卧室，比任何美味的鲜汤都好，鼻孔圆成喇叭，张开山洞般的大口，猛抽一肺，首脑为之一爽。忽然听到，断断续续的，淅沥索落的声音，下雨了。一阵兴奋，睡意顿消。

这些天来一直没有雨，农民刚种的麦子，出芽一寸高了，俗话说，“寸麦不怕尺雨”，岂但不怕，且是渴望已久了；另一位盼雨的大片刚栽的油菜，人工浇水是不现实的，自动灌溉眼下也是不现实的，好在我们海滨是夜潮土，夜间露水濡湿的土地，维持着油菜的生命，只盼老天下雨呀。可以想见，此时的麦苗和油菜，正像晚会的观众拉拉队，疯狂的举起双手在欢呼雀跃呢！其实盼望下雨的岂只是它们。人说春雨贵如油，我说秋播后的雨比油还要贵呢！

雨的贵不贵，不在乎她的美丽，一如朱自清笔下的江南春雨，“像牛毛，像细丝，像花针”，却在乎她对人们的功用，一如杜甫所描绘的那场“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夜雨。今夜的雨切合庄稼的需求，没有造成洪涝灾难，给人带来了好心情。

当然，心情的好坏，并不完全取决于雨。一位同事给我出了一道字谜，把我难住了——“春雨连绵妻独宿”——是呀，春雨连绵，丈夫不归，独守空房，辗转反侧，的确不是滋味，连绵的春雨并不是主要原因，不回家的丈夫才是她的一块心病。句子含义我懂，但那个字根我却无法诠释。同事面露自豪的剖析道，“是个‘一’字嘛。‘春’雨连绵不见‘日’，妻子独宿不见‘夫’，‘春’字去掉‘日’，再去掉‘夫’，不就是个‘一’吗？”有理！

在古代，为躲避战乱，漂泊西南的杜甫，草堂破烂不堪，“床头屋漏”、“雨脚如麻”，他煎熬着战乱给自己生活带来的困苦，忧虑着国家的前景和人民的命运，发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呼唤；“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僵卧孤村的晚年的陆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因听到朔风恕号，冷雨钻心，而做起身披铠甲，北征冰河，冲锋陷阵，英勇杀敌的美梦，尽管那天夜里是“大作”的“风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秋风。而今听雨僧庐，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蒋捷《虞美人》）描画的是人生三个不同阶段听雨的迥异感受，流露主人翁下坡命运的感伤，少年轻浮、壮年飘零、老年孤独以及社会动荡是人生悲剧的根源。“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李清照）海棠依旧，只是绿肥红瘦，罪魁祸首是昨夜那场骤风疏雨。诗人以海棠花自比，以“雨疏风骤”喻丈夫死亡和社会的凄风苦雨，抒发青春不再、幸福远逝的悲哀。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辛弃疾）这两三点雨着实使诗人愉悦，一是自然景物的优美，月明，风清，蝉噪，蛙鸣，稻香，年丰，星稀，雨疏，多么开心的光景啊；一是走向天明的欣情，诗人是下半夜出门的，据说是前往衙门走马上任的。所以这山前的两三点雨，好比“乱坠”的“天花”呀！诸如此类的雨趣，不胜枚举。

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古人达不到，今人也很难做到。除非今夜似的喜雨，我是一下就 “忧”哇。就个人而言，少年时，忧炊草潮湿无法做饭；青年时，忧乡下母亲的破房；当下中年，忧在外读书的孩子是否带了伞。就社会而言，我忧邻居家已经晾干的衣服，忧走读的路远的学生，忧朋友承包的养殖鱼塘的大坝，忧农民种的雪白的棉花和不耐淹的庄稼，忧工地上大量的没有遮盖的水泥，我还忧一种“雨”，那就是“弹雨”。

林林总总，与我们普通百姓的生活休戚相关。何以解忧，惟有未雨绸缪。

心里激动，血液加快循环，我一骨碌爬起来，推开另半扇窗，打开Word，敲出了以上的文字。

[抱岩]

握手